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家长会下

眼前的小孩儿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是中暑了还是被家长打了？

        他弓着脊背趴在洗手台上，陆堂上手就摸到到他凸出的脊骨，暗自皱了皱眉。

        这么瘦，可能真的是身体不太健康，又想到马上要开始的家长会。

        这个样子，兴许是考试没考好被家长训斥了，才有这么激烈的反应。

        看他呕吐渐止，陆堂手上用力，想把他从洗手台边上搬开，这个点，校医院应该还有人，实在不行市医院也就过个路口的事儿。

        谁知他几下用力都没能把小孩儿扶起来。

        手下的身体像是块融化了的橡皮泥，四处不着力，只使劲儿的往地下出溜。

        最后变成了两人都半蹲的姿势，看样子想直接跪倒在地下。

        陆堂眼疾手快的揽住他，让他大半的体重都靠在自己身上。身体相贴，可以感觉到小孩儿身上打着颤，陆堂低下头观察他。

        只见他紧紧闭着眼，又紧咬着下嘴唇，脸上涕泪交加的。

        现在的小孩心理素质实在是脆弱，不过他父母也是，这到底还是不是亲儿子，能给搞成这个样子，还没有人过来看看。

        陆堂一边心理腹诽，一边四处找纸巾。

        他刚才准备打球，身上就换一套篮球服，所有东西都放在篮球场上了，现在半张纸巾没有。

        又下不去手直接擦，实在没办法，撩起来背心下摆给小孩儿擦了把脸。

        边擦还边安慰他：“没什么事是过不去的，咱想开一点儿啊！”

        另一只手安抚的拍着小孩儿的脊背。

        周嘉木正陷在过去的回忆里。

        陌生人的声音叫醒了他。

        一个激灵醒过来，发现自己竟然窝在陌生人的怀里。

        他慌乱的直起身来。

        两手不停的抹着脸上的眼泪。

        含含糊糊的看见眼前穿着深蓝色篮球服的高个子男生。

        “谢、谢谢，我没事了。”

        小男生嗓子糯糯，软塌塌的。

        怪不得哭的这么厉害，听声音就是个好欺负的。

        “嗯，你快洗把脸吧。”

        见这个男生没有多问，周嘉木不由的送了一口气。

        看见对方衣服下摆处明显的一大片湿痕，想到刚刚好像是被人擦了脸，他觉得好丢脸，三十好几了还被人看到这么丢脸的哭，四周空气都开始热起来了。

        “嗯···，你的衣服。”他垂着脑袋，声如蚊呐的道：“你，你先穿我的校服，我帮你洗洗吧。”

        他里面穿的是白t恤，外面校服又大，暂时套一下，应该也不会嫌弃吧。

        “不用了。”陆堂看到他窘迫的耳朵都开始泛红。

        好笑的道：“快起来，地上凉。”

        说了半天，他们两个还半跪半坐在地上。

        闻言周嘉木慌手慌脚的爬起来。

        陆堂走到邻近的洗手台前，把衣服下摆拉起来在水龙头下随手洗了几下。

        回头看还呆呆站在原地的周嘉木：“快洗把脸，出去老师还以为我在洗手间欺负你。”

        “啊，哦！”

        周嘉木赶紧洗脸。

        陆堂直起身，等周嘉木洗好脸也转过来，前额的头发已经打湿了，水珠顺着脸颊不住的往衣领子里面流。

        陆堂下意识又撩起衣摆，入手也是一片湿滑。

        周嘉木看他动作不自觉后退了半步，看他顿住了，才意识到他是什么意思，提起一边的校服，狠狠的擦了一把脸。

        陆堂看他擦完脸，正了下神色，才道：“不知道你出了什么事，但是我就给你说一点，不管是谁，和你说的话，比起你自己，都是没有那么重的份量的。”

        他认真的盯着眼前小孩儿的眼睛。

        对方睫毛长而密，眼尾带个小小的凤尾，刚刚被水洗过的眼眸带着清澈的单纯，这时候又迷茫的看着自己。

        语气不由的放的更缓：“你要多想一想，他们虽然是为了你好，但是一些伤害你的话就不要那么的放在心上了。”

