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暴雨

吴雅芝拍了拍她的肩膀，清瘦的面孔带着浅浅的笑意，“北城大学的准学生，快开学了吧？”

        “明天就报道了。”景瑟淡淡地回应，好看的远山眉微挑。

        北城大学，全国最高学府，一流的综合性大学，四大家中的子弟，只有景瑟考了进去。

        所以在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景邵忠开了一个盛大的宴会，一时之间，北城豪门人尽皆知。

        但也有人背地里嘲讽，说她是艺术生，专业分数低了一节。

        景邵忠才不管这些，认为他们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因为景瑟文化课成绩早就超越了一本线，舞蹈模块的省统考排名也是第一。

        比那些出国镀金的纨绔子弟强多了。

        看到手机频繁地振动，景瑟不好意思地开口：“吴老师，我先回家了。”

        “好。”

        吴雅颂目送女孩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勾起一抹笑。

        人漂亮，家里又有钱，等以后再找个门当户对的老公，她的人生一片明媚。

        从中心大厦出来，暴雨如期而至，伴随着雷电轰鸣，天空像是随时都会被撕裂。

        上车后，小然递了条毛巾，雀跃道，“今天景总专门下厨做了你最爱吃的油焖大虾！”

        “他下午没去公司？”

        “四大家在一块儿打麻将了。”

        景瑟无情吐槽，“哦，恭喜他们又荒废了一个下午，麻将没有打烫手是不会散的。”

        这个回答一点都不意外，只要他们聚在一起，不是觥筹交错就是麻将一桌，完全没给他们这些小辈做楷模，现在想想，他们当中大多数没长歪，真是烧高香了。

        提到这，小然突然话锋一转，八卦地说道：“沈乾叔叔好像又提到了联姻，今天疯狂夸耀沈嘉城，说他谈了一个特别成功的项目。”

        看到景瑟白净的脸上浮现异样，小然赶紧补充，“不过老爷拒绝了。”

        她清了清嗓子，故意模仿景邵忠说话，老气横秋：“急什么？孩子都小，船到桥头，水到渠成嘛，四大家这么多子弟，我不得好好挑挑？”

        景瑟闻言后轻笑。

        她爸还真是把其他三家当鱼塘养。

        突然一阵急刹车，大家身形都剧烈地晃动了下。

        景瑟更是撞到了前座的软发上。

        小然气冲冲地望着那个罪魁祸首，骂道：“怎么回事啊？他看不见有车吗？”

        景瑟瞥了一眼，朦胧的窗口带着湿意，看不清具体模样。

        一个瘦瘦高高的男生横穿马路。

        “这么大的雨，不打伞也不打车，傻子吧。”

        小然：“对啊，看了一圈，他在人群中最显眼，全湿了。”

        景瑟又看了一眼，

        突然看出花儿来。

        男生在往公交站台奔跑。

        湿透的白衬衣下，勾勒出劲瘦的背部曲线，当真绝色！

        她莫名生出兴趣，“不过这个小傻子，倒是挺有料。”

        他略显清瘦，个子很高，大概二十来岁，穿了一件洗得发黄的白衬衣，黑色的双肩包耷拉着一条白线耳机线，另一头，挂在耳边。

        之前从未谋面，可整个人给她的感觉，很熟悉。

        像她童年经常练习的画作。

        澳洲自然生长的尤加利树，有着冷硬的气质和挺拔的身姿。

        高大的身躯被低气压天气笼罩着，白色鞋子淌水疾行，背影既清冷又孤傲。

        看着暴雨中的身躯，她忍不住轻笑，“刘叔，你等会靠近公交站台，问问他去哪儿，我们帮忙搭一程呗。”

        “好嘞，小姐。”

        小然神色有些难堪，揪了揪景瑟的裙摆，“小姐，你看看他那一身的水，肯定会把车弄脏的，而且太潮了，万一你感冒了……”

        “小然，助人为乐，上善若水，胜造七级浮屠。”

        “才不是。”小然嘟囔道：“我赌一百块，你绝对是看中了那张脸。”

        景瑟眼神飘忽，“我哪有那么肤浅，再说了，隔着窗户呢，哪看得清长啥样？”

        “那你就是冲着身材。”

        景瑟：“……”

        车厢突然变得安静，只有空调的暖风阵阵袭来。

        玻璃刚降下来，雨水便顺势灌进来，打湿了大片区域，哗啦啦的水流声震耳发聩，天空一片黑沉，随时都要坍塌的感觉。

        司机刘叔急忙问道：“小伙子，我家小姐想送送你，你住哪儿啊？”

        男生安静地站着，双腿并拢，仪态规整地立在长椅旁。

        湿发垂在眼尾，他没说话，扫了一眼停下的汽车，迈巴赫，七位数以上，究竟是好心还是有所图谋。

        片刻后，将眸子挪向了别处，眼波有些许的晦涩难明。

        居然不领情？

        景瑟透过车窗打量，凑近后发现，忽略湿淋淋的发丝，这张脸当真绝色。

        尤其是那双丹凤眼，勾人魂魄，明明什么也没做，莫名想让人犯罪，景瑟吞了吞口水。

        她没出息，见色起意。

        既然不上车，那就换个帮助方法？

        “刘叔，有伞吗？”

