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不经意的往事

轰隆轰隆的大雨声让她平静不少，这样的天特好，她脑中复杂的思绪，彷彿都可以被雨水洗涤。

        原本她以为伤痛已经被时间给治癒好，但看见他的那一刻，她才知道心里那伤还在隐隐作痛。

        可是她又有些狂喜和矛盾交杂的情绪，两边不断牵扯自己的理智。

        瞬间她无法控制的回忆起，自己的神经恋爱史。

        自打高中，開學第一天开始，杨明凡这名字听到耳朵几乎都要长茧。

        他作为新生代表的演讲感言，挺拔的身姿，帅气的面貌，瞬间迷倒众多学子。

        那时候的李萍却不为所动，她只想着赶快回教室纳凉。

        她本身就是遵从老二哲学，她不争不抢，就是喜欢自己的默默无闻，她养成如何在一群人海之中，显的平凡无奇。

        她深知，如果太过耀眼夺人，没有匹配的才华与之相应，那是一种诅咒，但当她对上台上演讲时的杨明凡那双眼，她忽然觉得有点眼熟，她忽然想起了那个瘦瘦的小胖。

        那年她回老家遊玩，听着妈妈和附近的左邻右舍联络感情。

        甲姨：好久没见到你们，教授的老婆果然不一样，看起来就是特别有氣質。你好像一点都没变，还更漂亮了，你家丫头现在也越来越像你，越来越漂亮。

        虽然一听就是客套话，可是李妈还是笑得合不拢嘴。

        李妈假意的说：你也是ㄚ，我听说你家那口升课长了，恭喜恭喜。

        李萍就这样卡在几个妇人中间，进退两难，她不在意，听这些女人的客套话，反正之后，她也不会记得。

        突然一旁的乙姨，话锋一转：对了，那你们听说那巷尾，那家人的事了吗？

        丙姨：对对对，听说昨天警察又上门了。

        李妈一听警察，马上双手按住蠢蠢欲动，想逃到旁边玩的李萍。

        她一脸紧张的问：警察怎么会来？我们这不是一向都很太平的吗？

        甲姨：不就是前两年，搬来一户新人家，原本说是大城市里来的，好像还是什么有头有脸的，生意人，可是因为金融风暴破产，躲债躲到这里。

        乙姨：是吗？我怎么听说是什么犯法，躲在这。

        丙姨：不是，是听说，他抢了别人老婆，就是现在一起住的女人，那女人老公，原本是什么组织的，后来私奔，两人才躲在这。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偏偏故事，却没侨拢。

        唯一确定的就是，那对夫妻长相都很好，过去可能是什么大户人家，可是因为一些因素，躲在这郊区生活，两人还有一个儿子，跟李萍差不多大。

        看看，三人成虎，就是这样，明明一件事情，却有众多版本。

        李妈也是习以为常，继续问：那警察怎么会来呢？

        那三个女人频频摇头，说可怜：那男的不知怎么染上恶习，虽然在一家工厂车间工作，但三不五時的喝酒赌博，赢钱了，对老婆孩子都好，输了，就拿老婆出气，每次都能听到他老婆，哭喊叫救命。

        李妈一听，当下怒气冲天：什么男人打女人，怎么不让警察抓去关，那她怎么不离开呢？

        甲姨：不就是因为孩子吗。

        李妈：就是因为孩子更应该要离开。

        乙姨：哪对夫妻不吵架，次数多少问题，我看他没喝酒时，对老婆孩子也是挺好，人家都说劝合不劝离，清官难断家务事。

        李妈显然一脸不认同。

        可是他们也不过因为李萍放暑假回来玩，所以的确不知道实情，如果因为几个人，三言两语，就去要人家离婚，那也是有病。

        她还是一脸不乐意。

        丙姨：昨天警察去，好像就是问赌博的事情，你知道，大家心里都有数，只是没人，想多管閒事，我还碰巧路过，刚好看到他老婆，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我也不敢问什么赶紧走。

