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章 一痕沙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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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节那天晚上,陆微澜虽然在东市看到卖花娘子和苏怡欢,却压根没有走近她们。
所以根本不知道苏怡欢与那卖花娘子说了什么,只不过是想要诈她。
“你哪天说过要杀范静娴的话?”陆微澜绝对不给她喘息的机会,“杀了范静娴又如何?就算蒋宁黛也被你害死,可是还会有我。你不但永远也当不成骁王妃,就连殿下的人你也别想靠近一步。”
她说完干脆伸手勾住李郴的脖颈,身体与他贴得更近,眼神凌厉却能不失妩媚,继而才挑衅道:“你有胆子现在也杀了我。”
苏怡欢眼中炙热的火焰已经熄灭,现在只有冷冷的杀意。气得呼呼直喘。
“别以为我不敢杀了你!”她突然拔下头上的簪子,扑过来照着陆微澜的胸口捅去。
李郴从来没有见过这般神态的陆微澜,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
苏怡欢冲过来,他也不惊慌,甚至都没把目光移开,抬手就挡住苏怡欢的手臂。
李郴稍一用力,苏怡欢手中的簪子便应声落地,她整个人也被抽空了力气似的,像烂泥一般瘫倒在地上。
“表哥。”她眼中有泪,声音带着哭腔,伸出手攀住李郴的膝盖,“为什么?”
李郴迅速退后一步,躲开苏怡欢与他的肢体接触。
只这短短的一瞬,却被陆微澜看到他身体轻微的颤抖。
他这毛病时好时坏似的。
也不知有什么规律?
难道只她这个医者能近身?
这时,李郴才收回目光冷声质问苏怡欢:“你为何要杀范静娴?”
“还不是为了你。”苏怡欢的情绪已不能控制,“你是我的表哥,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李郴:“谁都看得出来我一直在回避你拒绝你。”
“她知道,只是不甘心。”陆微澜接过李郴的话问苏怡欢:“你是什么时候对范静娴起杀心的?”
“太后生病,表哥入宫那日。我送表哥到蓬莱殿门外,后来不小心听到太后与阿娘说,让我成为骁王妃人选不过就是陪衬。表哥选定王妃后,她会做主给我挑门好亲事,再赏我丰厚的嫁妆。让我活的舒心又自在。”苏怡欢啜泣着。
“所以你不甘心,想着杀了范静娴,再诬陷蒋宁黛?”李郴道。
苏怡欢垂着头,眼泪一颗颗砸落在地面上。
陆微澜则问道:“你自己不可能设计出这么天衣无缝的杀人计策,你的同伙是谁?有没有大理寺的人?”
“烟罗,我的婢女。是她替我出门采买胭脂的时候无意中遇到了吴从。所有的事情都是她出的主意。”苏怡欢抬手抹了抹眼泪。
一个婢女不可能有这样的计谋和手段,背后的人步步为营,将自己藏得很深。
“来人!”李郴朝殿外命令道:“彭顺,去福慧公主府,把一个叫烟罗的婢女带到兴庆宫,就说清欢郡主在这里需要她服侍。”
彭顺应声,“奴才这就叫人去。”
“还有,带清欢郡主下去好生照顾着,她大概需要冷静冷静。”李郴吩咐道。
片刻之后,吴司闺亲自带着两个宫女走了进来,两人将清欢郡主苏怡欢搀扶起来,架着往外走。
“蒋宁黛在哪里?”苏怡欢离开后陆微澜看向李郴问道。
“已经另安置了地方。”想起她离开大理寺的时候托他救王澈,又道:“两案合一,王澈已经由京兆府押送到了大理寺,本王已经留下谭峰看守他。”
