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59章

余悦先是一懵，随后他的心口紧紧地压缩在一块，接着酸酸胀胀的情绪就从那个紧缩的地方蔓延了出来。

        林奕看着他茫然呆滞的样子，坦然地笑了起来，“没事了，回去吧。”

        说完，没等余悦再有所回复，他便径直往上走。

        林奕走后，没多久过道上感应灯也灭了，整条走廊瞬间陷入了黑暗之中。

        他站了多久，余悦也没概念，突然惊醒后走动的那一刹那，他发现两腿都很僵硬。

        回到家，他放下书包，去卧室拿了换洗的衣物进入浴室，洗头洗澡，然后刷牙，吹头发。

        等一切结束，他关了灯回到卧室，躺在床上，又关了卧室里的灯。

        躺了几分钟，余悦又觉得哪里不对，爬了起来，摸着黑到客厅里找到书包，从里面掏出来那只海绵宝宝。

        林奕夹的，他以为林奕是给蒋文超夹的，但林奕却给了他。他不想要，林奕还差点跟他变脸。

        抓着玩偶，余悦躺回床上。

        玩偶有些粗制滥造，摸着一点也不顺滑。但余悦一直抓着它，没放。

        这个时候，在过道上林奕问他的问题后知后觉地浮现了出来。

        刚才他一直很懵，林奕的问题就像一颗炸弹，炸得他措手不及，连正常的思维逻辑都保持不了。

        现在拖出来重新过一遍，身体又开始受不住，那种酸涩的，但又有点甜，让人愉悦的感觉触电一般传遍了每一寸神经。

        等所有的感官都平静下来后，余悦开始认真思考着林奕问这个问题的目的。

        原来这几天他一连串傻逼举动，林奕不是一无所知。

        先不管林奕为什么会这么问他，但至少能证明一点，相对于他猥琐的见不得人的想法，林奕是坦荡荡的。

        如果不是，他不会问得这么直接，这么问心无愧。

        这就很烦人了。

        余悦翻了个身，海绵宝宝都被他压着长条形。

        所以，他究竟要怎么跟林奕相处？

        继续像以前那样做兄弟，做好朋友？

        请原谅他没那么宽广的胸襟，也没那么高超的演技。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无法继续维持着和平的假象，那他是要跟林奕断了来往，还是……还是跟他坦白一切？

        如果跟林奕老实招了的话，怕是都不用等他开口，林奕也要跟他不来往了吧。

        他肯定接受不了。

        被一个男的看上，这事怎么想怎么倒霉。

        进也不是，退也不成，余悦生生把自己逼进了绝路。

        所以，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怪物啊？

        每个人，比如秦凡和校花，洛炀和魏薇，还有郑曜喜欢班长，连蒋文超看到班长都会脸红，所有人，所有人都可以喜欢异性，为什么轮到他就变成这样了呢？

        可是，林奕，他长得好看，学霸，会做饭，还打得一手好球，看上他，不是顺理成章的事？

        也不对。

        因为真正看上林奕的都是女生，只有女生才看上林奕，男生都只是佩服林奕，都拿他当兄弟看待。

        一滴温热的液体从眼角悄无声息地滑落了下去，余悦拿过玩偶擦了一下。

        想得很多，但能想通的几乎没有，余悦就这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至于林奕那边，他依然想不出两全其美的办法。连他的问题，他都给不了答案。

        那就这样吧，先让林奕对他失望，再让林奕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陌生。

        原先在没有遇见林奕前，他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再变回去就可以了。

        余悦最终将那只海绵宝宝揉在胸口处，沉沉睡去。

        十一点，林谦写完作业，从房间里出来透口气，猛然闻到一阵烟草味。

        “哥。”

        林奕熟稔地抽了一口，拿下烟夹在指间，侧目看过来，“饿了没，饿了我去煮夜宵。”

        “不用。”林谦靠在主卧的房门口，看着那根忽明忽暗的烟头，心头莫名地压抑。

        他哥很少抽烟，因为怕他学。只有在心情不好，而且是很不好的情况下，他哥才会一个人躲着抽烟，仿佛这样才能得到些许解脱。

        他明知道他哥现在不太好，一时之间却说不出有用的话来。而他哥还在关心他饿不饿，要不要吃宵夜。

        “今晚你们不是一起出去玩了么？”

        “嗯。”林奕抽完最后两口，将烟头戳在水泥栏杆上，星火一下捻灭了。

        林谦小心地试探道，“玩得开心吗？”

        也许是自小没了父母，林谦的心眼可以说比同龄人要多很多，但这些都瞒不过林奕。再怎么说，他也是带大林谦的人。

        “给你带了两个玩具，你拿回去，要是不要就丢掉。”林奕转移了话题，朝着他的床指了指。

        林谦走进去，从床上拿起了两个玩偶，制作都很粗糙，但他表现出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这个是余悦哥给我的？”

        林奕微愣，“啊，是。”

        “那我是不是也要送什么回给余悦哥？”

