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温家家主捏紧衣袖底下的拳头，额头直冒冷汗，他总感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被花香掩盖的血腥味。

        他从暗渊阁旧址地宫中出来，嘱咐了温净宵几句，要他嘴巴闭紧一点，接着又在路上和心腹交谈了一些事情，这才回到书房，谁知发现原本身处峸山的两人已然端坐于此，不知到了浮图城多久。

        “不知坎水使和离火使莅临温府，所为何事？”

        幽夜用完好的那只手臂端起酒盏，慢悠悠地品了一口，浅笑道：“家主可曾听说，阁主闭关有一些时日了，这段时间，暗渊阁大小事务皆由少阳堂主处理，少阳堂主虽年纪轻轻，不像驻守于珵国和狇离国的老阳堂主和老阴堂主那样资历深厚，搅弄他国风云，但他手腕强硬，杀伐果断，阁主称赞他行事有兵神当年的风范。”

        温家家主呵呵假笑，说道：“少阳堂主真是少年英雄呐，不枉阁主对他寄予殷殷厚望。听说前段时间，有人冒充珵国皇子，妨碍了少阳堂主围剿前朝余孽的计划，堂主一听，岂会善罢甘休？他当即从朝廷那里请来一份圣旨，要征召五万百姓修建一条贯通东西水系的运河，而贡城百姓，自然也在征召之内。这下，那些对前朝依然死心塌地的人就没有好果子吃了，他们天天跑到新任都督府邸门口闹事，但那位新任都督，虽然是开国大将军的独子，但想不到是个优柔寡断的主儿，面对这群刁民竟然一再忍让，结果没过多久就在大街上遇刺，又是暗渊阁的人出面，平息了这场闹剧。新任都督来到贡城只是为了历练，经历了这件事之后，他闷闷不乐地离开了贡城，回京继任其父的武侯爵位了。而暗渊阁的艮山使，则成为了新一任都督，从那以后，贡城百姓对其闻风丧胆，再也不敢以下犯上。”

        雪夜蓦然出声道：“家主不愧是温晗医圣的后人，这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能力对比暗渊阁掌握情报的巽风使也不遑多让啊。”

        轻飘飘的语气，却让温家家主如临大敌。

        “不敢不敢！”

        总不能说，这些消息都是朝廷的人透露给温家家主的吧。

        “那些百姓本可以安然度过余生，要怪就怪他们与前朝纠缠不清，所谓欲灭一国，先亡其精神，如果总是有人对前朝念念不忘，那还如何统治一国？再加上，少阳堂主尤其憎恶忤逆叛乱之事，因此手段也血腥一些。但是，暗渊阁不会像那名被百姓毒杀的都督一样，既然选择了严刑厉法，做事就应该滴水不漏，不应该留下一点把柄。你说是吧，家主？”

        温家家主愣愣地抬头，却在幽夜眼中看到了一丝嗜血的光芒。

        雪夜从酒壶中倒出了一杯酒，将酒盏递给了温家家主。

        “唯有死人才不会说谎，要滴水不漏，就要靠这个。”幽夜含笑地用手指点了点酒盏。

        温家家主接过酒盏，霎时如遭雷击。

        那哪里是酒，分明是滚烫的鲜血！

        铿锵一声，酒盏坠地。

        温家家主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温斛不解其意，请坎水使和离火使示下。”

        一个黑衣人将一个浑身鲜血淋漓的人从屏风后面拖了出来。

        温家家主看到那人的脸，心胆俱裂。

        “宵儿！”

        温净宵奄奄一息，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错了，我错了，请你们放了温家吧！”温家家主惨声求饶。

        “说来听听。”

        “我也没想到那个从暗道中逃跑的人根本不是暗神，而是千面郎君。我以为温净晨手中那个定然是冒牌货，所以根本没打算把他的母亲交还给他，而是带了许多手下前往地宫，直接对他动手。谁曾想他知道自己步入穷途末路后，竟然会破罐子破摔，直接一把火点燃了地宫，打算和我们同归于尽。要不是暗渊阁的那两名高手拼死护住了我，我也会葬身火海，根本逃不出地宫。可惜真正的暗神也被温净晨杀害了。是我愧对暗渊阁，以后我们温家上下一定不再贪图安逸富贵的生活，就算为暗渊阁上刀山下火海我们也愿意！”

