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三月十一，裴漪的店终于开张。

        清晨天色尚黑，裴漪往门前挂了盏灯笼，便起来忙活了。

        许娘子也已到店里，还带来个小跟屁虫。

        裴漪饶有兴趣地看着精神奕奕的三九，问：“你怎么又来了？”

        三九理直气壮地说：“裴姊姊，我来帮你数钱啊！”

        许娘子在一边解释：“小兔崽子觉少，我有点儿动静，他就一骨碌起床了，非要跟来。”

        数钱，三九命运般的数钱。

        见到三九这么兴奋，裴漪也不好打击三九，而且他也挺乖觉，就当是在这里玩儿吧。

        天色微亮，店里陆陆续续地来人，有的专门点名要小笼汤包，还不断询问，是不是萧家女郎称赞的那个。

        裴漪不得不感慨萧蕤的“名人效应”，那句“我在洛中多年，竟找不到比这更好的”简直是绝佳宣传语。萧家是什么家庭，那是存在几百年的大世家，虽然说现在世家的势力在逐渐衰退，但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人人都说世家衰退，人人都想自家是世家。

        当初魏征这样的贤臣，也要和世家联姻。则天皇帝嫁女儿，还嫌弃女儿未来的妯娌不是出身于大世家，认为自己女儿不能和这种人做妯娌，想要让女婿家先休妻。

        世家的宣传能力，不容小觑啊。

        当然了，季娘子也对宣传有重大作用，要不是她没事儿找事儿，放着好春光不看，非要来她这里找茬，萧蕤也不可能出声。季娘子要是知道她这一闹，非但没捞着好，反而给裴漪宣传了一波，估计那口银牙要再碎上三四回。

        裴漪是真想不明白季娘子为什么会这么做，她从没见过季娘子，也未与她有什么过节，想来想去得出一个结论，就是季娘子闲得慌。

        食客越来越多，小店里只有七八张食案，早就坐的满满当当，新来的食客只能站着吃，有的甚至拿去外面吃。

        小笼汤包卖得最好，没一会儿功夫就没了，后来的食客吃不到，只能退而求其次，吃上个卤肉夹馍，或是吃上一笼新上的破酥包。

        但这一吃之下，才觉得不简单。

        裴漪的肉夹馍并非秦地的肉夹馍，而是她老家特有的卤肉夹馍。

        将香料和猪肉放下去，不加酱油等酱料，只是小火慢炖，炖出猪肉最原本的香味。这时候的两头乌的猪肉更加紧实肥美，炖上一晚，猪皮都出了胶质，捞起来趁热切碎，配上刚从烧炉里出来的烧饼，一口咬下，烧饼外酥里软，麦香浓郁，卤肉浓香四溢，一天的精气神儿都有了。

        卤肉夹馍已经足够好吃，但裴漪觉得，卤耳朵夹馍才是肉夹馍的王者。卤好的猪耳朵因有脆骨撑着，不至于过于软烂，而且猪耳朵少肥肉，比起卤肉来更为清爽一点儿。

        一个肉夹馍配上一碗鸡血汤，直吃得食客帽儿都带不住，一个劲儿地叫绝。

        而这破酥包，则是云南的传统小吃，和小笼汤包不一样的风味。

        面发好之后，涂上猪油，然后层层叠起，这样蒸出来的包子层层起酥，香软可口，一想起来，真让人口舌生津。裴漪做了两种不同的，一种是猪肉春笋，一种是猪肉腌菜，各有所长。

        想到云南，裴漪就想起大学时候室友带过来的云腿月饼和傣味烤鸡。那年假期结束后，室友带来一只刚烤的傣味烤鸡以及云腿月饼，毫不夸张地说，这俩分别是她的梦中情饼和梦中情鸡。可惜现在没有云腿，也没法子腌制，云腿的独特风味依赖于当地的气候，换个地方，估计会变成干肉或者直接发烂。

        唉，人总是有些吃不到的东西啊。

        裴漪不觉咽了口唾沫。

        前后不过一个时辰，小店的东西就买了个精光，再有食客来，裴漪只能抱歉地跟他们说没了，若是想吃其他的可以中午再来，若只想吃小笼汤包，那得等明天。

        真不是她搞饥饿营销，她也没想到会卖得如此快。

        三九乐滋滋地数着收来的钱，许娘子收拾早上的碗筷，在后院洗碗，而裴漪则在准备中午所需要的材料。

        距离午食还有一两个时辰，时间非常充裕。

        正在厨房忙活着，只听三九在外面喊：“裴姊姊，有人找你！”

        裴漪走出去看，见小店中央站了个高个子的黑衣年轻男人，长相清秀，身姿板挺。看着倒是有些熟悉，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见男人略带好奇地看着自己，裴漪觉得有些奇怪，问：“这位客人，找我有何事？”

        那男子便是越泽。

        他一行礼，道：“裴小娘子，某是容府的护卫，那日郎君尝了娘子做的吃食，觉得很合胃口。听闻娘子的食店开张，于是遣某来买。”

        当然，这又是越泽的一次大胆尝试。

        容澈自病后，向来胃口不好，那日竟然将裴漪送来的小笼汤包尽数吃下，当真是奇迹。但自那之后，又故态复萌，一日吃不下多少东西。

        越泽纠结了两日，又听说裴漪小店开张，于是跑过去询问容澈，要不要从裴漪那里买点吃食。

        容澈沉思半天，难得吐出一个字：“好。”

        越泽便一刻也不敢歇息，直奔裴漪这里。

        见裴漪面有难色，越泽有些疑惑，一想，觉得裴漪应该在介意那日小厮的事情，便道：“那日裴小娘子去容府，实在是婢子们不懂规矩，让裴小娘子受了委屈，那个有眼无珠的婢子已经受到处罚。我家郎君也是想见娘子一面，娘子切莫为那日事情介怀。”

        啊哈？

        裴漪一脸疑惑，她不知道越泽是从哪儿看出她在介意那日的事情的。但是人家都这么说了，她总不能不接茬，于是道：“并非如此，容郎君既然愿意见我，这是我的荣幸，只是小店的东西都卖光了。”

        越泽一脸惊讶：“这才刚到卯中。”

        三九在一边插话：“从寅时就有人来，今天卖得可快了！”

        越泽为难地皱起了脸。

        裴漪思忖了一会儿，觉得不能让恩人愿望落空。

        卤肉和馅儿都没了，但做破酥包的面倒是还有一块，于是现剁了馅，问清容澈的喜好后，做了猪肉春笋的，又用高汤做了一碗咸鲜可口的汤，装在食盒里。

        跟裴娘子说过后，裴漪随着越泽一道去了容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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