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某个海选日

赵建国在阿飞比赛结束后赶忙热身准备团队赛去了，我等董小妹被抬出去后也起身离开。团体赛的海选在户外，一眼望过去真是男女老少齐活了，我们这群观众挤在外围，头顶一个大喇叭试了两下音，过会就有个播音腔板板正正地介绍起参加的队伍来：

        “……瞧，现在向我们走来的是夕阳红武团。他们意气风发，他们热情似火。坚定的步伐伴随嘹亮的口号：你健康，我快乐，武出自信，武出风采！夕阳红的选手们，你们是最棒的！相信在接下来的比赛中，你们一定会为我们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加油吧，各位，我们为你们喝彩！”

        老奶奶举着一个大牌子，上面印着夕阳红武团几个大字走在前面，领队的是阿飞，他紧紧握住自己的剑在众人目光洗礼下绕场，赵大爷在他身后抬手送飞吻，两个人的小队很快走过了观众席。接着大喇叭就宣布他们的对手队伍是谁了：

        “星宿老祖，法力无边，扬我神威，祝我成仙！现在经过观众席的是老师非让我们来队，看哪，他们这拼搏的身姿，看哪，他们这霸气的口号！我坚信，他们一定乐在其中。衷心的祝愿他们会用信念和胜利告诉所有人：我们是第一！”

        一个畏畏缩缩的小胖子抱着牌子哼哧哼哧地走，后面一群穿着校服的寸头少年整齐划一地拿着板砖。我看得正起劲，手机突然接到叶开的电话。

        “家里来了新人。”他直奔主题，言简意赅地告诉我。

        “谁啊？”我看见对方团队似乎是发现对手只有俩人，围成一圈商量了下，最后是小胖子跟另一个板砖少年一起出列，其他人坐旁边看好戏。

        “他说自己叫陆小凤。”

        “他说？”

        “可他只有两条眉毛。”叶开打量着闭着眼睛懒懒倒在沙发上的男人，他确实披着一件红披风，只是嘴唇上却缺少了最标志性的东西：两条如眉毛的小胡子。陆小凤张开一只眼，叹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谁能想到刚出万梅山庄的陆小凤，居然是没有胡子的陆小凤呢。”

        我已经学会心如止水了：“成吧，又是个不会做饭的。你招待一下，阿飞团体赛刚开始。”心里想着下回找到老乞丐说什么也得给我弄个会做饭又有钱的过来，实在不行这俩条件可以分开来。

        团体赛为了节省时间，一次性是十个组合一起比的。小胖子颤巍巍地一步三回头，刚想往赵老头的方向走，结果就被板砖少年抢先了。他站在原地不想动，被周围人推搡着朝阿飞的位置移过去。

        “哥们，打个商量，咱们能不能打个表演赛，别动手啊。”小胖子挤出一个可怜巴巴的笑容，讨好地问，“到时候我认输就行。”

        阿飞皱起眉头，义正严词地拒绝他：“不可以。要打就好好打，比武怎能如此懈怠。”

        于是小胖子十分沮丧地垂下头：“可我不想打，我本来就赢不了你。别说你了，旁边那老头我都打不过。”

        “又不杀你，只是切磋。输也好，赢也好，都是经验。你怕什么？”阿飞不解道。

        “我不想参加这个比赛，老师非让我过来。我不想上场，他们又非让我出丑。”他蹲地上撅起嘴，眼泪汪汪地抽鼻子，“哥们你做个好人，配合我一下，我不至于太难看，你也能跟那老头……老爷爷晋级比赛，咱俩合作共赢不香吗？”

        “站起来。”阿飞的眼神令人不寒而栗，“我就在这里，你来打我。”

        “我不行的，我自卑。”小胖子弱小可怜又无助地抱住胖胖的自己，“如果像你一样，总有人赞美，围绕着我的卑微，也许能消退。”

        “你连打我的勇气都没有吗？”阿飞冷声道，“如果你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你又怎么能奢求别人不欺负你呢？”

        小胖子连头都没抬：“那我弃权好了。”

        “我不同意。”木片夹着的铁剑看上去很可笑，然而被阿飞握在手中就变得十分可怕，“像个男子汉一点，连自己都无法保护自己的话，你就一辈子都当个窝囊废好了。”

        “你骂我是窝囊废？”

        “你难道不是？”

        “我tm……我就是个窝囊废！”小胖子直接摆烂。阿飞还想再刺激刺激他，却见小胖快速抢过来同伴的砖头，一板砖就向他呼过来，阿飞手疾眼快径直抵住了他的动作。小胖子抬起脸来的时候，两眼通红，眼底凶光毕露，浑身发抖，面目狰狞，捏着板砖的手突突冒青筋，“可我要告诉你，窝囊废也是有尊严的！”

        “很好，就是这样，如果有人要欺负你，你就打回去。”阿飞轻轻笑了一下。

        “欺负我的人，我要打回去。”小胖子喃喃自语，茅塞顿开，醍醐灌顶，接着一转身就往同伴身上招呼过去，“我让你欺负我，我让你欺负我。”小胖子拿起板砖使劲打，打完跟赵老头对战的那个又冲向看好戏的，几个板砖少年急忙还手，不小心又波及到别人的队伍，最后敌我不分的到处拍板砖，所到之处哀鸿遍野。