“嗯。”陆微澜应道:“真相已经近在眼前了,不过我还想再见见她,确认一下范静娴死那天发生的所有细节。”
“我同你去。”李郴不疑有他。
蒋宁黛被李郴安排在永昌坊内的玉真女冠观。路程不远,他们很快到了。
陆微澜进了安置蒋宁黛的禅房,李郴则在门外候着。
“你没事吧?表哥他……”蒋宁黛看到陆微澜,立即起身迎上来。
“你放心!”陆微澜拍拍蒋宁黛的肩膀,“他很好。”
蒋宁黛这才吁出一口气,又要朝陆微澜拜谢,“你的大恩大德,宁黛没齿难忘。”
陆微澜拦住她,“若要感谢,就帮我找出背后的凶手。”
蒋宁黛眼中有几分歉意,“可我除了给你们添乱,似乎什么都帮不上。”
“你心思细腻,可再帮我回忆下,从你们被绑到范静娴被杀当晚的细节。”
蒋宁黛略一思忖回答道:“被绑架那晚,我看到苏怡欢带着一个婢女进了巷子。本来不想理会这等闲事,可想起苏怡欢那晚不应该出现的。当时便产生了一些私心。”
“什么私心?”陆微澜看着蒋宁黛,“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当是怕苏怡欢找范静娴的麻烦。因为范静娴的婢女珠儿在证词中提到,苏怡欢在宫中的时候就曾为难过范静娴。”
蒋宁黛点点头,“我想让范静娴当得成这个骁王妃,这是私心;其二,我很欣赏范小娘子的为人,她孤身来到长安,我不希望她受到欺负。可没想到最后的结局……”
陆微澜能够看出蒋宁黛眼中的遗憾,范静娴这样的人很难让人不喜欢,更难让人不为她的死感到扼腕叹息。
从蒋宁黛对待王澈的感情便能够看出,她是个敢爱敢恨的人。
陆微澜:“那后来呢?”
“我们醒来时就已经到了旧宅。因为害怕,趁着有意识的时候我们几个还一同起身去把屋门和窗户从里面插上了。这还是范静娴出的主意,她真是又聪明又果敢。”
说到这里,蒋宁黛和陆微澜又对视一眼,再次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遗憾。
“那时苏怡欢的反应是什么样的?”
蒋宁黛想了想回答道:“她似乎不是很配合,对我们两个明显有很大敌意。她是郡主,金枝玉叶,却好像不担心自己的处境。现在再仔细想想,她的这种态度应该有问题。”
陆微澜冷笑,“因为她知道自己早晚会被救出去。”
“这件案子真的和她有关系!”蒋宁黛并不惊讶。
“她也只是牵线木偶。”陆微澜回答道。
蒋宁黛思索了下,再次开口,“后来我们身体里的迷药又发挥了作用,时而清醒,时而迷糊的,特别是到了晚上。我们又冷又饿,周遭一片黑暗,意识渐失。我曾一度认为自己就要死在那里,此生再也见不到表哥了。”
陆微澜分析:其实不是她们身体里的迷药再次发挥了作用,而是苏怡欢等她们关完门窗之后又悄悄洒了迷药。
而且就算范静娴不提议关好门窗,苏怡欢也会这么做,因为这样才能制造出完美的密室杀人案。
“那你是什么时候醒过来发现范静娴已经死了的?”陆微澜又问道。
蒋宁黛仔细想了想,回答道:“可能是强烈的求生欲望,让我好像又有了一丝意识。不过我能听到外面吵嚷的声音,却怎么努力都睁不开眼,更说不出话来。我听见大力拍门的声音,也听见有人硬生生把门撞开的声音。”
“那门被撞开后的第一时间你可听到看到什么?”陆微澜说完轻抚蒋宁黛的肩膀,“不用有压力,放松点慢慢想。”
蒋宁黛觉得陆微澜说话总给人一种春风化雨的感觉,却又莫名的有力量。
她仔细回忆了下又道:“门被撞开,外头冷冽的寒风也跟着吹进来,我好像清醒多了,看到两个穿着官服的男子正提着灯笼照向我们这边。他们应该一个是破窗进来的,一个是撞门进来的。后来我才知道他们一个是邵少卿,一个是程寺正。”
陆微澜接着问道:“哪个是破窗进来的?”
