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0章 选人名单

又过了几天，朝廷里六部、四司里的官员果然就开始谋划着要从今年这一批举人中，选上一些到自己的部司里担职。

        而楚卿卿、齐坤还有王诗韵这三个人，自然就是大家都争抢的对象。

        因着之前在南麓书院的时候，吏部尚书对王诗韵多有照顾，吏部管官吏之事，之前她调查过汉阳赈灾的贪腐官吏，去到吏部王诗韵其实很满意。

        而齐坤因为从小便对刑罚断案很有兴趣，所以在刑部尚书同他抛去了橄榄枝之后，没做多想就答应了刑部尚书的请求，去刑部任职。

        王诗韵和齐坤的这两个选择看上去都十分正常。

        而楚卿卿的选择就实在是叫大家都有些看不懂了。

        “楚姑娘又是状元之位，家中父亲又是江南大儒，什么样的位子不能选，偏偏就选了太史阁这样一个清闲又无实权的地方，当真不知道她是如何想的。”

        “……可不是么！太史阁要选人和挑人，过去也都是在六部、四司还有其他部司挑完之后再挑的，可以说，只要中了举人，进入了前一百名，就一定有机会能够进入太史阁的。”

        “哎，真是想不通，这不就是大材小用，杀鸡用牛刀么！”

        “……”

        这个消息实在是太过出乎人的意料，很快就传遍了前朝后宫。

        其他各部司觉得实在是不可思议，但对于在太史阁里任职的人来说，却觉得这仿佛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你们听说了么？好像，这一次的状元，自己选择到我们太史阁里来！”

        “听说了，听说了，这消息早就传遍了！”

        “他们过去总说我们太史阁里的人个个都是他们挑剩下的，久而久之，仿佛我们太史阁就是这朝中不堪入目一般的存在！可是，为什么啊！大家都是先帝祖宗们定下的部司，哪里谁就比谁高贵了！”

        “是啊！这一次，那个状元楚姑娘自己选择到我们太史阁里来，就足够彰显我们太史阁的身份和地位了！”

        “……”

        好几个史吏不断地议论着这件事情，说得眉飞色舞的，瞧着样子，是真的打心眼里觉得这是一件好事。

        可是，在太史阁里，却有一个人始终是眉头紧蹙。

        那人正是张靖。

        张靖也听说了这个消息，不过，和太史阁中一众人的欢天喜地不同，他其实对这个楚姑娘有几分印象。

        特别是在南麓书院门口，她和吏部尚书相撞的那一幕，他怎么都不觉得，那就是巧合了。

        要知道，那个时候，吏部尚书正同皇上在说事情，皇上的前后左右都有暗卫保护，旁人只要稍稍靠近了，那些暗卫都会立即将他们给赶走。

        可是，当楚姑娘和吏部尚书相撞的时候，却没有一个暗卫站出来将她给拦回去。

        仔细一想，怎么不是疑点重重？

        事情太过不同寻常，自然就叫人心生怀疑。

        张靖心中对楚卿卿更是警惕了几分，但他又实在是想不明白，放着大好的选择权不用，楚卿卿非要到太史阁里任职，这其中究竟有什么深意？

        张靖想不通头，紧了紧手中的书卷，面色的神情逐渐凝重起来，心底里只想着：楚卿卿来太史阁，可千万千万别出什么岔子才好。

        ********

        长乐宫

        因着这一次春闱考试，顾家里也有三个子侄参加，故而，顾青萝也叫云锦去打探了消息。

        云锦回来之后，就从怀中拿出一份折子，上面记着的就是这一次各部司挑选的人员名单。

        顾青萝一边翻，云锦就一边同她说：“皇后娘娘，奴婢已经问过了。三位公子本事大，都是前一百的举人，今次各部司选人，三位公子一位去了工部、一位去了兵部，还有一位去了御史台。”

        顾青萝闻言点点头，工部、兵部还有御史台都是不错的地方，爷爷的两个儿子中，父亲只生下了她和顾青茹两个女儿，而二叔至今未曾婚嫁，更别说子嗣了。

        所以，顾家嫡亲一脉，可以说是子嗣单薄，又无男丁。

        顾家未来的家业，肯定是要从顾家旁支的这些子侄中挑出一个两个有才有德之人，过继过来的。

        故而他们三个，如今瞧着都还不错，她和爷爷也都说了，只管静静瞧上一段时间，等到他们做出些足以证明他们能力的事情出来，他们再来考虑挑谁的问题。

        顾家的消息云锦都和她说得差不多了，顾青萝又将手中的折子翻了翻，正觉得有些无聊，想要阖上，目光就瞥到“太史阁”这一栏的下面，白纸黑字的写着“楚卿卿”三个字。

        顾青萝瞧着这三个字，心头就莫名一沉。

        她修长的手指，慢慢地在纸面上划过，然后落在了那三个字上面。

        仔细想想，顾青萝才发现，似乎这个楚卿卿的每一次出现，都超乎了大家的意料。

        初次在南麓书院相遇，她便是以女扮男装之姿，吸引了吏部尚书的注意力。第二次太和殿问名，她才告诉众人她是江南大儒楚言之女。接着，骑马游街，她更是拒绝穿戴宫中备下的华服，继续以男装出行，在整个京城都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到了现在……

