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郊游

景辞点了个鸳鸯锅，沈颂书不太吃辣。

        等菜上齐，锅底滚烫，景辞舀了一小碗，递给他：“他家菌汤熬得不错，你尝尝。”

        沈颂书接过，舀起一勺，吹了吹，喝了一口。

        景辞问：“怎么样？”

        沈颂书道：“不错。”

        “你先喝几口垫垫，暖暖胃。”

        “嗯。”

        等菜煮熟浮起，景辞又夹了几块肉一起放到他碗里：“饿了吧？我打游戏老想不起时间，以后你饿了就叫我，回头人给饿坏了，我——”沈颂书看着他，不知怎么的，就改了话：“我妈心疼死。”

        沈颂书手上一顿，眼睫垂下：“好。”

        肉到嘴里咽下去，景辞这才后知后觉自己是真的饿了。一边给沈颂书夹菜，一边着急忙慌地垫着胃。沈颂书吃得很慢，捏着筷子的手指有节奏地动着，不像他，怎么能填饱肚子怎么来。

        景辞忙里抽空问他：“你复习得怎么样了？”

        “还行。”

        “我觉得也是。”景辞边吃边说，“你也别太累了，你学习一直挺好的，考上名牌也是迟早的事。”

        “嗯。”

        沈颂书回的心不在焉，景辞抬头看向他，却见他看着自己身后，奇怪道：“怎么了？”

        沈颂书道：“纣王。”

        景辞回过头，是纣王带着女朋友在吃饭。

        纣王这时已经走过来了：“哟，小景。”说着就坐在了景辞旁边，勾肩搭背做起来极其流利，“我在后边看你背影觉得眼熟，想着就是你。不过，今天怎么是你俩吃饭？”

        景辞这会饿劲上来了，忙着吃饭，应付他：“这不明摆着吗，带男朋友出来吃饭啊。”

        正喝茶的沈颂书猝不及防，一口呛住，一张白玉似的脸庞霎时绯红一片。景辞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着急忙慌过去递纸巾，随后拍了拍他后背：“没事吧你？”

        沈颂书咳嗽几声，擦了擦嘴边，摆了摆手，他的眼睫沾着水滴，被眼泪呛满的眼睛里遍布无奈。

        纣王在一边旁观全程，等沈颂书缓过来，递上一杯清水，他才继续道：“浪的你，说实话。”

        见他没事，景辞回到座上，又吃了两口：“手痒，想打游戏，我妈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想了个辙，带着沈颂书出来了。”

        纣王瞧着对面的沈颂书，又看看景辞，觉得两个学习极端的人凑在一起，有一种莫名的搭，他乐着说：“你这带坏好学生啊。”

        景辞不以为意：“他底子好着呢。你信不信他一学期不上也比你考得好。”

        纣王笑容僵在脸上，伸手怼了下他：“怎么还人身攻击呢？”

        “快滚吧你，我饿死了。”景辞说着往后看，“你对象呢，吃完了就带人逛街去吧，别耽误我约会。”

        景辞骚话一套又一套，纣王浑身猛掉鸡皮疙瘩：“你他妈就不能正常点。”

        纣王正要走，景辞倒像想到什么似的，叫住他：“等会，你对象平时黏你吗？”

        纣王站住，不解：“这是什么问题，我这么英俊潇洒、温柔体贴，女朋友肯定黏着我好吧。”

        景辞自动忽略了他给自己贴的金，又问：“你们平时约会都干什么？”

        纣王顺口道：“还能干什么，吃个饭，逛个街，上学带个早餐，放学送她回家。当然，我这么魅力无穷，也免不了一些亲亲抱抱的。”纣王说着说着奇怪，“你问这么多干嘛？”

        景辞没回话。纣王不小心瞥到沈颂书，像想到什么似的，脸色随即难看起来：“那什么，女朋友叫我了，我先走了。”

        景辞毫不在意，吃了两口，基本饱了，看向沈颂书：“看见了么男朋友，我那点小需求跟正常人比起来不算什么好吧。”

        说这话时的景辞眼睛发着光，早该修剪的几缕碎发垂在额前，纤长的眼睫掩不住眸中的笑意。

        沈颂书喉间莫名干涩，他喝了口水，起身就走：“我去买单。”

        景辞耸耸肩：“不经逗。”

        -

        发成绩那天，徐大白端着保温杯，一路笑嘻嘻地走进教室。心情异常好，搞得纣王奇怪：“大白这是拿上奖金了，这么开心。”

        路晚随口猜测：“估计班里排名靠前了。”

        纣王毫不在意：“小景，你猜谁是倒数第一？”