“邵少卿。”这次蒋宁黛回答的很快。
“你没记错?”陆微澜追问道。
“没错!他们两个的身量虽然差不多,但面容差距是很大的。邵少卿是圆脸,程寺正是尖脸。”蒋宁黛道。
陆微澜急忙走向门口,拉开房门,看向站在门口不远处的李郴,却只来得及看到他失望的表情一闪而过。再细看之下,已经不留任何痕迹。
他真是个不愿把悲喜释放出来的人。
她真的不希望大理寺那个内鬼就是邵云泽。
可事实就是事实。
亲手杀了范静娴的人竟然是看起来忠诚又敬业的邵云泽。
别说李郴了,就是陆微澜之前都未曾料到。
特别是想到那些柳南手记,是他冒着生命危险护下来的。
“想到了?”李郴只剩下公事公办不带情感的这三个字。
陆微澜对他点点头,“其实不是所谓的密室杀人案。因为范静娴根本就是邵云泽破窗时亲手杀死的。只是之前我们的角度错了,被引开了注意力,而一直没有把目光放在大理寺内部。直到刚刚我在牢中险遭杀害,才发现查案的人,便是杀人的人。”
李郴颔首,“他将官服袖子加长一截,外人都以为他是因为手臂受伤,遮挡疤痕,可那里面藏着袖箭。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这袖箭应该是特制的,箭筒细,箭身长,射出的白羽箭和平时民间百姓用的小型箭弩几乎一样大小。”
陆微澜扶住李郴的胳膊,知他因为邵云泽的背叛定会心中难过,她想要安慰他。
李郴没有躲开,与她道:“本王差人去搜凶器。”
陆微澜扶着李郴胳膊的手收紧了些,轻声对他说道:“殿下亲自去一趟吧。”
亲自面对,心结易解。
……
李郴带着凌恒前往邵云泽家中。
路过大理寺的时候他还吩咐程典带上一队人马。
陆微澜则一直陪在他的身旁,很快到了邵云泽的宅院。
程典带着大理寺的衙差去敲门,开门的还是那个婆子。见到这阵势惊讶得都说不出来了。
“是谁来了?”方娘子听到开门声也跟了出来,见到这一行人愣了瞬间,但很快紧着脚步过来迎接,“恭迎骁王殿下!”
“邵云泽他有回来过吗?”程典率先推开门问道。
方娘子带着婆子退后一步,将门前的路让出来,然后回道:“郎君今日还没下衙。”
进入邵宅后,程典请求李郴的示下。
李郴点头后,程典便带着手下人分成两队开始搜起邵宅来。
“哎呦!这是怎么了?”婆子不明所以,更是慌张起来。
方娘子的脸色也变得惨白如纸,强做镇定的示意婆子不要乱说话。
程典很快回来,对李郴禀道:“殿下,书房的暗格下有一袋子钱。”
邵宅本就不大,能藏东西的地方有限,程典带着衙差先是在正房隔出来的一间小书房中搜出十万钱。
“怎么会有这么多钱?”那婆子惊讶的看向方娘子。
方娘子险些没站稳,被婆子扶稳后才开口道:“郎君经常在那里分析案情,会不会是找到的证据,还没来得及呈上。郎君不是那等贪财之人……”
可程典很快又带着衙差在柴房找到了袖箭的箭筒,又向李郴禀道:“骁王殿下,这就是邵云泽杀害范静娴的凶器。”
听到这句话,方娘子再也维持不住表面的镇定,跌坐在地上,“不!不可能!郎君不是这样的人。他是大理寺的少卿,断案无数,怎么会是杀人凶手呢,一定是你们搞错了。”
陆微澜看向李郴,见他未有一丝动容,只冷冰冰的命令道:“把凶器带回大理寺,继续捉拿邵云泽。”说完便转身走了。
“骁王殿下!郎君他对殿下忠心耿耿,他一定是冤枉的。”方娘子想起身去追李郴,却发现自己身上的力气像被抽空了一样。
“方娘子,你先平复下情绪,等这件案子结了,我一定会来与你细说。”陆微澜走到方娘子身边,与那婆子一同扶她起来。
“地上凉,娘子要小心!您刚有了身子,当心动了胎气!”那婆子道。
待扶方娘子起身后,陆微澜才去追已经快步走出去的李郴。
原来方娘子已经有孕了!
……
回到兴庆宫兴庆殿后,如今监国的李郴下了政令:范静娴案由御史台、大理寺、刑部进行三司会审。
片刻之后,李郴派去福慧公主府和去追邵云泽家的两路人马也纷纷传回消息。
清欢郡主苏怡欢的婢女烟罗不见了踪影。
邵云泽更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时宫中传来消息,说太后身体抱恙,定要见李郴一面。
李郴更衣后,带着彭顺匆匆去了明宫。
“骁王殿下留步!”