        顾青萝的手指又慢慢地摩挲着“楚卿卿”这三个字，而这一次她的一个小小选择，再一次引起了所以人的注意。

        便是厉玄琰和太后说了，怀有身孕之人脑子会稍稍变得迟缓一些，她也都感觉到这次的事情肯定有问题。

        顾青萝想了想，问云锦说：“那个楚卿卿要去太史阁，你可知道皇上是什么意思？他同意的时候，是什么样的神情？”

        云锦摇了摇头：“皇后娘娘，这事儿云锦还真不是十分清楚了。不过，我听建章宫里伺候的小太监说，好像皇上是一早就知道楚姑娘的选择或许会跟大家的想象都不大一样的。”

        “嗯？什么意思？”顾青萝眉毛一挑，什么叫厉玄琰好像一早就已经知道了？

        云锦一边回想一边说：“那个小太监也没有说得太清楚，只是，好像蒋公公在皇上身边伺候笔墨出来的时候，不经意间提了一句，说是待会儿各部司选人的名单送上来了，不管里面究竟是怎么写的，都不用过多询问，直接同意了便是。”

        “不用询问，直接同意？”

        云锦点点头：“嗯，好像就是这个意思。”

        顾青萝伸手摸了摸自己有些显怀的肚子，有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按理说，厉玄琰正是要借着这次春闱考试的机会，好将朝中几个权臣的权利一层层地分下去，这事对他来说可不是一件小事，怎么会连看也不用多看一眼，甚至不用多问一句，就直接同意了？

        顾青萝又忍不住想起上一次长乐宫里出了刺客的事情，现在都过去这么久了，苏沫和斐文她们也都没有放回来，到底有什么消息，刑部大牢那里也没有丝毫的进展。

        顾青萝心头惴惴不安的，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而且，她心头还下意识地觉得，厉玄琰似乎是知道了什么，但是不知出于何种原因，他就是不告诉她。

        去年舒裕隆要反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甚至还和爷爷都串通好了，都不将任何消息告诉她！

        事情想得多了，莫名间就叫顾青萝的脑子有些发疼。

        “嘶——”

        顾青萝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云锦瞧见了，赶紧就上来扶着顾青萝到美人榻上躺下，又赶紧叫人去将安胎养神的药端来。

        顾青萝见她如临大敌般的样子，轻笑出声：“本宫哪里就有这般精贵，不过是多想了一些问题罢了，有些费神，不碍事的。”

        云锦却一点也不肯放松下来，其实上次皇上和首辅大人一开始不愿意将厌火和北燕之事告诉皇后娘娘，是在正确不过的决定了。

        皇后娘娘本来就是多思之人，但怀有身孕之后，最是不应该多思忧虑。

        云锦伺候顾青萝将汤药都喝下去了，才为她诊了诊脉，云锦有力的手指按压在顾青萝右手手腕之上，认真地感受她的脉象。

        顾青萝还笑了笑，说云锦这般将眉头深深蹙在一起的样子，可是越来越像李爷爷了。

        可是，顾青萝这调笑的话说出来，云锦却一点神色舒展开来的势头都没有，相反的，云锦越是为顾青萝把脉，眉头间的神色就越是凝重起来。

        顾青萝这么看不明白这凝重神色后面，自然是深深的担忧。

        云锦这样子，瞧得顾青萝心头一跳：“怎么了？本宫觉得一切如常，可是瞧你的样子，似乎并非这样。”

        云锦没有直接回答顾青萝的问题，而是又换了一只手为顾青萝诊脉，而后，又将手搭在了顾青萝的脖子上，认真地看了看顾青萝的一双眼睛。

        云锦这样一番举动，又不多说话的样子，怎么不叫顾青萝心头愈发不安起来。

        “云锦，到底怎么回事，你快快同本宫说个明白！”

        云锦稍稍沉吟片刻：“皇后娘娘，您还记不记得，您大婚第二日，奴婢也为您诊过脉，那时候对您说的话，您还记得么？”

        顾青萝一愣，大婚第二日……

        那不就是，她才刚刚重生醒来后的时间么？

        那时候，她因着上辈子的记忆，心中满是仇恨，云锦为她诊脉时说的，好像是“心中积郁，会伤及精神”。

        可是，云锦说的这“心中积郁，会伤及精神”是因着那段时间，她为了过去的事情而心中忿忿不平，如今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云锦为何要旧事重提？

        云锦瞧见了顾青萝眼底的神色，知道她已经想起来了，云锦有些不管规矩地伸手拉了拉顾青萝的手：

        “皇后娘娘，过去也好，现在也好，太过忧思都不是一件好事。奴婢知道，娘娘您为了皇上、为了我们，心中藏着很多事情，但现在您身怀六甲，更多的事情，还是叫旁人去想吧。不然……”

        云锦话音顿了顿，才又说：“不然，对您和对您肚子里的龙裔都不是一件好事情。”

