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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松江府·惠民药局——

        林二小姐林俊带着红牡丹远离了大火,但二人也因此受了伤。

        红牡丹与林俊住进了金海官办的惠民药局,红牡丹因腿受了重伤便一直躺在榻上,而林俊则只是手上有些碎石冲击的划伤。

        “抱歉,没能保护好你。”对于红牡丹的伤,林俊深感愧疚道。

        遇到危机时,酒楼里的人纷纷逃离,没有一个人回过头来救红牡丹,作为戏子,松江府的大红人,被无数人追捧巴结,而一旦到生死关头,却没几个人真正在意。

        所以林俊的举动让她很意外,她明明可以舍弃自己更快的逃生,却偏偏抱着自己不放,宁愿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将自己带出来,这就是世人口中的二小姐,嚣张跋扈,喜好女色。

        “二小姐与我萍水相逢,为什么…”

        “牡丹小姐觉得是萍水相逢,”林俊在她床前坐下,“可我林俊却是观察了你许久,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林俊非君子,却愿意与牡丹小姐坦诚相待,林,爱慕小姐许久。”

        随后她将一叠厚厚的民间小报送到红牡丹的跟前,全是金海的小报,每一张上都有红老板登台的事迹,还配了她的画像,“可惜这些画像,无法印出牡丹小姐的一半美丽。”

        “今日得见,方知天颜。”林俊的眼里冒着倾慕之光。

        对于林二小姐的直白,红牡丹有些受宠若惊,自成名以来,像自己投来仰慕之情的男人数不胜数,但女人还是头一个,而且这个女人能够面不改色的直言说出来。

        不惧世俗,不惧目光,不怕言语,她当即愣住,可很快又反应过来,作为四大家族之一的林氏嫡女,母亲乃是四大家族之首的卫氏之女,又有宁朝实际掌权人这样的义母,如今的宁国,若废帝自立,朝廷官员们怕是也不会反对,她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对于见过世面的红牡丹,并没有被林俊的话冲昏头脑,讨好女人欢心的手段有很多,她作为风尘女子,又岂会轻易上钩。

        “二小姐,我…”

        就在红牡丹回话的时候,惠民药局的厢房门的被人敲响了,林俊起身,“你等一下。”

        林俊开门后发现是朝廷派来的官员,其中一人看见林俊表情还有些错愕,“二小姐?”

        “有什么事?”林俊问道。

        他们示出缉捕令说道:“我们是刑部调查司派来的,我们怀疑此次的火药与敌对盛国有关,司正大人要求我们带走红牡丹…”

        “二小姐。”

        突然里面传来红牡丹的声音,林俊返回屋内,“怎么了?”

        “您不是说邀请牡丹去您的别院做客吗?”红牡丹道,“戏唱得久,风俗之地也呆的厌烦了,想清静一段时间。”

        见红牡丹答应了自己的请求,林俊笑道:“好。”

        “外面那是?”红牡丹看着门口问道。

        “一些没长眼睛的奴才而已,我替你打发。”随后再次转身出去。

        “告诉你们的大人,红牡丹是我林俊的贵客,要是敢打什么主意,别怪我无情。”林俊恶狠狠道。

        对于突然的凶恶,几人明显被吓了一跳,“是,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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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松江学堂附近——

        卫曦穿着生员的袍服,掌柜更是亲眼瞧见二人是携手同来的,便误以为是相好,于是笑眯眯的又道:“客官真是好眼力啊,这个铜炉乃是我从黑市上重金购得,是一盗墓届里的高手从危险重重的陵墓中带出,这只手炉,”掌柜左看看右看看,抬起手压低声音道:“便是仁孝章德皇后曾用之物。”

        “圣祖皇帝自获封亲王以来到登基为帝,三十余载只萧氏一妻,为历代帝王最情深者,深受世人敬仰,世间男女,无不仰慕这双雁之情,帝后的爱情也常被当做戏剧来演绎传颂,若是能得此手炉作为定情信物赠予爱人,这段姻缘一定圆满。”