正准备进蓬莱殿,忽然有人在身后唤道。
来人穿着紫色的袍子,慢条斯理的迈着步子走到李郴面前。
他的声音有些尖细,却与彭顺有所不同,而是显得更加沉稳。
“秦公公。”彭顺上前一步与他说话,“来看太后?”
秦维,内侍省内侍监,掌北衙禁军。
他已经快四十岁的年纪,五官却极其精致,面若莲花。长相似柔又刚,正邪难辨。
因为面容过于完美,他给人一种不似真人的疏离之感,不过说起话来却和煦温润,脸上有着淡淡的笑意。
“杂家寻了一只宝贝灵芝,便想着送来给太后。”说着指向他身后小太监的手中抱着的精雕檀木盒子。
“秦公公真是有心了!”彭顺与秦维说话很客气,因为两人并不算熟悉。
当年他到小太子身边伺候,在宫中没待几年就随李郴到了东宫。
那个时候秦维也只是个刚入宫的小太监,被分到紫宸殿伺候圣人。
“骁王殿下,奴才有几句肺腑之话。”秦维又道。
“但讲无妨。”李郴淡淡道。
秦维收起刚刚和煦的表情,面露几分凝重,“最近听说了江南道节度使嫡亲孙女范静娴被杀一案,很是替殿下遗憾和惋惜。这么好的一桩姻缘,却横生枝节。”
李郴未应声。
“殿下定会觉得你们二人实无缘分,可杂家总觉得……”秦维说了一半的话欲言又止,顿了顿才又道:“殿下也知奴才喜观天象,研究易理。最近忧心殿下之事,故用殿下的生辰八字占卜过好几回,卦象显示有克星在机缘巧合下移位到了您身边。”
“此言是否属实?”彭顺听后急了。
秦维淡淡应道:“杂家怎是无中生有之人。”
他这样说,彭顺倒是忆起,他虽然与秦维接触不多,却很少听说过此人做的任何事。
不过能从碌碌无名做到三品太监,又怎会是简单的人。
他或许不是无中生有之人,但所做之事全都不留痕迹,这便是高手中的高手。
秦维又道:“此灾星未现真身,所以势弱,所以不会对殿下本人造成太大的伤害,只会影响殿下的运势。灾星不移,后患无穷。”
李郴听了此话,还是未有任何回应和神色变化。
秦维似乎也不求他的回应,“既然遇到了殿下,那奴才就不去叨扰太后了,这灵芝就交给殿下转交吧。”
他说完示意小太监把盒子交给彭顺,然后转身离去了。
离开蓬莱殿后,秦维身边的小太监问道:“干爹,骁王他能相信您的话吗?”
“自然不信。”秦维笑笑,“他命运多舛,若是信命,还有什么活下去的希望。”
小太监挠挠头,“这么说来,骁王若是信了灾星一说,就是承认自己是这世上最大的灾星。”
“就是这个理儿。”秦维笑起来的时候慈眉善目的。
“那干爹为何还要提醒骁王?”小太监又好奇的追问道。
“知道了就得提醒,这不是做臣子的本分吗。”秦维又笑了,“就像今日杂家来给太后送灵芝,明明知道她此时犯的是心病,难道就不医治身体之痛了吗。”
……
李郴直接去了太后的寝殿。
不出意外的,他再次闻到了满殿的药香。
福慧公主侍疾在圣安太后身侧。没等她开口说话,太后便挥手让她退了出去。
待福慧公主出去后,李郴便坐在了太后的寝殿内,隔着屏风,等待她老人家开口。虽然他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
“彦孜来了。”生安皇太后的声音有些虚弱。
“太后身体可好些了?”李郴毕恭毕敬的请安。
“年难留,时易损。”圣安皇太后伤感起来,“人老了,毛病就多。”
“太后切莫过于忧虑,反而影响身体康健。”李郴与她不紧不慢的说着话。
“本宫在乎的人也就这么几个,若是能看到你们个个都有好归宿,自然才能放下心来。不想你选妃的事情最后闹成这样。”圣安皇太后哀叹一声。
李郴道:“人各有命,太后不必太过介怀。”
“都是我的错!若不是我把清欢也搅进这件事来,她又如何会……”
李郴:“若是没有选妃的事,也还会有其他的事。而且太后让她成为骁王妃人选,不也是为了让她知难而退,以后不留遗憾,安心度过往后余生。”
“这么深远的事情你都看了出来。可彦孜,她是你的表妹。”太后提高了声音,最后又缓和下来,“你也知道,当年我在宫中最艰难的那段日子,是福慧一直陪在身边。”
