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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羸马(上)


头顶的破洞露出一小片天空,已经转为浅蓝,正在逐渐变红,一整夜没能睡,此时无论怎么逼着自己睁眼,还是会在片刻后垂下头,在沉重的眼皮下失去片刻意识。

        再惊醒,切脉,看一眼被俘者,这样的循环。

        毡包的门帘和头顶的两块毡子一同消失,嵌着三瓮的半个背影。

        石不渝出了口气,猛揉一阵额角。易含没有好转的迹象,这样下去,或许不用等那个青年来再来解救同伴,三瓮和自己就能解脱了,易含若死,他们没有往前走的必要……

        双手抱住头,长长地出了口气。就这样,他会甘心吗?冒着极大的危险,以生死相搏,为了一个头。这么想要头去吃个红烧狮子头啊!

        石不渝被自己逗笑一下,但笑意转瞬即逝。

        耳边一串细细索索,从老汉的方向传来,抬起头,一直躺在地上假寐的人恰好坐起身,视线在石不渝身上沾了下移向一边。视线随着他扫过毡包内,缺觉的缘故脑子有些转不动,懒得去想他是睡醒了还是想方便了。

        余光扫过门外正对的土坡,一个人影正在悄悄接近,门口的三瓮却一动不动!

        石不渝缓慢的心跳瞬间加速,爬起身想要大声提醒他,之前还行动笨拙的老汉如一阵旋风撞上来,被侧压在地面,顶着一整个人,一时竟无法挣脱,“三瓮!”

        门口的背影抖了一下,快接近的青年见状,拔腿冲刺过来,三瓮甚至来不及站起,只能格刀相挡。青年拿着一把厚背刀,没想到会完全被挡下,脸色青红地双臂下压,却反而被一把未出鞘的刀往上顶。三瓮慢慢站起,一步步将青年往后怼。

        石不渝好不容易掀翻了老汉,跳起拿起木板往外冲,门口一道黑影从上面滑下,堪堪落到鼻子面前,差一步就要撞上。瞳孔巨缩,来人和他们一样,拿着一把厚背刀。他毫不犹豫地挥刀,坚硬的刀背狠狠敲中三瓮的后脑。

        老汉喊了一个名字,面前的人听着声音转过身,握刀的手重新垂在一侧,石不渝几乎能感到刀上的寒气。

        周围的景象都是慢的,透过缝隙,看到缓缓倒在地上的三瓮,甚至声音也是,有一种熟悉的,尖锐短促的风声。

        一朵血花绽开在面前的喉咙上,石不渝看到他抓向脖子的手,和惊恐不明的神情,慢慢向后倒下,耳边则是老汉叫喊的又一声,那个名字。

        越过山坡的第一缕日光刺中眼睛,眯了眯眼,才敢再次睁开,空荡荡的坡顶,晃着三两根枯黄的草,和一个人,握着弩的手降下准心,远远望着他们。

        石不渝举着木板作盾站在门前。

        那个人滑下山坡,不再背光得以看清他穿的一身的褐色长袍,裹住身体和头脸,只露出一双眼睛。虽然连射两箭解决了他们的危机,但不敢确定是为了路见不平还是别有所图。

        路过歪倒在地晕过去的三瓮,他停下来,撩起袍子把弩塞进腰带,一手伸进袖中。石不渝迟疑着要不要过去,毕竟三瓮的情况还不清楚,而那个掏出一把已经出鞘的短刀,摆好姿势,锋利的尖锋就要往下一刺!

        “住手!”顾不上担心这个人的身份目的,想也不想掷出木板试图干扰一下他的行动。

        他听见声音,动作一滞,侧身躲过飞来的木板,却是直起身体,待石不渝跑到面前,他已经把短刀放回去,拉下遮住头脸的部分,双手拘谨地合握,一双眼专注地望着石不渝:“……你还好吗?”

        站到眼前,才发觉她有多么瘦小,比石不渝矮了半个头,面颊少肉眼眶突出,本就占据了可观面积的眼睛格外大,犹如十二三岁的少年人,但有少年人脸上少见的风霜。扎成发髻的头发散落一半在脸颊,隐约有些淡淡细小的疤痕。

        “我没事……这要多谢你。”

        她点了点,飞起一抹红,低下头,“他不是那些人的同伙吗?”指着三瓮。

        石不渝怕三瓮一不小心真命丧于凌厉的身手下,蹲下去推他,“不是!虽然是个酒鬼,姑且是个同伴。”

        三瓮□□一声,总算苏醒过来,抬手捂住后脑,“睡一会而已,是这么大罪过?”

        看他摸头抱怨毫不迟滞的样子,石不渝放下心,望向她,“请问你是?”

        她依旧低着头,“俾子是奴仆,名字也毫无价值。”

        看出来这里的人都不喜欢说名字,石不渝算是怕了,正要相劝,听三瓮说道:“这不是,大名鼎鼎——的羸马么,谦虚什么,你的事情都传遍啦!有人拿出千金都聘请不到!”

        羸马黑沉黑沉的眼神用在他身上,三瓮笑眯眯地一叉手。

        无视暗流汹涌,拉着她的手一握,“谢谢,羸马,你救了我一命。现在我也许为你做不了什么,日后如果有机会,请记得梧州洗风堂的石不渝。”

        松开手,转身赶回毡包,老汉扭着身体蹭到门边,错开他的视线,走到里面。

        门外倒入的日光被一道影子截断,“这人是和刚才那些一伙的吧?为什么还活着?”

        “他的伙伴都死了,我不明白他哪里有必杀的必要。”石不渝疲惫地回答。

        羸马沉默地走来,在旁边蹲下,“石医师,因为是你,那时我才得以活下来,要说谢谢的人是我。”

        石不渝惊疑看去,羸马却没有叙旧的意思,瞟了眼易含,“这人是中了红棘毒吗。”

        “看得出这是什么毒?!”

        羸马被吓了一下,沉稳地回答:“是方圆千里内常见的一种毒草,与其他毒素混合,很流行涂在箭矢上,中毒者四肢麻痹,神志混沌,就是这模样。”

        在她眼里,自己大概是一副被雷劈过样子,让她还担心地问:“你没事吧?你也中毒了吗?”

        摇摇头,抓住她的手,“你知不知道解法?”

        “有解药会用自然就能解。”羸马反拉住石不渝的手,站起来,“石医师你不像是招来祸事的人,那么外面那些人就是他带来的。我要活下去,石医师,我很感谢你,但我不会做给自己性命带来危险的事。”她拉着就往出走。

        “继续待在这里对你也很危险。”

        “等一下……!”

        三瓮倚在门口,空出半边,“一匹小瘦马还想载人往哪里去?”

        石不渝挣开手,“我不记得过去救过你的事,你救了我一次,能不能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掏出怀里的洗风木牌递过去,“这个,可以当做信物,对于有需要的人,是千金不换之物。”

        三瓮摇了摇头,笑道:“小医师,你救下的人就是这副嘴脸,看清吧,以后莫要再给某个路边快死的人施以不必要的同情心了。”

        头顶的大破洞漏下光,将他们拢入一半,一半还是暗沉沉的,晨曦的昏暗。

        羸马回首望着那块木牌,没有接。

        她把手伸进长袍,出来时拿着一个手掌大的小包袱,松开系绳拿出两个纸包。

        石不渝若有所感,捏紧木牌手臂不自觉往回收了一点,目光紧盯着她手上的动作。

        羸马甩手一抛,扔向石不渝怀里,一手将包袱收进外袍里,“这类毒的解法,医师应该比我更清楚,黑色导入血脉,褐色内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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