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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善财娘子聚宝盆


自那“善财娘子”的名号打出去后,每日有许多人来拜见大雄。大雄为图方便,也省得面对武大郎的尴尬,便在听雨轩茶楼长包下了一个雅间作为自己的“办公室”,每日会见找自己要投资的客户们。

        潘金莲既是董事长,那小丫头子春梅俨然是她的秘书。这日,春梅站在茶室门口,身穿簇新短袄,扎着两个小揪揪,系着红头绳,唇红齿白,端地如年画中的善财童女一般。她手中拿着一沓拜帖,皱着眉头念道:“嗯……熊老六,进来。”如今小春梅在潘金莲的教导下,也逐渐学会认字了。

        茶室外面坐着两排人,有男有女,都是县里做小本生意的,等着拜见潘金莲的。只见一个人站了起来,如一只狗熊拱到门口,眉开眼笑道:“俺就是熊老六,终于轮到俺见善财娘子了!”

        这熊老六是东市上卖狗皮膏药的,见许多人靠着“善财娘子”赚了钱,便也想拜见这位潘娘子,因而这日起了个大早,便来听雨轩茶楼候着了。

        春梅瞥了他一眼,说道:“进去吧。”

        “嗳!”熊老六应了一声,喜得三步并作两步走,忙蹿到前头,咧着嘴就推开了雅间的门,心念道:俺见了善财娘子,马上就能赚大钱了!

        结果,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熊老六就如丧家犬一般出了门来。善财娘子不给自己投资,自己赚大钱的美梦,破碎了!

        小春梅鼻子逸出一丝鄙夷,卖狗皮膏药骗人的玩意儿,还敢在俺娘面前吹嘘。她看了一眼拜帖,高声喊道:“下一个,关大鸟。”关大鸟?这名儿可真俗。

        无人回应。

        春梅皱了皱眉,喊道:“郑大鸟在不在,不在就下一个了。”

        一个汉子站了起来,犹犹豫豫说道:“呃……春梅小妹妹,俺叫郑大鹏……”

        小春梅的小脸儿羞得通红,大雄在茶室内笑得前仰后合,看来春梅的功课还要加强啊。

        “善财娘子”名声在外,但想要和她做成生意却很难。十个人里,也不见得能有一个人从她那里拿到钱的。

        起先,许多像熊老六这种投机取巧之人,跟风要求见,以为善财娘子是个好糊弄的小娘子,几句花言巧语就能骗几个钱花。谁知那个潘娘子虽十分年轻,却练得一双火眼金睛,几句话就能让那等浑水摸鱼之人全问倒了,羞得满脸通红。渐渐地,那等投机取巧之人也就不来凑这个热闹了。

        对此,春梅佩服得五体投地,十分好奇道:“娘,你怎么知道那人是真想好好做生意,还是诓你的钱咧。”

        大雄喝了一盏茶润了润嗓子,笑道:“春梅,我让你每天早上念五遍《三字经》,你可照念了吗?”

        春梅舔了舔嘴巴,说道:“我都念了。”

        大雄笑道:“你撒谎。”

        春梅心虚一笑:“娘,你咋知道咧。”

        “因为你刚才说这话时,眼睛往别处觑,还舔了舔嘴唇。这就说明你很有可能在说话。”

        春梅一脸震惊:“这和我说谎有甚么关系。”

        大雄得意洋洋地笑道:“人在撒谎时,会有一些小动作,譬如摸鼻子、眨眼睛、捂住嘴巴等等,这些小动作很难伪装,都是不自觉做出来的。”

        春梅恍然大悟:“哦,原来如此啊。”娘就是根据这个来判断要不要投钱啊,娘可真厉害,比衙门里断案的县官还厉害!

        大雄笑道:“这只是最基础的。至于要不要投钱,还是方方面面地考虑,商品是不是足够优质,有没有核心竞争力,消费人群是否充足,定价是否合适,货源是否充足,营销手段等等之类的。”说到这,大雄十分感谢前辈子虽读了个野鸡大学,却也期末考试前临时抱佛脚背课文,也能学到一点经商的皮毛。可就是这点后世的皮毛,也足够她在这古代混吃混喝了。

        春梅已然听懵了,虽然娘口中说的她一个词儿都不懂,但不妨碍她对潘金莲更加崇拜了。

        正当此时,茶室外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潘娘子在吗?俺要求见潘娘子!”

        春梅皱眉,喊道:“俺娘今天下班啦,你要见俺娘,明日再来!”

        那人闻言,却直愣愣地冲进来,见到潘金莲倒头就拜,十分焦急地说道:“潘娘子,求求您救俺家铺子吧!”

        春梅正要高声喊,让茶楼的小二哥将这人打出去之际,大雄却瞧见那人声音焦灼恳切,似真有紧急之事,便说道:“这位大叔,你先起来,慢慢说,到底何事。”又吩咐道:“春梅,去倒一盏热茶来。”

        那人听闻,这才从地上爬起来,喝了一盏茶,缓和了许多,用衣角抹了一把眼泪,娓娓道来。原来他叫做何满叔,四十多岁,在清河县经营着一家生药铺,叫做杏林百草堂。这百草堂是何满叔的爷爷那一辈开的,如今也有将近四五十年的历史,传到何满叔这一代,但因经营不善,眼看着就要倒闭。这何满叔听闻了潘金莲“善财娘子”的名声,亲自寻访,在茶室见到了潘金莲,二话不说就拜倒在地,恳求“善财娘子”指一条生路。

        大雄听了,十分疑惑道:“你这生药铺子既是祖父那一辈传下来的,生意应该十分稳定才是,为何到了今日这等地步?”