        大家明白，哪来什么碰巧，她就是奔着看热闹的心态去的。

        几位大妈寒暄完后，还不断嘱咐李萍，没事绝对不要去巷尾，如果那屋的男主，没喝酒就算了，如果喝了，发酒疯，那就倒霉了。

        李妈捏捏李萍的耳朵，说：听见没，别往那去！

        李萍终于从这些女人中解放，她应付的说好，马上跑的不见人影，离开之前，还不忘去外婆家的厨房，拿一些食物、饼干、水果还有饮料，放进自己包里，觉得来个大冒险。

        她先是去隔壁找大毛，大毛是她回外婆家的固定玩伴，后来大毛妈说，他们去旁边小溪玩了，李萍马上展现自己的飞毛腿，一溜烟的，跑不见人影。

        她在路上，遇到一个脏兮兮的男孩，非洲难民？

        他一双大眼，直勾勾的盯着李萍，脸上有些不符合年纪的阴沉。

        李萍马上联想到，那三姑六婆，那八卦故事，里面和她差不多大的男孩，她莫名的同情心氾滥，她走向他说：你要跟我们玩吗？

        男孩有些讶异，一脸警惕，不说话。

        李萍看看男孩，不是说跟她差不多年纪，怎么这么矮小？

        她的打量引起男孩的不爽，他狠狠说：看什么？

        李萍尴尬的笑说：不是，我就只是想你是几岁，是不是比我小，那你可以叫我姊姊，我们可以一起玩。

        男孩：9岁。

        李萍：跟我一样，我叫李萍，你呢？

        男孩不讲话。

        李萍觉得自找没趣，她说：那我要去找大毛玩了。

        男孩还是不说话，跟在了李萍的身后。

        李萍走没几步，就看见大毛，她开心的跑向大毛：怎么钓鱼也不等我。

        大毛：你妈不是跟那群阿姨说话，他们每次一说都要几个小时呢！我才不等。

        大毛注意到李萍身后的男生，大毛有点抱怨的说：你怎么把他也找来了，你不知道我妈，他们都不让我们跟他玩的。

        李萍知道，身后的男孩一定听到这些话，她说：那又怎么样？你不说，他们怎么会知道。

        大毛想了一下，便无所谓说：那随便吧！

        男孩依旧站在他们身后，只是静静观察，也没有主动参与，直到大毛手中的鱼，再一次溜走时，男孩走向前，突然说：你不能马上就动鱼竿，你要等。

        大毛不服气的说：你这么厉害，你来！

        男孩接过大毛手中的鱼竿，短短的10分钟，一条、两条、三条，鱼儿像是中邪一样，被他给接二连三的钓起。

        大毛、李萍还有其他孩子，被眼前的一幕，震惊的狂欢大叫。

        他们开始崇拜这个，总是被当作异类的孩子，男孩也因为周围孩子们的欢呼，眼中开始觉得好玩有趣。

        不知不觉天就暗了。

        大家也很警觉的离开溪边，尽管在这条溪，从小玩到大，他们还是知道，这溪有多么危险。

        大家又相约明天再见，去公园玩捉迷藏，约好时间地点就各自回家，这时候李萍注意到，那个男孩还是死命盯着自己。

        她：我们明天见，你会来吧？

        男孩有点震惊，之后害羞的点点头。

        李萍突然走上前，非常热情的拉住他手说：因为你是我今天交到的新朋友，你跟我去我外婆家，我们吃饭吧，我外婆今天说晚上煮火锅，可好吃了。

        男孩忍不住吞吞口水，他站在那一动不动。

        李萍见状，硬是把他拉进家，外婆看这陌生的男孩，先是一惊，之后什么都没问让他进屋。

        李妈原本还作势，拿起藤条：舍得回家啦？我以为你就这么野放了，放飞自我了。

        她还要多说几句，可是看到李萍身后，那个男孩，她话全部堵在胸口。

        这男孩全身脏兮兮，不穿鞋，衣服也破了，头发这么油，不知道几天没洗，还有股异味。

        非洲难民？

        她没想过可以亲眼看到瘦到皮包骨的孩子，以前她隔着电视都觉得可怜，更何况现在一个活生生的男孩站在自己眼前，她不禁难过起来。

        李妈看着自己的妈妈问：这谁家孩子？怎么没见过？

        婆婆：巷尾那家，前两年搬来的。

        李爸虽然没参与那个八卦大会，但是他看见眼前这男孩，任谁也不难猜出这孩子生活的不容易。

        李妈当机立断要了男孩家的电话，打了过去，是一位女性，声音听起来非常柔和，李妈跟对方寒暄几句，简单的自我介绍，便说要男孩留在家里吃饭，大概九点送男孩回家。

        对方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很在意。

        李妈感觉不到一位妈妈对儿子的关心，如果是李萍的同学，忽然邀请李萍去同学家吃饭，她一定打听清楚对方的祖宗八代，不可能让只是认识一天的朋友，就这么带走女儿。

        她虽然有点担心男孩的家人，他们会不会因此找麻烦，可是看着男孩饥不择食的模样，眼前有什么就狂吃狂塞，她心想：算了，兵来将当。

        李爸看出老婆的担忧。

        他拍拍她肩说：等等我们送他回家，顺便去一下警察局。

        李妈对这男孩说：等等你去洗个澡，你可以穿李萍堂弟的衣服和鞋子，不要说不，阿姨讨厌不注重卫生的小孩，人可以穷，但是不能不打理自己，每个人，都是用外表，去评价，第一印象，外在形象，很重要。

