第36章 香榭篇36

顾楼开门迎进丫鬟六道：“有伤在身，还派你过来传话，谢宁这丫头也太不讲人情了。”

        六道作揖回礼：“多谢顾修士记挂，如今香榭多事之秋，就算只剩一口气，我也想为谢家尽自己的一份力。还是请您随我来吧。”

        顾楼跟在六道身后左顾右盼，见一路走来经过的长廊严防死守。每隔十米皆派有弟子，手不离剑。整个香榭上下严阵以待，肃穆沉静。山雨欲来风满楼，仿佛将要发生什么大事。

        大约行走了一半个时辰，穿过一个廊庑的拱形门洞，霎时间豁然开朗，面前出现了一座恢弘壮阔的宫殿，正面匾额上赫然题着“天启阁”。正门入口两侧各有一座三足乌展翅形状的石像，下有八十一层台阶。两人从两侧面斜坡而上，绕过正厅进入更深的长廊，廊桥下青水微荡，尽头矗立一白石，石上题着“青镜园”。

        湖水湛清，近处可见湖底，远处寒气氤氲，层峦叠嶂，宛若瑶池仙境。

        湖中盛开雪莲，每一株皆缠绕着藤梅，雪莲花瓣灿烂盛放，连成一片，若云似棉絮，湖面宽广犹如雪地茫茫水天一线，中间点缀着粉嫩的软藤梅花，像是少女羞涩之下红透的脸颊，活泼灵动，生机雀跃。

        廊桥在湖上交错纵横，交点之上建有凉亭九座。恍惚间闻听一阵空灵的琴声悠扬，给亭子增添一分清雅。

        二人在最近的一处纱帐凉亭前驻足停下。亭子中心石台上正有一身形窈窕的女子，便是琴声来源。

        “顾修士，请。”六道说罢便退下，原路返回。

        顾楼看着青纱帐中隐隐约约曼妙的身影惴惴不安，不知谢宁这小丫头意欲何为。

        “雪莲、藤梅喜寒，你一定奇怪它们为什么可以生长在青镜湖中吧？”帐中传来女子声音。

        顾楼闻言，索性壮着胆子直接撩开帘子进入，坐到谢宁的对面。

        环顾四周雅致清幽，湖中景色尽收眼底，顾楼沉浸眼前美景，倒没有多想，便顺嘴问：“为什么？”

        “这湖底有一玉石洞，千年寒玉为壁，共分为两层，上层洞内玉壁常年冷若冰霜，是上好的冰棺，我谢家先祖棺椁皆葬于玉石洞之内。底层寒潭刺骨，作为香榭囚牢，藏了一些重要的不能见光的尸体。谢安此刻就在那里。”

        听到那个名字顾楼心中一紧，面上却故作轻松道：“你骗她说要带她回家，竟然把她关押起来。她好歹是你的至亲，好一出姐妹之情。精彩，精彩！”

        “封印关冥山的无间地狱法阵被破除，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你心知肚明，要保全谢家，任何人包括我在内都可以作出牺牲。”谢宁闻言不恼，起身走到顾楼面前。

        “整件事情是你那不靠谱的舅舅和陈景春一手策划，怎么能怪到她头上？”

        “我舅舅陆玄在谢家地位斐然，陈景春长老名声在外，谢家长老绝不能成为谢家污点。而天下皆知谢家的女儿只有谢宁一人，以前是，以后也是。谢安将作为一个企图颠覆谢家，残害南谷都生人的一个身份不明女子死去。”谢宁面露凶光。

        顾楼看着她的表情不寒而栗，转念一想此事蹊跷：“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谢宁闻言嘴角一丝笑意：“我想你也不想看到我妹妹最终是这样一个结局。”

        “我只是个过路人，她的死活与我何干？”顾楼极不情愿卷入是是非非。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身怀强大咒术，生逢乱世，岂可独善其身！”

        “人活一世，匆匆数十载，我只求孑然一身，随性而为。”顾楼不以为意。

        “既入世，便一定会有牵绊，即使你从前没有，今后也会牵扯出根根斩不断的情缘，就只看眼下，那冷戎，凉霄的安危你都要弃之不顾吗？”

        顾楼闻言起身居高临下，看着眼前如此一张稚嫩的少女面容，口中说出威逼的话语冰冷不近人情。不禁弯腰凑近直勾勾的看着她。摇头不语。

        谢宁不解：“你这是何意？”

        “你多番暗示，又疾言威胁，无非是想让我出手帮忙，凭你我二人间的情谊，你又何须多此一举呢。”顾楼见气氛剑拔弩张，故作语气轻挑。

        “休要胡言乱语，我二人之间有什么情分可言！”谢宁立刻反驳。

        “同生共死之情啊，你想跟我有什么情啊？哦，我知道了，难道是男女之……”顾楼明知故问。

        “你敢讨我便宜！”谢宁气急，一掌劈向眼前的混账男子。

        顾楼脚下生风，旋转闪身避过。

        “小姐，贵客已到。”丫鬟六道在帘外复命喝道。

        谢宁闻言立刻收手表情严肃：“他们来的这么快！”