        景辞：“那肯定不是我。”

        路晚：“陆镜空也肯定不是。”

        纣王听这话倒像是自己倒数似的，嘟囔了两句：“不可能吧，陆镜空都没来上课，我好歹还是听进去了点。”

        景辞摇摇头，等着徐大白念成绩。

        就见徐大白走到讲台上，看了眼成绩单，慢慢悠悠地说：“大家这次考得不错，沈颂书全班第一，全年级也是第一。”

        “赵沐第二，唐青瑶第三，这三位万年不变啊，咱就不多说了。”

        “剩下的同学，排名自己也都知道了，我看多多少少都有进步，不错啊不错。”

        “重点提一下班级倒数。别丧着脸，没说要骂你们。”

        “这次陆镜空同学很棒啊，之前都是倒数第一，这次变成倒数第三了。”

        正跟女朋友聊天的纣王听到这个排名整个人都不好了，幽幽声从后排喊来：“不是吧……”

        景辞乐了，拍拍纣王，假情假意道：“放心兄弟，还有我陪着你呢。”

        “商潮倒数第一。”

        “景辞倒数第二。”

        “路晚倒数第四。”

        大白甚是欣慰的说：“值得鼓励的是，咱们路晚和景辞同学，虽然在班里依旧是倒数，但在年级里，已经前进了十个名次！”

        纣王嚎了：“我说差不多得了，咋还在这公开处刑呢。”

        徐大白笑说：“我这个人向来赏罚分明，为了奖励咱们班大有进步，我多拿出一部分钱，给大家做额外的团建费。”

        唐青瑶问：“大白老师，咱们团建定哪天？”

        徐大白回：“下周五。这两天大家准备准备。至于团建项目嘛，班长会做好策划，让大家投票的。”

        下了课，纣王勾搭着路晚准备去开小灶，景辞叫住人：“路晚，策划弄好了吗？”

        “什么方案？”路晚一头雾水，随后啊地一声，“……我以为你开玩笑的。”

        景辞：“……”

        纣王没听懂，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说啥呢？”

        路晚说：“团建策划。”

        纣王反问：“这不是沈颂书的活吗？”说完就明白了，哼了两声，“这家伙还挺会利用资源。”

        刚上任当男朋友，做的第一件事就搞砸了，景辞神色不算好看，不过也没说什么，脑子里光想着怎么快速把这玩意儿做好了。

        路晚看着他如临大敌的样，噗嗤一声笑了：“逗你的，问卷调查做好了，链接我发你俩，看看还缺什么。”

        景辞这才翻了个白眼：“你几岁了？”

        纣王接了话：“我估摸着也就三岁。”

        路晚把手机递给他俩，于是三个人就并排斜站在过道里，挨个确认问卷选项是否有遗漏。

        刚确认好没问题，一阵清冷松柏香从前方飘来。路晚闻着熟悉，一抬头，见是陆镜空。他还挺惊讶的：“你今天不是拍戏吗？”

        陆镜空看着三人勾肩搭背地站着，视线落在毫无缝隙的肩膀处：“大白让来复盘。”

        这是徐大白的惯例，公布完成绩，不论赏罚功过，谁前进谁后退，一句话就带过。剩下的会留一天时间，请科目老师来对期中考点做复盘。不是讲解题过程，而是告诉学生为什么会这么考，出这道题的出发点是什么，顺便对学期重难点做突出强调。

        不过以前陆镜空没打算在学习上努力，就一直没来过。

        路晚恭喜他：“你这次还前进了几名。”

        陆镜空“嗯”了一声，收回视线，就进去了。

        纣王还在那郁闷“路晚、大白笔记、陆镜空”是怎么回事，景辞就已经跟着跑了进去。

        本该空空如也的桌子遍布试卷、书本、零食，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课外书。

        陆镜空回头看着路晚，路晚一脸尴尬。不知怎么回事，他竟然从森冷的眼眸里看出一丝其他情绪。

        景辞原先是跟沈颂书做同桌，陆镜空和路晚是同桌。自从知道了陆镜空忙着搞事业没空来上学，景辞就搬了过去，三人小组整天坐在一起，别提有多快活。

        沈颂书旁边的位置也因此空了下来。眼馋的女同学几经试探，最终没能争取到那个位置。到现在还是空着。

        鸠占鹊巢的景辞连忙过去收拾东西：“那啥，你不是都不来上学吗，我看空着也是空着，平时跟路晚纣王玩惯了，就搬你这了。别介意啊。”

        陆镜空把视线转向沈颂书旁边的位置，半晌他道：“我以后会常来上课。”