        幽夜边听边点头，然而下一刻，他却直接斩断了温净宵的右手。

        温净宵的惨叫声响彻温府。

        “温姑娘，你父亲所言，可是实情？”幽夜看向山水画屏风。

        屏风后面再次出现一人。

        是一名拿着团扇把玩的妙龄少女，虽衣着朴素甚至有些简陋，但气质从容，眼神坚毅。

        “温净容，你怎么在这？”温家家主眼中流露出浓浓的嫌恶，怒斥道。

        温净容姓温，表明她的身份并不简单。

        她是温家的三小姐，母亲为府中粗使丫鬟，跟渊玉君的母亲一样出身低贱，所以一直得不到父亲的待见，常常受人欺凌。

        甚至被温净宵觊觎。

        只有渊玉君温净晨时常会对她伸出援手。

        她早已对温家家主和温净宵恨之入骨。

        “父亲，我无意间发现静王悄悄来找过您，不知道父亲和静王有什么关系呢？”

        “你别胡说，我和静王从来没有见过面！”温家家主极力辩解。

        “真是的，听不到半句实话！”幽夜向雪夜抱怨道。

        “既然他已经投靠了朝廷，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最擅长审讯的雪夜点了点头。

        “你们不能杀我和宵儿，整个温家，只有我和宵儿知道如何用药物压制暗神！”温家家主大喊。

        “父亲，不巧，我其实也知道呢！还是你的爱子亲口告诉我的！”温净容朝着温净宵的方向，露出暧昧的表情。

        幽夜大步流星地离开了书房，身后传来一声又一声惨烈凄厉的哭喊求饶声。

        他对面前的黑衣人命令道：“你将千面郎君带回暗渊阁，暂时不要伤他性命。”

        黑衣人也不询问为何要留一个除了易容术毫无用处的采花贼，只是沉默退下。

        幽夜又对另一名黑衣人说道：“他们一定没有死，估计躲在修罗道里面了。等他们出来，你派人继续监视他们，不要打草惊蛇。还有，保护暗神。”

        这名黑衣人也退了下去。

        幽夜摸着空荡荡的衣袖，咬了咬牙，露出恨极的表情。

        “周玥，贡城的时候没有抓到你，但只要跟着那个小家伙，你一定会现身的，是么？”

        从暗渊阁旧址地宫逃出来之后，凌奕他们一直藏在一间破旧荒废的民宅之中。

        雨花节还在持续，浮图城人来人往，但百姓离开城门时必须接受官兵的搜身检查。

        原来，温家家主求助于浮图城城主，为了追捕杀害渊玉君的刺客，城主命令守卫封锁了浮图城，还对所有出城的百姓严加盘查。

        辛秋易容之后，悄悄前往温家打听消息，但她未曾想到，竟然在温家看见了静王择蕴和公主择清欢。

        择蕴的脸色极为难看，择清欢却是幸灾乐祸。

        浮图城的百姓都在传，公主的未来驸马渊玉君被刺客杀害了。

        温家家主假惺惺地朝择蕴表达了自己对朝廷的辜负与愧疚。

        辛秋藏在人群中，总觉得温净宵的模样很奇怪。

        之前她见过温净宵一面，那时候的温净宵虽然盛气凌人，但神态表情却是很灵动的。

        可是，现在的温净宵，笑容格外僵硬，不笑的时候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眼珠子转都不转，只能转动脖颈。

        就像是活死人一样。

        除此之外，温家家主和温净宵身边还站着一名少女，五官与温净宵有些相似，亲昵地牵着温净宵的手，看样子地位很高。少女巧笑倩兮，时不时对温家家主说几句话，温家家主对她言听计从，不断点头。

        择蕴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一点，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他颓丧地低笑，辛秋看到他嘴唇微动。

        他似乎是在无声地说：“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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