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1章 懵懂追寻

孙立匆忙的暼他一眼，又很快收回视线。

        这会哪还顾得上顾九琤这个傻大个，他盯着柳袅娜掌心放着的小银锭，下意识吞咽了下口水。

        他这辈子都没见过整整十两银子的小银锭。

        银子在日光下折射的光亮让他双眼发光，呐呐道，“够的够的！”

        他说着便想伸手去拿，那手伸了伸又立刻收回了，他小心翼翼的抬眼看向这跟女菩萨似的漂亮姑娘，突然有些自惭形秽，他下意识看向地上装尸体的同伙，涩声道，“谢谢姑娘，您真是个好人。”

        柳袅娜笑着摇摇头，俯身将银子放在两人面前，便想转身离开。

        孙立急了，慌忙站起身来，“诶姑娘，您先等等，容小的给你立下卖身的字据……”

        他们本想着骗点钱的，然后再借机脱身，他们已经用这种法子骗了几个人，一路下来，打一炮换个地方，倒至今么出过问题，以前那些人或多或少都不坏好心，给的钱少还把他们当畜生奴役，如今再看这个仙女似的姑娘，他倒是真心觉得卖身给这样的姑娘是再好不过了。

        柳袅娜慌忙摆摆手，“不用了，你们好好安葬自己的兄长，我不用你们卖身为奴，你们不到万不得已，也不要卖了自己……”

        她说罢，又担心自己的银子给的不够多他们会不好生活，但给的多了，又担心给他们惹来祸事，想了想，又从荷包里取出一两碎银子，才想放到地上，便瞥见那个烧毁了大半张脸的傻大个傻乎乎看着自己。

        那双眼一眨不眨的，纯净好奇又执着的看着她，像是个懵懂孩童的眼神。

        柳袅娜被这样一双眼看的心情明净又有些羞赧，忍不住莞尔一笑，将碎银子放到了顾九琤跟前，起身挤出人群，走到抱着女儿的镇北侯身边，柔声道，“让侯爷久候了。”

        镇北侯并无不耐，他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轻声叹道，“姑娘良善名不虚传。”

        柳袅娜一怔，心知他说的是柳娉婷那盛传皇都的美誉，脸上的笑容不禁淡了一分，她没兴趣永远顶着另一个人的名头过完一辈子，她的身份，她总有一天得要回来。

        而她和镇北侯的婚事，也就该作罢。

        她们本应该早就领着皇后懿旨完婚，但皇都出了那么大的事，皇后没心思关注她们，她也不想嫁人，她不提，镇北侯也聪明的没有提。

        与其婚后发现身份问题，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开始。

        诚然镇北侯是个很好的男人，是个很好的丈夫人选，可他心中一直以为自己是柳娉婷……

        她忍了忍，还是在川流不息的人流中轻声道，“侯爷，其实我不是……”

        “小心。”

        镇北侯眼尖的发现有人横冲直撞的过来，情急之下，他空着的手一把揽住柳袅娜的纤腰，将娇小的女子一把摁进怀里，躲过了可能会有的碰撞。

        柳袅娜的鼻子撞在男人强壮的肩膀上，疼的她双眼湿润，轻轻抽了抽鼻子。

        镇北侯的怀里的小女孩因这一变故，也懵懂的醒过来，与她呆呆的对视着。

        柳袅娜的脸一红，尴尬的推了推镇北侯的腰。

        镇北侯从善如流的松开手，两人目光下意识对视一眼，又各自不着痕迹的躲开。

        傻愣愣的追出来的顾九琤呆呆的看着这一幕，只觉得那颗本来跳的飞快的心脏像是生病了，一钝一钝的绞痛着。

        “傻大个，傻大个你怎么了？”

        孙立慌慌张张的追了过来，他没想到一向听话的傻大个会发了疯似的，拉都拉不住。

        他匆匆追上顾九琤，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急促喘息了两下，看到了紧紧挨在一起的活菩萨和抱着小孩的男人，不禁叹息的说道，“仙女身边果然都有好男人护着了。”

        孙立的话还没说话，捂着心口的顾九琤缓缓跪坐下来。

        他眼泪无声的从眼眶流下，一只手紧紧攥住孙立的胳膊，“这里好痛，好痛啊……”

        顾九琤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从他醒来，脑海像是蒙了水雾似的，什么都看不清，他的世界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自己是谁，哪怕追着第一眼看到的孙立，他都得不到的答案。

        这些日子以来，他看过了很多人或事，可他的心绪从未有过任何波动，直至遇到了柳袅娜……

        那位好心的姑娘一笑他的心就砰砰砰跳动着，好像下一瞬就要从喉咙口跳出来。看到她和别的人抱在一起，他的心又像是被利剑刺中又绞着转了几下……

        孙立见他痛的脸色都要扭曲，顿时吓到了，慌忙着急忙慌的将他送进了附近的医庐，只是用完了柳袅娜给的碎银子，大夫也没看出什么所以然来。

        “这位公子没有大碍……”

        “他的心脏没有任何问题……”

        “你们是不是来找茬的？”

        孙立带着顾九琤看了好几位大夫，都是一样的结果，到最后，两人几乎是被赶了出去。

        听说顾九琤装病乱花了一两银子，老大顿时气的不行，逮着顾九琤就想打他一顿，但顾九琤虽然失去了记忆，但身体的本能在，武艺在手，老大那只有强健体魄的三脚猫功夫在顾九琤手上只能吃亏。