        言下之意已经很明显了。

        景辞立刻保证：“你放心，我这就搬回去。”

        路晚没再吭声，帮着收拾。

        景辞搬走，他多少还是有点舍不得的。心里想着，手上收拾的动作就慢了许多。

        陆镜空将一切收入眼底，不再吭声，把书包“砰”地一下扔到椅子上，就离开了。

        路晚以为他还在生气占座位的事情，拦住人说：“哎，陆镜空。”

        陆镜空站住，看着路晚拉着他胳膊的手，又看向他，大概猜出了路晚的想法，眼底神色几经流转，最后沉声道：“大白让我去找他。”

        路晚哦了一声，松开手，对他笑了笑，“那你去吧。”

        陆镜空走了。

        景辞蔫了吧唧地抱着东西回到自己的位置。

        “不开心？”沈颂书开口。

        “还行吧。”

        离“还行”差得远着呢。

        事实上景辞挺郁闷的。沈颂书人长得帅，成绩又好，各科老师对他都青睐有加，上课免不了找他回答问题，旁边的景辞再想开小差、逃自习什么的就难了。

        景辞晃了晃脑袋，还没忘记正事儿，他把手机递给沈颂书：“哦对了，问卷调查做好了，你看看，没问题的话就让大家投票了。”

        沈颂书用手随便划了两下，就说：“可以，你发吧。”

        景辞：“？”

        沈颂书：“你做的，你来发。”

        景辞：“你不怕大白说你不称职？”

        沈颂书却说：“他不会的。”

        得，还给你总结出来经验了。

        景辞把链接发到了班级群里，敲下几个字——“请在六点之前完成投票。”

        为了避免有人不看手机，景辞还是决定当面让大家投票。他清了清嗓子，等大家安静下来，就说：“刚刚在群里发了个问卷调查，大家花半分钟的时间填一下。”

        对于班长“不作为”，总让景辞来帮忙这件事上，一班同学早已习以为常，倒是团建项目引起了极大注意。

        “咱选哪个啊？”

        “欢乐谷可以啊，过山车想想都刺激。”

        “郊游这个我看不错。可以露营，附近有娱乐项目，还有山可以爬。”

        “爬山挺好的，锻炼身体。”

        “有没有单纯能睡觉的项目？”

        讨论声呜呜泱泱，选项结果大概是多样的。

        唐青瑶问：“小景，你选的哪个？”

        前排好几个人看过来，沈颂书也从卷子里抬起头看向他，他随意道：“你猜。”

        赵沐这时嘿嘿说道：“小景平时这么爱睡觉的一人，肯定选郊游。回头到那一躺，一睡睡两天。”

        景辞：“……”

        全班哄堂大笑。

        最后过山车落选，而郊游拔得头筹。

        景辞其实也不知道选什么，其实选什么都差不多，只要不上课，去哪都行。他见沈颂书刚好投完票，就凑过去问：“你投的哪个？”

        沈颂书没说话，手机也没来得及收回，景辞当即夺过来，就见亮白的屏幕上显示着“郊游”两个字，他说：“你也选的这个啊。”

        “嗯。”

        “方案里好像还有露营，你会搭帐篷吗？”

        “会。”

        “哦，”

        景辞把手机还给沈颂书，心想自己也选个“郊游”得了。等他投完票，上课铃也响了，这节自习，沈颂书已经开始做题了。景辞闲着没事儿，拿着手机在桌下刷了会微博。

        他刷了会热门微博，就见一个摄影博主发了几张银河的微博，星河湛蓝，一片闪烁。他心想还挺漂亮，想着想着手就伸了出去。

        沈颂书刚做完一道题，就感觉到有人轻轻拽着他的衣角，他顺着细长手指望过去，景辞正笑着让他凑近一点。

        距离越拉越近，心跳声在这一片纸笔接触声中显得尤其明显。沈颂书默不作声地把外套拉紧。

        高岭之花大概没在课堂上做过说悄悄话的事情，耳朵微微泛了红，身体只倾斜了一小部分。景辞只好自己往前凑了一点，小声说：“可以把家里的望远镜也带上。”

        沈颂书眼神渐渐变得复杂，面色却淡定：“带它做什么。”

        景辞把手机递到他面前，指了指那条微博：“你不是喜欢玩这个吗？郊外的天气应该挺好的。”

        沈颂书顺着目光看过去，捏着碳素笔的指节突然攥紧，晦暗不明的眼眸看着他。

        景辞被看得多少有点紧张，干巴巴地问：“怎么了？”

        沈颂书克制地收回目光，盯着那道早已破解的题目，最后低声说了句：“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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