        男孩懵懂的点点头。

        男孩洗完澡，露出一脸的秀气脸蛋，震撼的李家人，他们半刻说不出话。

        天啊，他父母有什么问题？这么漂亮的一个孩子，真是可惜了。

        李萍把自己的包给了男孩，说：明天你带这个去，我带另外一个，明天我们还要野餐，里面已经有食物和饮料，我可爱吃这些了都给你。

        男孩盯这包许久，他已经很久没有被人关心照顾了。

        他的世界，每天只有喝醉的爸爸，每天哭的妈妈，两人总说一切，都是他的错，他生下来就是个错误。

        他妈妈总说如果没有他就好了。

        然而今天的一切美好的好像作梦，他看见女孩眼中的光，让他觉得世界好像很美好，他生命中也值得一些美好，他并不是他爸妈口中的累赘。

        李爸先是带男孩去警察局备案，说明男孩疑似被虐待，之后，一同随着警察，去医院检查身体，男孩明显营养不良，身上有一些新旧交替的外伤。

        之后警察跟李爸一同送孩子回孩子家，但是却找不到孩子的爸爸、妈妈，警察仔细观察周围，男孩发现他妈妈的衣服全不见了，后来警察打了男孩爸爸手机，也无人接听，于是男孩又跟着李爸回去。

        警察跟李爸说，他们联络不上男孩的家人，男孩可能被遗弃了，他们需要社会局的人介入代理。

        李爸想想后说，他们可以暂时帮忙管理孩子，当然这中间也是需要一些文书处理。

        李萍不明白发生什么事情，她只开心，自己多了一个朋友，男孩不愿意说他的名字，但她也不在意。

        转眼都一个半月，李萍虽然不明白，为什么男孩自从那天开始都住在她外婆家，可是看见他脸上笑容，她也觉得开心，所以久而久之就习惯了。

        男孩从来没有提过自己的爸妈，他也没有问过任何问题，他总是很自动的，帮忙整理家务，每天他们都能看见男孩，一早起床，帮忙做早餐，晚上留到最晚，看着大家睡，他才乖乖躺在床上。

        他很害怕，这好心的一家人，忽然要他离开，或是跟他爸妈一样，觉得自己是个累赘，他总是小心翼翼的，观察所有人的喜怒哀乐，他努力保持一个听话懂事的模样，就怕自己被他们赶走。