        打又打不过，卖也卖不出去。

        老大心里烦的很，但所幸今日有进项十两银子，够他们这一堆过上个十天半个月的了。

        “老大，咱们是不是要去下个地方了？”

        老大想了想，“到处都是生怪病的人，我本来以为只有东曜有，谁知道南越也有，只是消息瞒的好，西戎那边全都是蛮子和疯子，不然我们转道去北泽？”

        他的建议得到了手下的一致认同，但等到了出发那刻，顾九琤却怎么不愿意走了。

        老大怔楞了下，继而心中狂喜。

        以前他们也不是没有丢下过顾九琤的，但这傻大个总有本事找过来，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说要留下来。

        “行行行！你留下来！”

        他激动的大笑，还意思意思给他留下了十个铜板，带着人急忙走了，好似后头会有猛兽追来。

        孙立跟在老大身后，犹犹豫豫的往后看了好几眼，看到傻大个傻乎乎的站在破庙门口，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追上了老大他们的脚步。

        却不知，这几乎是他们见的最后一面。

        顾九琤等众人的身影消失不见，才握紧手里的十个铜板，茫茫然看向四周。

        他要到哪里去找那位姑娘……

        柳袅娜自然不知失去记忆后的顾九琤还在遵循本能的想找到她，她与镇北侯日渐相处后，一颗本被伤透了的心渐渐被这样一个成熟体贴有担当的男人吸引，尤其是她被掳后他拼力相救，还一路护着她来找秦姑娘。她虽没有那么快爱上镇北侯，但到底是对他有好感的，但镇北侯至今以为她是柳娉婷。

        她担心自己又陷入一个深坑后，在回到客栈后就和镇北侯深谈了一番，表明自己真正的身份是柳家二小姐柳袅娜，想要及时止损。

        若是他无法接受，也正好断了这关系。

        镇北侯听完全程难得沉默了下，眉间皱着，都有了褶。

        柳袅娜的心微微一沉。

        哪怕早有预料，但那一瞬镇北侯的沉默还是让她心里有了一丝苦涩，她慌忙站了起来，勉强笑道，“侯爷如今也知道了，我……”

        镇北侯粗粝大掌蓦地一把攥住她的，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他会沉默，是因为从不知柳娉婷会是这样的一个人，再就是自惭形秽，他一个鳏寡孤独还带着个小闺女的老男人，怎么配得上柳袅娜。

        但那又如何，可能是天意！

        镇北侯牢牢攥着她的手腕，“袅……袅娜……”

        他粗犷惯了，磕磕碰碰的第一次念出她的名字，惹的柳袅娜俏脸飞红，却只是象征性的挣了挣，就放弃了。

        镇北侯心中一喜，温柔的捏了捏她的手，又克制的放开了，柔声道，“与我朝夕相对的是你，我喜欢在意的也是你，不是你的身份，你嫁过人也好，没嫁过人也罢，对我来说没有区别，我是个粗人，还大你许多，我虽配不上你，但我会让你做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他见柳袅娜眼神微动，眼中有泪闪过，他心中一慌，想要伸手为她拭去眼泪，又觉得唐突，颇有些束手束脚的站在一旁。

        柳袅娜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她伸手擦了擦眼泪，很是坦诚的说道，“侯爷是个好人，将来也会是个好夫婿。”

        镇北侯双眼一亮，他再克制不住心里的欢喜，忍不住道，“那我这个好夫婿，袅娜想不想要？”

        柳袅娜只觉得周身血色齐齐向脸上涌去，脸烫的惊人，她一时心乱如麻，被镇北侯灼灼双目看着，终是忍不住遵循不能点了点头，试问这世上的女子，谁不想要一个好夫婿。

        她已经打算重新开始，又何必封印自己的内心。

        镇北侯几乎被这个好消息激动的整夜没睡好，翌日起来顶着两只熊猫眼，精神却是好的不行，随行的下属都在说侯爷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听的镇北侯心里高兴，抬手就赏了些银两下去，直把柳袅娜看的俏脸粉红，只好飞快的抱着弯弯，躲进了马车里。

        整整走了一夜的顾九琤好不容易找到了这里，眼睁睁的看着柳袅娜笑的十分好看的抱着一个孩子进了马车，他呆呆的看着，心中有个名字想要喊出口，可怎么都喊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马车启动，缓缓前行。

        他紧紧攥紧手里的十个铜板，傻愣愣的继续跟了上去。

        这日，镇北侯又打听到了定王在东曜南越边境的一处据点，便带着柳袅娜找去。

        这一次，他们却没像前几次扑空。

        柳袅娜看着倚坐在龙牙背上休憩的秦艽眼眶一涩，眼泪已经落了下来，她看着秦艽眼睛上的绷带，难过的咬住了嘴唇。

        弯弯见到秦艽，只觉得眼睛一亮，她小小的身体在柳袅娜怀里扭来扭去，扑棱着要去到秦艽那里。

        柳袅娜红着眼放下弯弯。

        弯弯就跟个小炮弹似的朝着秦艽冲去。

        她也不怕大老虎，一下子扑过去，却没防备平地一摔，“啪叽”一下摔在秦艽脚下。

        柳袅娜看的惊呼一声，慌忙上前要去扶人。

        秦艽被这阵不小的动静惊的一跳，慌忙站了起来，“怎么了？出……”

        话还没说完，腿就被肉呼呼的小手抱住了，弯弯摔了也不哭，只傻乎乎抱着秦艽大腿，叫道，“娘亲！”

        听到消息的顾九霄出来便听到这一声清脆的响破天际的童声，脸色顿时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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