        “仁孝章德皇后?”卫曦愣住,她好奇的拿起铜炉端详,因为她的梦里,也曾出现过一个无比熟悉的手炉,被一个面貌模糊的女子捧着,那炉子里还刻着两句诗词,她仔细观摩了一会儿,虽样貌酷似,但终究不是同一只,便摇头道:“这个手炉虽然像,却没有。”

        掌柜听到了她的声音,竟是自己看走了眼,表情便有些尴尬,为了圆场与卖出货物,说道:“卫宋传世之作中便有铜炉的画像,客人若不信可与画像比对,这个手炉就是萧皇后曾用之物,你看这样式,这…”

        掌柜解释时,萧念慈从她手中拿过炉子,举起细细端详了一番,“东京杂记中收录了不少曾经伺候过仁孝章德皇后年满被放出宫的宫人记言,圣祖赠手炉做定情信物是不假,但那手炉是出自卫宋朝蜀川名匠私人之手,炉底刻篆的是一句真言,而非窑印,而且手炉为仁孝章德皇后最心爱之物,据史书记载,仁孝章德皇后驾崩之后手炉便作为陪葬随之入了永兴陵,永兴陵除了在慈圣光献曹皇后执政时增修了防护的外陵设置了机关外,此后便再无人进去过,千百年来也无人敢偷盗,怎么可能是仁孝章德皇后用过的。”

        对于萧念慈的一番有理有据的解释,掌柜当下就涨红了脸,“这可是金海棠卖与我的,岂能有假,金海棠可是安北大盗,连庆朝的皇陵都敢盗,那卫宋皇陵又有何不敢。”

        “胡说,庆朝腐败,为彰显皇家,陪葬之物数以万计,全然不顾百姓之苦,而卫宋一朝乃我夏族之耀,金海棠盗墓是为济贫,岂会盗受世人尊崇的卫宋皇陵呢。”对于掌柜抹黑金海棠的言论,萧念慈与之争论道。

        “你…”

        “好啦。”见发生争执,卫曦便赶忙带着萧念慈离开,“虽非永兴陵之物,不过也确实是件陈旧之物,没有千年之久也有数百年之长了,是卫宋时期之物,大概是后人为纪念帝后而仿制的吧。”

        “只可惜后人不知此炉对于仁孝章德皇后而言,最大的意义在于何处。”萧念慈道。

        卫曦将她手里的炉子轻轻拿下随后放归原处,拉着她从铺子离开,“咱们走吧。”

        刚从古董店离开,卫曦便开始偷笑。

        “你笑什么?”萧念慈不解。

        “没有想到船王的女儿竟会如此维护大盗金海棠。”卫曦回道。

        “朝廷盗陵是为了扩充军备,是为了发动战争而盗,但金海棠却是劫富济贫的豪侠,比起站在朝堂上的伪君子,这个盗墓贼要好上千百倍。”

        她倒是没有想到这个千金大小姐竟对金海棠有如此高的评价。

        “好了,那掌柜不过是生意人,这些东西,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你能骂这一家,那剩下的千万家呢?”卫曦说道,“大小姐消消气,我请你吃东西好不好?”

        听到卫曦的话,萧念慈这才慢慢消了气,“这还差不多。”

        松江学堂附近的街道有许多外地人开设的铺子,因学堂的子弟大多来自非松江府的世家,出手阔气。

        “二位,来点什么?”擦拭桌子的小二问道进店的二人。

        “听你的口音,是广安人?”萧念慈道。

        “祖上世居广安,为讨生计,我才随掌柜一同来的金海,店里都是广安的特色,绝对正宗。”说罢,小二便介绍起了菜品,“白切鸡,烧鹅,都是最新鲜的食材。”

        “一样来一点吧。”萧念慈说道,“反正有人请。”

        铺子十分普通,也几乎是她以前从不会来的,但她并没有大小姐的架子,而是很自然的找了张桌子坐下。

        卫曦也跟着坐下,“还以为大小姐会不喜欢呢。”