        “怎么突然变成大乱斗了？”有平日里有恩怨的队友趁着时机你打我一拳，我踢你一脚的；有被误伤到怒目而视，抛下自己的对手去追着凶手打的；还有打着打着看别人用的兵器好，浑水摸鱼抢过来接着自己用的，他的对手就发现刚才那人用的还是刀现在就变成了剑……场面瞬间混乱起来。有大叔热血沸腾地大声喊：“上勾拳，漂亮！你切他中路啊，是不是傻？听我的，力劈华山，准没错！”最后众人发现其他人或多或少身上脸上都挂了彩，很是狼狈，只有阿飞连发型都没乱，就不服气地向他接连发起了猛攻……

        我捂着耳朵离远点，心想：管理人员怎么还不来，还好这片地是划分在场内，不然被认为是聚众斗殴就玩完了……

        陆小凤觉得一切都很新奇。他看见播放着《名侦探柯南》的电视得问叶开什么原理；他喝了一杯茶水，又跃跃欲试地把气泡水、可乐、果汁、鸡尾酒每样尝了一遍；他踩着脚下毛茸茸的拖鞋幸福地跺jiojio，对所有东西的评论都是绝绝子。

        至少叶开很佩服他：前辈不愧是前辈，至少他就做不到在十分钟内吃掉五个面包三块蛋糕两桶方便面一碗沙拉四瓶饮料，现在还能乐滋滋地躺沙发上吃草莓。

        “哪怕人间仙境，也不过如此吧。”陆小凤小海豹拍肚皮，吃饱了撑得晒太阳。他习惯性的想摸摸自己的两撇小胡子，可惜嘴唇上方只有光洁的皮肤。

        叶开道：“前辈不怕吗？”

        “既来之，则安之。”陆小凤翘起一条腿，理直气壮地说，“船到桥头自然直。好不容易来一遭，还捞不到享受生活，那我不是白来一趟嘛。”

        “无论是庄周梦蝶，还是桃花源记，总有个结束的时候，我在结束前快乐了就好啦。”

        “这道理却是有趣。”叶开笑起来，“要不要出去走一走，看看此方世界有何不同之处？”他看一下陆小凤的体格道，“前辈请把披风和外袍解了，这件羽绒服套上，我带你买衣服去。”

        陆小凤行走在一栋栋高楼广厦间，脚下是平整的水泥路，身侧是修剪整齐的绿化，抬头还能看见天空飞机驶过留下的白线，到处是车水马龙的繁华景象，眼里满是受到冲击的震撼。

        他走着走着跳到一边：“光天化日之下，地上居然有个这么明显的陷阱，叶开你小心点不要掉进去了！”

        叶开打眼望了一下：“那是下水道，井盖不知被谁偷跑了。”

        “这里的风俗好大胆，女子衣不蔽体的画像竟然会张贴在秦楼楚馆外部！”陆小凤停在透明的橱窗外，甚是欣赏地观察风情各异的美人。

        “那是内衣店，里面还有男人穿的呢。”叶开脚步一顿就转进去了，“走，我们进去。先给你换身里面的行头。”

        “红灯停、绿灯行……管理秩序确实有效。而且只要走在斑马线上，无论大车还是小车都会礼让我，若我停在线中间不走他们会怎样？”

        “他们会问候你的母亲。”

        陆小凤简直化身成了十万个为什么，叶开虽然来到这里的时间不短，但也有很多没明白的事物需要慢慢磨合，毕竟连现代人有时候都会对自身的生活充满疑惑。遇到他也不能解释的问题，叶开就糊弄道“等你待久了就知道了”，陆小凤就释然地表示了解了不再追究，然后问道：“到此一游有什么事是非做不可的吗？”

        叶开高深莫测笑道：“有一件事是一定要做一次的。做了可能会后悔，不做一定会后悔。”

        陆小凤闻言十分感兴趣：“既然如此，带我瞧瞧。”

        然后他俩就去坐了超市门口两块钱的摇摇车。陆小凤穿着非常乍眼的红色风衣，乐淘淘地跟叶开溜到武道大会的会场观看比赛。

        小胖子简直杀疯了，看见陆小凤的风衣颜色像只斗牛般横冲直撞地奔过来，一板砖往他脸上呼。陆小凤两根手指夹住那块板砖，惊道：“这是怎么了，为何连观者也打？”

        却见小胖子死死盯着他夹在板砖上的食指和中指，猛然回过神来，大吃一惊：“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空手接白刃？不对，你这为什么是两根手指呢？”

        陆小凤苦笑了一下回答：“此招为‘灵犀一指’。”

        “道理我都懂，可为什么是两根手指呢？”

        叶开在一旁悠悠地道：“你想想，灵犀一指总比灵犀二指好听吧。”

        “确实是这个道理，可为什么是两根手指呢？”

        “你没完了是吧。”我看着这到处乱跑的小胖子气不打一处来，抢过他的板砖就往他后脑勺来了一下，小胖子瞬间完美着地，世间没有了疑问，也没有了复读机。

        阿飞被百儿八十的人围殴着，还要顾忌不能伤到他们，只觉自己处境无比艰难：“……我的对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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