        周嘉木呆愣了几秒钟，渐渐明白，眼前的男生，是以为自己被家长给骂哭了。

        他又垂了头。

        又不能给这个陌生人说什么“真相”。

        看他垂着头不说话。

        陆堂以为自己说对了，最后只是摸了摸小孩的头顶，再没说什么就转身走了。

        周嘉木一个人抬头对着洗手台上的镜子。

        镜子里的少年眼尾发红，还有零星的水滴往下滴。

        自己什么都没有做错过。

        现在却只有镜子里的自己能懂他的恨和怨。

        一个人走在寂静的京都大街上的时候他就想，恨为什么是他以为自己心心念念一个家的梦想已经实现，幸福唾手可得的时候，老天爷又要来收回去！

        周嘉木深深地吸了口气。

        这辈子才开始，现在什么都没有发生，又有什么可怕的。

        更何况王鑫还等着他报信呢。

        他还要给自己开家长会。

        不知道这次能考多少名。

        周嘉木悄悄的回到座位上坐下，把注意力放在家长会上。

        卷子发下来，这次他不负己望，语文141分，这次的卷子作文题目是话题作文，关键字就一个“热”字。

        这种大题目可写的内容特别自由，就容易偏题。

        中学生一般很容易想到的“蜡炬成灰泪始干”——写老师家长们的奉献，一腔热血的抛洒，一颗热心的奉献。

        他选了个比较不容易泯与众人又不那么特例独行的。

        2005年超女大热，他以热点为话题，写了热点带动经济的优缺点。受过上辈子网络洗礼的周嘉木从宏观讲到微观，从小处着眼大处，800字不在话下。

        可惜改卷子的老师估计还不认识他，有个印象分的过程，作文扣了6分，主观题扣了3分。但是141分已经是他们班的语文第一名。

        连黄瑜都多看了两眼这个他平时从来没有注意过的老实男生。

        数学他考了126分，英语差一点，只有86分，整篇完形填空就对了一道题。

        政史地都上了九十。

        特别是地理，他比这些小孩旅游出差的次数多，起码北上广深都去过，对中国省市已经有了常识性的认识。还有他以前经常玩的谷歌地球和刷到的那些制作精良的科普短视频，这对他从宏观上认识地球特别有帮助。

        结果就是他能在脑中构架出一个地形的三维立体模型，让他学习地理特别顺畅。这次地理他94分，比班里第二名高了5分。

        黄瑜又多瞄了他几眼。

        在下面埋头看成绩的周嘉木自顾自的算着成绩。物理还算及格，背的知识比较多的化学只要52分，生物也就是61分。

        黄瑜在讲台上对着家长们又唠叨了一通什么早上要给孩子做早饭，高中时间紧凑之类的话，又点名留下了几个家长，家长会也就结束了。

        王鑫他爸脸色不好的走了，其实老师也没有点名批评，谁叫王鑫考的太差，他的家长也不属于被留下的那部分，因为王鑫就是调皮，心思不在学习上。

        黄瑜叫留的，都是影响了别人不学好的那部分学生家长。

        还有一些想单独留下来和班主任谈谈的家长等在一边。

        魏红梅也没有走。

        她满脸得色的竖着耳朵，听黄瑜在那批评他们班一个叫马英的女生的妈妈，看得出来他们家生活并不优越。

        但是在周嘉木印象里，这个马英经常跟着另一个女生，下课就去买奶茶。

        果然，黄瑜的大概意思也是让马英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他刚说完马英，魏红梅就抱着李雪的卷子凑上去：“哎呀黄老师！”

        黄瑜被她抢上来的姿势小吓了一跳，但是他见过的各式各样的家长多了，这种的也不少，按捺下一点点的不耐烦，和颜悦色的问：“您是？”

        “我家的李雪啊！”魏红梅做作的声音高亢的刺耳。

        “您看看我们家李雪这次数学考了112分，是不是上课没有仔细听讲！”

        黄瑜微微笑着回复她：“李雪上课还算认真，数学112分还有进步空间的。”

        魏红梅一身印花连衣裙，今天头发也仔细的烫过了，望着黄瑜的眼神带着愉悦的高傲。

        “还有物理，只考了86分，是不是太差了？”

        “多亏了您了，李雪最近成绩有进步了，天天就知道学习，不喊她都不知道睡觉！”

        边说边不着痕迹的用略带鄙视的眼神扫一眼旁边的马英妈妈。

        黄瑜见多了这样的家长，还嗯嗯啊啊的应付着。

        被留下来的其他家长都渐渐漏出不快的神色，明晃晃的炫耀就算了，不过是个期中考试成绩，还要踩着他们的孩子炫耀。

        周嘉木在不远处看着她惺惺作态。

        这个女人从来都没有变过，但凡有机会，就不吝于踩别人两脚。

        不想再和她啰嗦了黄瑜倒是看到了后面的周嘉木。

        他眼睛一亮：“诶，周嘉木，你来！”不和魏红梅对上眼神，她该说不下去了吧。

        他一把抓住刚刚走到这圈家长身后的周嘉木。

        直接道：“我看了你的成绩，英语是薄弱项啊，又没有家长督促你，可是自己要懂抓紧时间跟上来。”

        余光瞟到一边还跃跃欲试是魏红梅，他提高音调大声道：“语文你这次141分，在我们平行班第一啊！作文写的好，杨老师说不敢给满分，她也是为你好，不要骄傲，下次也要好好考！”

        旁边等待时机的魏红梅才不甘的闭上了嘴。

        周嘉木觉得一股热气升到了头顶。

        她也只是个卑鄙的理直气壮的泼妇罢了。

        他再不是上辈子唯唯诺诺的周嘉木，魏红梅又凭什么再来贬低自己？

        无视魏红梅小小不甘又略带嫉恨的眼神，他坦然的对黄瑜道谢，表示以后会更加努力。在一干家长的羡慕眼光下离开了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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