李郴当然知道,圣安皇太后自己无所出,最后是靠养在身边的圣人和福慧才在腥风血雨的后宫站稳脚跟。
当年圣人刚被册立为太子,并未给圣安皇太后带来什么好运,而且还成为各宫仇视的对象。她可谓如履薄冰。
后来将福慧公主养在身边后,圣安皇太后的运势竟一点点改变了。最后圣人继位,她才成为如今在后宫说一不二的太后。
圣安皇太后经常与人提起,福慧公主是个能给人带来好运的。虽然不是她亲生,在她心中却重过亲生。
“知晓。”李郴淡淡道,也不想再绕弯子,“可清欢她确实犯了罪。”
圣安皇太后:“清欢爱慕你,总归是家事,不能凭白让人看了笑话去。”
李郴:“她被人利用,多少双眼睛看着呢。而且这和家事还是政事都无关。”
“都是你舅父培养的那个大理寺少卿在背后出的主意。”圣安皇太后责怪道。
“天子犯法当与庶民同罪。”李郴语气十分坚定。
而且进行到这里,李郴觉得已经没有说下去的必要了。
圣安皇太后竟然暗示他用邵云泽做苏怡欢的替罪羊。
难道圣安皇太后不懂政事吗?她懂的。
走到今时今日,她大概比大盛任何一个女人都懂得权术。
只不过,每个人都会有软肋。圣安皇太后当然也有。
“公生明,偏生暗。”
清欢是他的表妹,他虽然不喜她,也从来没有想过也不愿她走上歧途。
可如今她错事已犯,他不能让无辜者枉死,让有罪者逍遥法外。
这是舅父在他儿时第一次踏入大理寺的时候就教给他的道理。
“是本宫年老糊涂了。”听了李郴的话,圣安皇太后已知多说无益,失望的叹了口气。
李郴起身,退出太后的寝殿。
刚走到蓬莱殿大殿,他就看到了等着他的姑母福慧公主。
只这片刻功夫,李郴觉得福慧公主好像衰老了好几岁。
她看到李郴立刻迎上前来,还未开口说话就先跪了下来,紧紧握住李郴的双手,“彦孜,求你高抬贵手,饶了清欢吧。等她回到公主府,姑母一定严加管教,以后再不让她在你眼前出现。”
李郴被福慧公主握住后,额头又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身体也在极力控制着轻微的颤抖。
彭顺赶紧上前一步想要挡开福慧公主,却被李郴用眼神阻止了。
李郴对福慧公主直言道:“姑母,清欢犯的不是小错。至于受到什么样的刑罚,等三司会审后裁决。”
“彦孜,姑母就这一个女儿,算姑母求你了。”福慧公主眼中闪着晶莹的泪光,苦苦哀求道。
“姑母,清欢是您的女儿,可范静娴何尝不是范家的独女。”
“可她是你的表妹,非得要这样吗?”福慧公主控制不住流下泪来,声音已经有些发颤。
“人情难断,所以才有法理。”李郴看向福慧公主。
听了李郴的话,福慧公主竟不知再说什么,只有眼泪顺着脸颊无声的滑落。
李郴抽回她握住的手,然后理理自己的袖子,迈步朝外走去。
“殿下。”彭顺赶紧跟上去,掏出帕子递给李郴,“外头天冷,您快些擦干额头上的汗。”
李郴接过帕子,刚想擦汗,便看到不远处一道熟悉的身影。是此前去公主府的谭峰。
看到李郴,他上前一步,见左右无人才低声禀道:“殿下,清欢郡主身边那个叫烟罗的侍女死在公主府一个荒弃的园子里。”
李郴颔首,“被灭口了。”
……
李郴在兴庆殿下政令的时候,陆微澜也回了拾翠园。
更衣用膳后,石榴又帮她在未痊愈的腿上敷了药。
想着案件已经到了收尾阶段,应该不需要她再做什么了,便回到寝屋中小憩片刻。
着实有些累了,她便很快睡着了。睡梦中却突然出现一场火灾的画面。
此处火灾并不是她刚刚穿越而来,在驿站经历的那次,而是一处陌生的地方。
她知道的火灾,还是陌生的地方,那就只有……
“柳宅。”陆微澜瞬间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如今邵云泽已经暴露了身份,他身后的人一定不会放过他,穷途末路的他还有什么地方可去呢?