        “他们，他们是什么人？”顾楼狐疑。

        “兴师问罪的人。你跟我来！”谢宁大步离开。

        “去哪里？这丫头又不说清楚，我不是你的仆人！我凭什么听你差遣。”回音响彻青镜园，却没人应答，看着谢宁远去的背影，顾楼无奈加快了脚步跟了上去。

        三人从后门进入天启阁侧厅，凉霄和冷戎已等候在那里，除了伤重难行的江济之外，其他世家弟子也都汇聚侧厅。

        顾楼来到冷戎身旁好奇询问道：“你们怎么都聚在这里？不会要来个一网打尽吧。”

        “嘘，你小点声，我们听不见大堂的声音了。”凌代舟正将耳朵贴在一面墙上提醒道。

        “他这是练什么术法？造型很别致。”顾楼压低声音。

        “除中庆殿之外的四大家族都遣修士于此商讨关冥山封印之事，恐怕来者不善。”冷戎为其解惑。

        原来那谢宁是料定有此一劫。思及至此看向谢宁，二人目光相接，顾楼心下了然。

        “兰亭高氏掌门高圣，杜氏掌门人杜烨，外丘黄氏大弟子黄平都携自家弟子到场，如此来势汹汹人多势众，不知道的还以为谢家成了你陈留邸的附庸门派。”寒乐游看向高白玉一脸不屑。

        “据我所知，族首长老梅知锦只有在十年一度的大祭祓禳之日露面，今日竟亲自登门，宛城府在打什么如意算盘，你心里清楚。我们可不知。”许默捂着胸口回应寒乐游，丝毫不相让。

        凌代舟若有所思：“想不到来人竟然是梅师伯，就算在本家多年来想要见他一面也非易事。”

        黄勤看着大厅方向，两眼放光道：“在隔壁的房间还有郢都郡门下的毒圣李廷，明州文氏水仙子，想不到我竟然在同一天有机会得见这么多的前辈高人。”黄勤赶紧喝了一口茶，一时难掩激动心情。

        方非心系江济之伤势，无心其他事，只想等会盟结束，请本家长辈帮忙为其疗伤。

        顾楼歪着头看着面前厚厚一堵墙，突然抬起手对着它弹击了空气数次。

        黄勤和凌代舟费力贴在墙边，耳边突然闻听嗖嗖几声，警觉的退步拉开一些距离，发现就在耳廓咫尺之距，多出了十几个两指宽的圆洞，正好可以看见大厅之内的景象。

        高白玉看着顾楼收回的手，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剑。

        凉霄盯着顾楼，顾楼察觉他的目光，回望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有好戏看啊。”

        前厅之内，只见谢敬倚靠在高堂之上，脸色闷青，嘴唇发白，气血两亏。明眼人都能看出他气虚无力，不过依然正襟危坐朗声道：“今日，众修士做客香榭，老夫身体抱恙未能远迎，略备薄酒，为各位接风洗尘。请！”

        李廷举杯回应道：“谢兄，千日醉之毒可不是简单用内修便可压制，要辅以佛甲草，每日二两煎服七七四十九日方能祛除。期间酒肉荤腥可不能再沾了。”

        广陵杜氏掌门杜烨拍手赞叹：“李兄不愧毒圣之名，仅靠望诊便能确定病症，即时道出解毒之法，杜某佩服。”

        水仙子闻言冷笑：“口蜜腹剑，广陵杜家若是手上的术修本领及得上你这拍马屁的功夫，也不至于多年进不了宗门。”

        杜烨身后的杜原闻言拔剑怒道“你！区区一个女子，以为拿得了绣花针便能拿起除祟的剑嘛！”

        杜原话音毕，一杯茶水，从侧面泼来，杜原躲闪不及，脖子皮肤接触到水的地方，肿起了七八个水泡脓包，痛不欲生的摔倒在地，哀嚎不止：“啊，痛，痛！”

        水仙子拂袖收回纤纤玉手：“长辈说话哪里有你这无名小卒插嘴的份儿，杜烨，我帮你这泼皮弟子正一正规矩，不必客气。”

        “那人不过是被水仙子前辈泼了一杯茶水，怎么会喊痛呢？”黄勤百思不得其解。

        “我师父术法以水为介，施以咒术，从冰凌至沸腾不过须臾之间。”魏央解释道。

        “原来是沸水，难怪那姓杜的公子像被烫到了一样。”黄勤恍然大悟。

        兰亭高氏掌门高圣起身：“到此为止，今日我等汇聚于此本是为祝贺谢氏觅得良婿，想不到在这喜庆的关头竟发生关冥山邪祟作乱这般骇人听闻的事，城中百姓生灵涂炭，令人痛惜。可恨我等没有早一点前来，就能助谢家度过难关，青天朗日岂容关冥山邪祟如此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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