        “不用，”林奕拿起烟头丢进了垃圾桶，“这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给余悦，余悦就嫌弃不要。

        林谦捏着两个玩偶对撞，“礼轻情意重嘛，不能这样说的。”

        “随便你。”

        林谦想了想，问道，“明天周六，叫余悦哥来我们家吃饭呗，这几天好像都没见到余悦哥。”

        林奕低着头思忖了片刻后开腔，“林谦，以后没事不要再去打扰余悦。”

        “为什么？”问题果然还是出在这里，林谦压住玩偶，问道，“是不是你跟余悦哥闹不愉快了？”

        林奕说不出来个所以然来，因为这不是简单的闹不愉快而已。

        “林谦，我不想那些事再来一遍，你好不容易能清静地学习，而且也初三了，不能再折腾。”

        林奕的语气是轻松的，但林谦就是能听出他哥讲出这些话时心里有多难过。

        他无力地问，“是不是余悦哥知道了什么？”

        林奕走进房间来，顺手带上门，这里的隔音不太好，而楼下就住着余悦，他不确定会不会被余悦听到。

        “他什么都不知道。”林奕站到林谦前方，“林谦，我们还是跟他保持距离的好，听哥这一次，好吗？”

        林谦倔强地偏开头。

        “林谦。”林奕又喊了一次。

        仅仅是过了几秒，林谦转回视线来，眼眶红了。

        林奕看得于心不忍，走过来，摸着林谦的后脑勺，温柔说道，“有哥在呢，不用怕。”

        林谦哽咽道，“那你呢。”

        “什么那你呢，”林奕笑道，“我不挺好的吗？”

        林谦没再吭腔，他想起世界上那头最孤独的鲸鱼。

        正常鲸鱼的波长是17-23米，而它只有66米，所以它唱歌的时候没有鲸鱼听见，难过的时候也没有鲸鱼理睬。

        他觉得他哥就是那头孤独的鲸鱼，不能喜欢他喜欢的人。

        这段时间学习学得太猛了，考试结束乍然放松下来，余悦一觉睡到了隔天中午。要不是肚子饿，他估计还醒不过来。

        起来上了个厕所，去厨房找水喝的时候，窗户外飘进来卤肉的香味。

        看来楼上的兄弟俩又在捣腾什么好吃的了。

        兄弟俩很不错，一个十七岁，一个十四岁，愣是把无依无靠的生活过得有模有样。

        洗漱完，余悦揣上手机和钥匙，关了门出去觅食。

        在过道上，他又闻到空气中飘散着的香气，心想，这样生活状态挺好的。

        周末两天他都没碰到林奕，只在饭点的时候靠着嗅觉猜测楼上在吃什么。

        偶尔会听到兄弟俩的说笑声，他会放下手上的活，偷听狂一样想知道兄弟俩在说什么，又因为什么笑。

        又或者夜深人静时楼上突然响起一串轻微的脚步声让他知道林奕还没去睡。

        明明楼上楼下，近在咫尺，但他却觉得林奕离他很远，很远。

        林奕问他对他来说他是不是可有可无，当时他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到一点点愧疚，觉得自己是做得不够地道。

        但现在，他不这么想了。

        他倒也很想问问林奕，他在他生活里应该才是可有可无的吧。每天和林谦做好吃的，有说有笑，这日子过得多滋润。

        所以问他这个无聊的屁问题干什么呢？

        周末晚上，蒋文超间歇性抽疯，在微信上跟他聊天。

        没日没夜苦读书：【悦儿，明天出成绩了，你紧张不？】

        楼上兄弟俩不知道又在鼓捣什么，叮叮当当半小时了还不停歇，他正心烦着。

        蒋文超爸爸：【紧张顶个屁用！】

        没日没夜苦读书：【还是你心态稳啊，我就不行了，我的心脏啊噗通噗通的，跳太快了】

        【悦儿，你说心脏要一直这么跳，会不会累死啊？】

        蒋文超爸爸：【会，所以你尽量让它别这么嗨，最好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没日没夜苦读书：【我感觉你在嘲笑我，但是我没有证据】

        蒋文超爸爸：【没错，我就是在嘲笑你】

        没日没夜苦读书：【呵呵】

        【等明天成绩出来，我再看你嘲笑我】

        蒋文超爸爸：【你爸爸永远都是你爸爸，明天看爸爸怎么碾压你】

        没日没夜苦读书：【来，我躺平了让你碾，不碾我真管你叫爸爸！】

        余悦瞬间投降了，跟蒋文超这二百五没法杠，属于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蒋文超爸爸：【算了，我认输】

        蒋文超激动地发过来语音，“哈哈哈哈哈……没事的，悦儿，心态要平稳，心胸要宽广，反正我也不是头一次考得比你好，我每次都超过你，你应该习惯了才对，哈哈哈……”

        蒋文超爸爸：【我只是一想到有你这样的儿子，就想去死一死】

        蒋文超也气着了，用力吼道，“我也没你这样的爸爸！等着吧，明天就让你死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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