        何满叔一脸气愤道:“唉!潘娘子,你不知这其中有多少腌臜事,待俺慢慢给你说来。”经过他一番说辞,大雄这才知道,同行是冤家。何满叔的生药铺子被人惦记上了,要强行收购,却只肯出三百两银子。那生药铺子一年就净赚七八百两,何满叔自然不肯。

        不料那人明着不行,便暗地里使了阴招。何满叔家的药材若是卖十文银子,别家总是要比他家低上一到两成,久而久之,人都不往他家来买药材,这生意日益惨淡,眼见就要支撑不下去。

        大雄冷笑一声:“何人这么大胆?这不就是强买强卖搞垄断吗!”

        何满叔抹了一把泪:“唉,还能是谁,就是咱县里有名的富户,西门大官人,单讳一个庆字。”

        大雄听闻这话,手中的茶盏差点就摔落在地上,她颤抖着声音问道:“竟然是他?西门庆?!”

        何满叔垂头丧气道:“可不是他吗!这清河县里,谁还有他那等豪势,又这等蛮不讲理。他爹西门达,原走川广贩药材,跟俺爷一前一后开了两家生药铺,原先两家生药铺一个城东,一个城西,互不干涉。谁知到了这他这一辈,竟如此蛮横不讲理,硬生生地只肯出三百两银子就要盘下俺的店,这不是欺负人吗!”

        听到西门庆的名字,大雄浑身发起抖来。自从她抛头露面出来做生意之际,就无数次听闻人说过“西门庆”的大名,他是清河县里有名的富户,名下管着各色生意,养着一帮帮闲,又放官吏债,便是京中大官家里,他也有门路与他浸润。一言概之,是个黑白两道同吃的主儿。

        如果说武松是她命中的魔星,那西门庆更是这段孽缘的开始!因而,大雄做生意只独来独往,从不和旁人掺和。手头的几庄买卖,她也是在幕后决策的角色,从不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便是有人听闻她“善财娘子”的名儿,给她下帖子,邀请她参加各色筵席,甚么初一的赏梅会,十五的饮酒集,二十五的全鱼宴,她全都拒了,宁将这县中商人都尽得罪了,她也坚决不去,为的就是避免遇上西门庆!

        她勉强地挤出一个微笑:“何满叔,对不住,这个忙我帮不了。”

        何满叔焦急道:“潘娘子,如今这县里俺只能指望你了!只要你出手相救,那生药铺子尽可给了你,你当东家,俺只求当个管事的守着俺爷的祖业!”何满叔焦急地说道,一边说,一边对着潘金莲咣咣地磕头,看上去十分心酸。

        何满叔年近五十,为了挽救祖业宁愿对一个年轻的小娘子磕头,传出去脸面全丢了,可此时,他也不顾的那么许多了。他一家老小,总共是七口人,都指望着这祖传的基业,若是被西门庆夺了去,怕是连口热饭也吃不上了。县里的当铺、交引铺子得了西门庆的授意,都不借钱与他,眼下也只有“善财娘子”这一根救命稻草了。

        何满叔头如捣蒜般磕在地上,大雄死死地坐在椅子上,不为所动,她硬下心肠,“我真的帮不了你。”说罢,就拉扯着春梅走了。

        何满叔绝望地望着她的背影,难道自己的祖业,就要拱手让给西门庆那刁汉子?

        大雄和春梅上了马车,快马加鞭地回到家中,一言不发,径直上了楼,将门窗关得死死的,她手中紧紧握着那根金簪,这才舒了口气。

        西门庆,单是听到这个名字,就已经让她浑身发抖了。他就如悬在头顶上、挥之不去的乌云,如影随形地跟着她,怎么也摆脱不掉。

        不行,自己好不容易搞定了武松,可不能再和那西门庆有任何瓜葛了,如论如何,自己要尽快找到安全离开清河县的方法。只要离了这鬼地方,离了武大、武松、西门庆,自己就能逃脱厄运了。

        那夜,她睡得极不安稳。她恍恍惚惚觉得自己在做梦,真实地却如亲身经历一般。梦中,一个身着月白衣衫的男子,捏着她的三寸金莲,微笑道:“金莲,你是我的人,你逃不掉的。”

        梦中,她看不清那人的脸,却吓得浑身发抖,她想逃,自己的三寸金莲却被他死死拿捏,像是被铁索捆住的金丝雀,无法脱身。

        “你是我的,你是我的……”这句话,犹如一张遮天蔽日的大网,朝着她笼罩而来,她拼命地想逃,却只看到一支染了血的金簪落了下来。

        “啊——”她从噩梦中惊醒,发觉自己吓出了一身冷汗。

        她只觉得呼吸困难,挣扎着来到窗前,想要开窗透气,她神识恍惚,手擎不牢,那叉竿子竟从二楼掉了下去。

        “咣啷”一声,像是砸到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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