        而且，云锦为了不吓着顾青萝，才没有将话给说完。

        她只说了，不能多忧思，却没有和她说，她现在的脉象有一丝丝的虚浮无力之感。

        这样的虚浮无力之感，很浅很浅，若是寻常的太医或者是大夫来诊脉，也是诊不出来的。

        但因着她同皇后娘娘之间这样亲密无间的关系，云锦才会只要探查到一丁点的不对劲，就一定一定要同皇后娘娘说明白。

        好让皇后娘娘知道这件事情的重要性，别再多思了，再有什么天大的事情，再过五六个月，孩子生下来了，就一切都好了！

        云锦伸手拍了拍顾青萝的手背：“皇后娘娘刚刚用了安胎凝神的汤药，现在也便好好的休息一下吧，至于顾家三位公子任职的事情，还有那位楚姑娘的事情，娘娘现在也别多想了。

        娘娘若是实在是觉得放心不下，奴婢便出宫一趟，同老爷说说，让老爷注意一下这些事情可好？”

        云锦这样紧张在乎，其实说到底还是为了她。

        顾青萝稍稍吸了一口气，将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云锦说得这样郑重其事的，她自然是不能再这般多思忧愁了。

        于是，顾青萝便摆摆手：“罢了罢了，那你就尽快去顾家一趟，和爷爷说说这事儿。还有……”

        顾青萝想了想，才又说：“你的担忧，你只管同本宫说就是了，太后还有皇上那儿，你可别多嘴。尤其是皇上那里，前朝事务已经够繁忙的了，本宫不想让皇上为我而烦忧。”

        云锦点头应声：“皇后娘娘，您就放心好了，如今天气正舒适爽朗，您就先休息一会儿，有什么事儿，一会儿再说。”

        顾青萝也便点点头，吃了药，又躺在美人榻上，整个人很快便有些昏昏沉沉起来。

        迷迷糊糊之间，她仿佛做了个梦。

        在梦中，她四周的场景都十分的陌生，四面环山，山上都是一些她不认得的花草树木，那些花草长得十分诡异，和她平日所见大不相同，有的甚至还长得十分骇人。

        顾青萝一点也认不出自己究竟身在何处。

        不过，环境的陌生，奇怪的花草，顾青萝的心里却并没有丝毫的慌张之感，相反的，不知为何，她心头还莫名觉得有种似曾相似的感觉。

        她的双脚像是被什么东西操控着一般，不听话地就朝着前面的树林走去。

        树林从外面瞧着有些骇人，可走到里面之后，却叫她的身体都觉得有些暖暖的。

        也不知究竟走了有多久，她来到了一处庭院，庭院正中间，种了一棵大树。

        那树高耸入云，根本就瞧不清究竟有多高。

        而且，这棵树还极其粗壮，她围绕着大树转了一圈，目测这大树少说也得九、十个人一起围成一个大圈，才能环抱。

        就在她绕着这棵大树来回踱步间，不知从何处吹来一阵清风。

        清风吹动树动，她听到她看不清楚的树冠上，树叶被风吹得窸窸窣窣的声响。

        那声音虽不十分好听，但，莫名间，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熟悉之感。

        她正觉得有些惊异，又是一阵风过，一片红色的什么的东西，就正正好飘到了她的脸上，挡住了她的眼睛。

        顾青萝伸手将那东西拿下来，放在手掌心上一瞧——

        “啊！”

        这不正是一片铜钱般大小模样的火红树叶么！

        这叶子她记得，她还叫云锦去查过，究竟是什么，但是云锦没有查到。

        现在，这叶子又飘在了她的手掌心上，叫她不由得看了又看，像是想要透过这片树叶，将所有的迷雾都看清楚一般。

        可是！

        又是一阵风过，她只感觉到手掌心上猛地一阵刺痛。

        她低头一看，那片火红的铜钱叶片，慢慢地发灰、发紫跟着就发黑。

        一点一点地，在她手上慢慢枯萎，随着叶片慢慢枯萎，她的手掌却越来越痛。

        那疼痛蚀骨钻心，叫她整个人忍不住叫喊出声，浑身也都霎时间冒出了冷汗来。

        然后！

        身边的风越刮越大，像是要将天地都吹走一般！

        顾青萝只觉自己都快痛得晕死过去了。

        “铃铃铃铃……铃铃铃铃……”

        不知从何处响起了一声奇怪的铃铛声响，接着，顾青萝便瞧见那片手心上发黑的叶片在她的手心上越缩越小，然后便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再接着！

        那黑点不知怎么的，赫然变大！

        越来越大！

        等她看清楚了，那黑点已然变成了一只她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小虫子，那小虫子像是精怪一般，死命地咬破她的手掌，就要往她的皮肉里钻！

        “走开！走开！”

        顾青萝吓得不轻，拼命地甩自己的双手。

        然后，只听得“啪”的一声清脆的响声，接着，她整个人便跌入了莫名的禁锢之中。

        顾青萝还在挣扎，还未从噩梦里清醒过来。

        但她的耳畔却响起了厉玄琰的声音：“……别怕，别怕！青萝，你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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