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落崖

耳旁山风呼啸，眼下是滚滚河流汇入赤海，参差的林木绊缓了两人的下坠之势。
  长忆拥着怀中人，奋力幻出光羽，但蛟毒已深入心脉，光羽时明时暗，别说带人飞出山崖，就是刹住下坠的势色都无法。
  情危关头，长忆猛力调转姿势，让原本落在下方的长青匍匐在自己胸膛。
  便是要死，有得他来垫底。
  轰然一声水花巨响，两人跌落山崖下的河渠，不会水的长青劈扑呛了几口水，长忆挣着最后一丝神智力，挈着人爬上浅滩。
  “你快走，蛟族不多时就追来了。”
  话落，长忆抵不住毒发和伤势晕厥过去，星眸紧闭，唇色乌青。
  回顾四周，崖底除了一条奔涌的河，夹岸都是倒伏随波的树。长青用尽全身气力，架着长忆望树底钻去。
  高一脚，矮一脚，膝盖以下漫着河水，时不时出没癞蛤蟆与游蛇。
  又惊又吓的人，死死咬着唇，不敢声张叫唤，就怕恶毒的蛟人返回赤海，逆流来寻自己。
  “长忆，你醒醒，别睡。”
  侧头，头颅耷在自己肩头的男人已越来越冰凉，若再这么泡在冷冰冰的河水里，伤口腐坏了更糟。
  庶或天不绝人，居然让长青在河流上的密林后找到了洞穴，外面被垂藤挂蔓所遮掩，极为隐蔽。
  也顾不得里头有没有兽，长青拖着晕死的师兄一头撞进了洞穴。
  奇怪，洞外水波潺潺，为何洞内温暖干燥？
  不会真有妖兽？
  少年将长忆放在洞口，警惕地捏着青藤鞭向内里探步。
  脚下泥土干涸得开裂。越往里走越热，竟然有点冒汗。
  抹去了额头汗滴，长青心忖，这里面不会有旱魃吧？
  旱魃所在，天干地坼，滴水不降。而且旱魃妖力之强悍，就是一百零八个长青加起来都干不过。
  可长忆的伤和毒哪里能等她再找到下一个洞穴？
  念及此，长青心内祷祈，希望是只善良的女旱魃，看在长忆面容清俊，风姿如玉的份上，要吃也就吃自己，留着长忆在身旁解闷也好。
  转过小路，洞内豁然开朗，长青猫着腰，只探出半个脑袋，游目处空荡无物，四周玄黑的石壁上隐隐有火势，明灭如将熄的碳。
  最内里岩壁上有深不见底的岩缝，看内中煌煌有火势，难道旱魃躲在里面睡觉？
  “喂......有没有人啊？”
  抖颤着嗓，长青不敢贸然闯入，万一旱魃洞主着恼了可怎么办。
  声音回旋在石壁内，半晌，无人应答。
  长青蹑手蹑足，顺着石壁墙根，继续往里探，才走出半步，呼啦啦一大片的黑色小妖兽，闪着绿眼珠子扑向自己。
  “不好意思，打搅妖君了，小的无垢山的，求暂借妖君宝府疗伤，小的家有的是钱，伤好后一定重重酬谢。”
  抱头蹲在地上的长青，一口气说明了来意。她虽穷苦，但另一位长员外家财颇丰。
  那些大小妖兽哗啦啦扑打翅膀一顿绕着长青飞旋后，竟渐渐远去了。
  偷眼一觑，原来是群蝙蝠小妖，还好没大成气候，若是万年的老蝙蝠可没这么好说话。
  张目四顾，这个洞穴真像个烤炉啊，四周星火明灭，石头夹缝里时不时冒出小火苗，且是金色的小火苗。
  没心思细究根的长青匆匆返回洞口，将长忆半拖半拽弄进了洞内。
  果然被赤海上游的河水一泡，长忆腿脚上的伤口烂得皮肉都挂不住了，森森胫骨看得瘆人。
  撕开自己的衣摆，又从十方戒里翻了一些止血的金创药，和着自己炼的解毒药搓成粉，一股脑儿全给撒人腿上了。
  轻嘶凉气的长忆勉力张眼环顾，竟莫名激动得抓住长青腕子：“这是哪里？”
  是时，一心沉浸在如何将师兄小腿包扎成猪蹄膀的长青随口敷衍着：“不知道，可能是旱魃的老巢吧。”
  瞪着不可置信的星眸，长忆深叹：“这里不会有旱魃这种恶妖的，这儿有梧桐火，可惜都要熄灭了。”
  恶妖凶兽躲避梧桐火都不及，又怎会住在这儿。
  说完，长忆不胜毒伤，昏沉沉晕死过去了。
  梧桐火是羽神涅盘的圣火，如今这些小火苗别说是让他涅盘重生了，便是烤透根鸡翅也得费上许多时候。
  “梧桐火？什么？”一语惊醒梦中人，长青望着周遭明灭的星火，满眼迷茫。
  这就是自己要找的梧桐火，行将熄灭的火势如同生命流逝的长忆。
  能与三界最后的梧桐火一同熄灭，长忆感到满足，嘴角牵出笑意，身体已逐渐失温。
  洞穴从燥热转暖，再从温暖渐次转凉。一阵冷风从洞外灌进来，长青冷出一个激灵，慌忙摇了摇身侧的师兄。
  冰冷的触感让到了嗓子眼的呼声凝成一团，梗在喉头，语不成音。
  “都怪我炼的药不好。”
  抱着自己膝头抽搭唏嘘的少年，忽然抬起涕泪横流的小脸，如梦初醒般，两步跑到最里的岩缝口，那里间还有一丝暖意，梧桐火仍有余烬。
  从十方戒中摸索出一个瓷瓶，猛地摔碎在地，迫不及待捡起瓷片的少年，一咬牙割破了自己手腕。
  鲜红温热的血顺着岩缝蜿蜒渗入，时间一分一秒流淌，长青但觉头晕眼花，不得已只能靠在岩壁上。
  手腕有气无力的搁在岩缝外，一任自己的神血淌进无底的岩缝。
  她不知道身体的血够不够重新引燃梧桐火。鲜血红得赤目，身体却如落冰窟，时间冰冷无情地穿过指缝，流过眉宇。
  岩缝回归了最初的冰冷，一切都没有改变。
  长青掏出怀里的无尽木，笑得勉强，费那么大劲，终究竹篮打水一场空。
  转动着手里的木头，说是天材却毫无光华，普通得掉林子里都识不出来，跟自己一样，是废材，耗尽神血也点不燃梧桐火。
  奇怪，这木头上怎么有个女人脸？看刀口像刚刻画出的，落刀处的木色纹理还很新。
  讪笑的长青，陡地一把将无尽木扔进了岩缝里。
  去你的梧桐火！
  去你的无尽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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