        “嗐，小姐，走的太着急，忘了拿。”

        景瑟看着暴雨中飘零的男生，急得肉疼，怎么能让小可怜淋雨呢！

        摸索一圈，她终于找到了一件还算样的挡雨利器！

        景瑟开了一条小缝，将扇子抛出去后迅速合上车窗，生怕沾到一点水。

        许锦泽看着地上那团湿淋淋的东西，微微发怔。

        片刻，

        他敲了敲车窗玻璃。

        贴了车膜，看不清长相，但听刚才的声音，应该是一个年轻女孩。

        许锦泽压低眉眼，持续敲窗。

        “小姐，他敲玻璃，不会是反悔了，想蹭车吧？”

        “还有这种好事？”

        小然：“……”

        景瑟满心欢喜地降下车窗，“怎么了？帅哥！”

        “不要乱扔垃圾。”

        许锦泽面无表情地将扇子丢给她。

        景瑟：“……”

        “垃圾？笨蛋帅哥，你看清楚，我这是真丝的水墨扇，很贵好吗？借给你挡雨用的！”

        男生半蹲在车窗前，清冷的气质扑面而来，景瑟虽然微微动怒，但对着这样一张脸，所有的屁话生生憋了回去。

        雨水不断打湿衣裙，景瑟见他一脸茫然，蹙眉道：“算了刘叔，我们走吧。”

        车窗合上，只留下来淡淡的余香，还有女孩断断续续的声音，好听且娇软。

        他垂着眸，盯着手中的水墨扇……

        由于暴雨，公交车来的很晚，等了十几分钟，才看到那个熟悉的93路。

        城市内涝，车门打开时，水流顺势拥了进去。

        投币箱里传来一声清脆，第二个硬币还没放进去，中年师傅急忙制止了他，“今天暴雨，没开空调，小伙子，投一个就行了。”

        “谢谢。”

        清凉的声音圆润动听，他找了一个靠窗的位子。

        望着手中的扇子，微怔。

        此时的北城真恐怖，往日的车水马龙，盛世浮华被压境的暴雨取代，黑沉压抑的天让人喘不过气，只剩下了光怪陆离。

        “喝…嘿嘿嘿，喝！小娘们，我就喜欢看小娘们喝酒……”

        回到家，

        狭窄的出租屋散发着一股恶臭的酒味，参杂着廉价的香烟，熏得人头疼。

        许锦泽推开门，自动略过了那个酒鬼，将身上的湿衣服脱下来，用满是线球的毛巾胡乱蹭了一把。

        随后将中午的米饭挖出来，放了点油，迅速翻炒。

        一室一厅的出租屋很小，而且采光很差，唯一的优点就是不漏水。

        墙面上还贴着上个世纪的明星海报，白色的涂料已经掉了皮。

        “锦泽回来了？锦泽挣大钱回来了。”许进喜从地上一骨碌爬起，火急火燎地去翻弄背包。

        许锦泽将手中的蛋炒饭重重地扣在桌子上，憋着怒气，“包里没钱，别乱动我东西。”

        “没钱？没钱你回来干嘛？”许进喜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将那盘热乎的蛋炒饭塞进嘴里。

        吃干抹净后，盘算着小九九，无赖地望着许锦泽，“臭小子，你是真没钱，还是偷偷藏钱？我可打听过了，你们学费明明是五千，可是你上次存了五千九！”

        “九百的住宿费。”许锦泽淡淡地回应，脸色很难看。

        桌上的筷子被摔在地上，许进喜满脸怒火，“他娘的，什么破学校，还收住宿费，就天天坑人，我跟你说，大学都是玩，没几个学习的，念不念都无所谓，你早点进社会，就能早挣钱，狗娘养的学校，就吸穷人的血。”

        许锦泽早就适应了他的粗鄙，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撒泼打滚。

        他今天这么反常，只有一个原因，钱又花完了。

        “我刚给你的钱，你又花完了是吗？”许锦泽没了吃饭的欲望，恶狠狠地拍着桌子。

        许进喜摸了摸头，“你那点钱，还不够我塞牙缝的，锦泽，要不这样吧…”

        光滑的头颅凑近，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鼻而来，“别让你妈住院了，她那一天上千块钱的，咱也养不起啊，说句不好听的，她迟早……”

        “你给我滚出去！”话还没说完，桌子就被许锦泽掀了，蛋炒饭撒了一地，盘子摔得粉碎。

        许锦泽指着他的鼻子，恨铁不成钢地骂道：“我妈为什么住院你不知道？自从你从监狱里放出来，她哪里对不起你，好心好意地伺候你，谁知道你成天鬼混！你拿的钱都是她工地的血汗钱，她胃癌还不是因为你！”

        轰隆——

        室外很是应景地炸起惊雷，黑压压的天越来越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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