        他多希望就这样和李萍一直在一块就好。

        李萍她妈把男孩喂胖为目标，总是三餐点心加宵夜，李萍想吃还被她妈阻止。

        那时候，她有点害怕，因为她知道，自己爸妈多么疼爱这男孩，会不会男孩就这样，取代自己的地位？

        可是她看到那双，总是跟着自己身影的一对大眼，好像什么都分给他，也没关系。

        虽然男孩不愿意说自己的名字，李萍就自己就叫他小胖，原本叫小瘦，李妈不喜欢，说会越叫越瘦，李萍一听那就叫小胖吧。

        李萍特别喜欢小胖那双眼睛，像宝石一样闪闪发亮。

        突然一天，警察又来了，跟爸爸妈妈说了什么，妈妈就开始准备给小胖打包，还偷偷准备一些钱塞在孩子包里。

        李妈一把眼泪，一把鼻嚏的，交待小胖要注意什么。

        她注意到小胖一双眼睛，还是直勾勾的盯着她，跟第一天他们相遇的时候一样。

        分别的那天，一个看起来很和气的奶奶过来带走小胖，她感觉小胖好像有点生气，他不愿意看她，不跟她说话，她不明白怎么了？

        有点心急，李萍冲上去握住小胖的手说，我会回来找你的，你可不能忘记我。

        小胖不发一语，盯着她许久之后，慢慢点头。

        之后奶奶就把小胖带上车，走了。

        李萍追着小胖的车，一路狂跑，小胖那双眼，一直继续往后盯着李萍。

        李萍大喊：你可不能忘记我！我会回来找你的。

        李萍以为他们的离别是因为暑假要结束了，所以他们必须跟小胖告别，明年暑假，他们可以一起玩，想到这，李萍好像也没有那么难过了。

        恕不知，自从那次之后，她再也没见过他，她甚至有点怀疑，一切是不是只是一场梦？

        尽管回去老家，她也无法再找到，那双闪闪发亮的大眼。

        她听妈妈说，小胖的爸爸回来了，但是只有他爸爸和他又不知道搬去哪？

        之后妈妈叹口气也不再提起。

        也许正是因为杨明凡，那跟小胖一样迷人的双眼，李萍忍不住多看几眼，随后她又被其他的动静分散注意力。

        杨明凡看着台下的李萍，他用没人可以听见的音量唸了一句：小骗子。

        而后杨明凡心情愉悦的笑起来。

        那就是她印象中第一次见到杨明凡的情形。

        他们高中三年，高一时，他们两个并没有多深的交集。

        某天她在校刊上，读到一篇小胖在寻人。

        她被小胖这个名字深深引起好奇心。

        她开始对缘份命运深信不疑。

        她高二开始追在杨明凡后面跑。

        之后高三更是以考上和杨明凡一样的大学努力。

        大学四年，虽然两人不同科系，可是不构成任何问题。

        虽然之前杨明凡就常常来她们家，但是在她大一时，她正式像爸介绍这是自己男朋友，而杨明凡也没有否认，李爸和李妈也一副不意外的姿态。

        以前他们关系就是两人总在一块，但是考上大学之后，她就开始以他的女友自居，直到他们大四毕业那年，那时候她先进入一家小公司就业，杨明凡则是接到大学的聘书，请他担任有薪的专案研究员。

        隔年，他忽然告知自己要去国外深造，那一次，让她彻底明白这段感情，两人有严重的分歧。

        她自认潇洒的放他走，此后总是渾渾噩噩的迷惘一阵子，但是从他出国后两人也就停止联络，尽管没有他，她还是好好，活到了今天。

        离她跟杨明凡分手后的三年，就在今天，她又看见他。

        严格算起来，如果从她开始喜欢他的那年高二算起，自己已经纠缠他七年，之后他出国虽然两人没有联络的这三年，但她整个心都耗在这人身上十年了。

        李萍脑海，不断回放，看见杨明凡的那场景。

        她躺在床上，喃喃道：可恶，怎么还是这么帅？

        她发现怎么脸颊湿湿的？原来自己眼泪不由自主的流出，当初爱他爱的没有自己，可是他离开以后，自己又是怎么来到了今天？

        自己这一路是怎么走过来？

        事实上也不用特意做什么，日子就是这样一天一天流逝，原本她一睁开眼，想的是他，闭上眼，想的也是他，尤其在他离开的那时候，她觉得自己呼吸都是个问题，可是心怎么痛，她还是没死。

        顺从自己的生理，该睡，睡，该上厕所，上厕所，虽然生活没有他很痛苦，可是还是可以过，只是心情苦了点，后来她想也可能是看太多的小说和电影，才让自己那么矫情。

        她甚至想过，此后也许不会有人再让她这么刻骨铭心的爱上了，但是她还是可以活的好好，不会死，至少不会因为分手，心脏爆炸死亡。

        她的难过，也许是为那个义无反顾的自己，因为之后，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再这么勇敢追爱，因为好疼，真的怕了，太疼了。

        尽管三年没见，她还是因为他心痛，过去好几个夜里，她总是被自己的眼泪给湿醒，但是她知道自己不恨他。

        过去他，是自己生活的一切中心，没办法！她就是个恋爱脑！

        一切都因为他而行动，吃饭点他爱的，电影看他爱看的，约会去图书馆。

        她可以倒背如流的说出，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她可以帮他安排日常所有，只想把一切都给他，但是她却没有问过，这是他要的吗？

        大学时期，他必须维持优异的成绩，保持全额的奖学金条件。

        李萍那时候大学时期打工，为了贴补两个人约会时的花费，虽然他也有学校赞助的生活津贴，可是他还是过的苦哈哈。

        杨明凡那时所有的精力都花在学业上，她明白他像是孤注一掷的努力着，彷彿有什么在他身后追赶，也是，毕竟他奶奶还在等着他成功。

        她一开始就知道，也许自己就只是一个辅助他的过客，因为在他那坚决的目标中，似乎没有她的位置，可是她心甘情愿甚至揚揚得意，自己有这样一个的男朋友。

        杨明凡那时也必须参加一些特定的志工项目好丰富他的履历，不管日后升学深造或者是去大公司面试，没有背景的普通孩子，如果不努力那连竞争的资格都没有。

        忽然，她想到杨明凡那张冷冷的表情。

        那时他们第一次的大吵。

        他抓着她双手，冷漠的问：除了我？你还有什么？你有自己的兴趣吗？你有什么其他的朋友吗？你能不能做什么事情是为了你自己，而不是为了别人。

        李萍那时候一根经，她说：你就是我的一切，为了你，难道不够吗？

        她忘记不了，杨明凡那批评的眼神：人活着如果只是为了别人，那也太可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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