思及此处,陆微澜立即起身。
石榴听到动静从外间走了进来,“陆侍妾,这才睡下,怎么又醒了?”
“想起件重要的事。”陆微澜急忙穿上鞋子,“我要去寻殿下。”
“可殿下已经进宫了。”石榴道。
“进宫了?”陆微澜提靴子的手顿了顿,“那我们去找谭峰。”
“谭峰和凌恒不是都跟着殿下办事吗?”石榴又提醒道。
“是呀,如今他们都忙着。”陆微澜自言自语道:“那我自己去。”
石榴跟在陆微澜身后,在园子里正好遇见大理寺的人来兴庆宫带走清欢郡主。
本来一直垂着头的苏怡欢看到陆微澜立即躁怒起来,“你是个骗子!”
她当然已经反应过来自己是被陆微澜套路了,此刻张牙舞爪就要冲过来。
石榴赶紧护在自己主子的身前,也有大理寺衙差挡在几人中间。
陆微澜却从石榴身侧走到苏怡欢身前,正好能对上她的视线,“你是被骗了,不过骗你的不是我。”
苏怡欢:“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说出实情?”
陆微澜轻笑,“很多事不是你不说,就代表你没做。虽然你没有亲手杀范静娴,却因嫉妒心作祟对她起了杀心。你若不起杀心,失了你这个环节,杀人的计划不会进行的这么顺利。而且范静娴死后,你丝毫没有悔改之意,利用蒋宁黛的弱点,企图让她成为替罪羊,又差点害了两条人命。你智不如我,活该沦为阶下囚!”
“你……我要杀了你!”苏怡欢说完就要撞开身前的衙差,冲向陆微澜。
她虽然没有几名衙差的力气大,但此时还贵为郡主,衙差也不太敢对她动粗。
这时衙差中有人飞身而起,虽未拔剑,却用剑鞘击在苏怡欢的枕骨穴上,敲得她当即晕倒在地。
其余的衙差看到这突然发生的一幕都有些懵了。
陆微澜却笑了,看向夏扶风,道了句:“多谢!”
“她只是昏了,还不将人抬走。”夏扶风帅气的甩了甩自己的高马尾。
“好厉害呀!”等苏怡欢被大理寺衙差搬走后,石榴上前对夏扶风竖起大拇指,“这招有空能教教我吗?”
“功夫可不是说学就学的,我这是打五岁上就开始练的。”
陆微澜看着此时还不忘给自己立人设的夏扶风,这才注意到她的手腕上有些勒痕,唇角也有轻微的淤伤。
难道是和李蘅打起来了?
她又想起李蘅虎口处那被咬过的齿痕。
这小夫妻俩现在已经开始互虐了?
不过夏扶风的武功应该在李蘅之上呀,怎么被欺负了呢?
看到陆微澜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腕和唇边,夏扶风把手往袖子里缩了缩,又帅气的甩甩高马尾转身道:“欺负我的人,我也不会让他好过。”
只是话刚说完,脑海中就下意识闪过这两日与李蘅缠斗的画面。
他虽使计绑了她,却也没占到什么便宜。
谁知道这家伙是个白切黑的,竟然用阴招。
她中招不小心摔在他身上,他不躲也就算了,还眼睁睁看着……看着她的唇瓣磕在他唇上。
这也就算了,毕竟交手的时候难免有误伤。
可他竟然说她是故意投怀送抱!
她夏扶风是眼瞎了才会对他投怀送抱。
她觉得好气,忍不住咬牙道:“李景云,这个仇我一定报!”
景云是李蘅的表字。
陆微澜听后忍不住笑了笑,无奈的道:“不是想跟我一起查案,现在就有机会,还不快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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