        萧念慈回道:“先生带我来的,必然有它过人之处。”

        卫曦笑了笑,“这家的广安特色最是正宗了,既然大小姐也是广安人,这些东西,应该不陌生。”

        萧念慈看了一眼卫曦,“真正的美食都藏于民间,不过…方才那只炉子,先生怎么知道它是卫宋年间的。”

        卫曦夹了一块小二端上来的糕点放在萧念慈的碗里,“平生没有什么兴趣,倒是喜爱钻研古玩,只不过有心无力,也就看看而已。”

        “不过,大小姐怎么就认定那安北大盗金海棠不会盗窃卫宋的皇陵?”卫曦问道。

        “这还不简单。”萧念慈回道,“金海棠每次出手必引起墓界与朝野的轰动,所盗之陵,其主皆为小人,庆一朝横征暴敛,又使我族受辱,百姓受饿挨冻,盗得皇陵救助穷苦,也算是物归原主。”

        “而腐朽的庆朝岂能与卫宋同日而语,”萧念慈又道,“而今无论是宁国还是盛国,都有不少女官员,圣祖思想之先进,岂能不受尊崇。”

        “圣祖…”又一个声音在卫曦脑海中频频传来。

        “我父亲最崇敬的皇帝就是宋圣祖了,无论是文还是武,其成就都是其他帝王不能比的,可惜卫宋时期强于世界五百年的火药竟断送在庆朝手中。”萧念慈无奈道,“但我最崇敬的,还是圣祖的长情。”

        听着身侧的评价,卫曦的心思越来越沉重,“是啊,长情之人,谁能不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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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

        二人相伴游玩一直到深夜,船王萧敬忠因不放心女儿夜归,便在天黑前派了人马出来寻找。

        萧念慈弯腰进入车内,掀开车帘本想说些什么,却看到了今晚的月色,才突然发现,皎洁的月光打在卫曦的身上,能是那么的耀眼。

        她看着卫曦的脸,棱角分明,竟迟疑了好一会儿。

        卫曦见她眼神呆滞,便抬起手扬了扬,“大小姐在看什么呢,看得如此入神。”

        萧念慈回过神,笑了笑,“明天我再来给你换药。”

        “好。”卫曦一口应下。

        驾!——

        马车在一声鞭响后从学堂驶离,车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夜幕中。

        卫曦返回学校,今晚又将独自一人面对漫长的黑夜。

        关灯之后她躺在床上,周围变得无比安静,看着从窗外照进来的月光,她缓缓闭上眼睛,窗外的风不听的吹着,乌云慢慢靠近明月遮盖明月,最终被风吹散。

        卫曦睁开眼睛,眼里充满了坚定,似下定了决心一般。

        她从床上爬起,拿出火折子点亮了桌上静放的烛灯。

        卫从抽屉中拿出信纸,一边研墨一边思考,随后提笔写道:

        亲爱的棠,我做了一个梦,一个沉长且奇怪的梦。

        梦里有所爱也有所恨,有数不尽的委屈与痛苦。他们交织在一起,却不得不挣扎着。

        我仿佛看见了别人的一生,哦不,是经历了一生,生老病死,以及最痛苦的离别,那一刻我才明白阴阳相隔,原来会如此难受。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只听见有人在我耳边不停的呼唤,叫着我从未听过的名字。

        她是谁?

        我又是谁?

        它在我的心里,成了我永久的疑惑,我想解开他,可我又要从何寻找?

        我不想他成为我一生的困惑,我想,我应该去寻找答案。

        经过几番辗转与颠簸,信终于被送到了主人的手中。

        夜晚,风柔和的吹着,烛火随风起舞,烛灯下放着一封展开的亲笔信,旁边还有一张银色的面具。

        随后他将信件烧毁,拿起面具将整张脸遮盖住,房门开后,烛灯被卷入的风吹灭,月光斜进窗内,桌上的金色海棠花正闪闪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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