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调情。”
她回答干脆,挑起谷钦仰的下颌,像抚慰受伤的小兽一样剐蹭,既然装不了无事发生,还不如光明正大承认。
就着姿势,虞弥叠起手垫在喉咙的位置,把头搁在他颈窝处,感受他因为哼笑而引起的胸腔震动。
“小骗子,”谷钦仰调笑似的叹息一声,毫不留情戳穿她的把戏,盯着她的眼睛,给出正确答案,“以为我死了?”
“是啊,又不出声谁知道你是人是鬼。”虞弥说话的时候,眼皮都不掀一下,眼睛垂得低低地,像是在看某个感兴趣的东西。
她抽出只手,从下颌线的位置往下滑到喉结,在她指尖如同那座沙漠中那座凭空出现的雪山,任她探求摸索。
“喜欢吗?”他声带震动,连带着喉结也在虞弥的手中上下蹭弄着,“可惜,我早签过遗体捐赠协议,它没法属于你了。”
虞弥脸侧勾起两个笑涡,看起来恬淡又美好,手上却力度不减,按在喉结上微微用力,软骨被捏在她的两指之间,脆弱得仿佛砧板上的鱼肉任她宰割。
她踌躇着在指间盘弄,又抬起手蜻蜓点水一样点在上面,“或许我可以让你现在就有机会捐赠。”
虞弥抬起头,带着挑衅的意味和睥睨的姿态。
“那你就应该,”谷钦仰面不改色,依然若无其事地钳住她的手作势向下,“更果断一点。”。
他脖侧的血管透过冷白的皮肤因为他力道的收紧,已经纵现在了表面,带着危险的性感。
命若游丝,悬于一线。
虞弥的手在他的钳制下不由自主地颤栗着,能比疯更疯的是不在意。
他不在意生死,是因为绝对的掌控,掌控一切,即使是天灾人祸,也无畏无惧。
“现在又不敢了,小骗子。”他懒懒地松开手,似乎对自己刚刚险些丢命全然不觉。
那就像是一件茶余饭后随意想起的小事,小到可以被随意丢弃在记忆中。
她的手,在谷钦仰气管被挤迫到与大动脉几乎相合成一体的时候,摸到那条在蓬勃地跳动的血管,它像要冲破皮骨,跃出肌肤,带着厚重的震颤又涌回深处。
他仍然是一派云淡风轻,慢条斯理地捡起她垂到眼前的头发,跟上次一样盘在指节上绕着圈,不慌不忙地等待着虞弥回神。
“我不是小骗子。”
虞弥心惊肉跳地挪开手,不知道是因为紧张或是别的情绪她的脸泛着粉红。
屏住的呼吸终于恢复,她深深吸了口气,转而对他绕回最开始那个称呼表示不满,又迫于不方便抬头,含含糊糊提出了反驳。
“那我叫你什么?”他像哄孩子一样,软言软语引导她。
“小鱼儿。”虞弥闷闷地说完,不太情愿地加上一句,“没骗你,亲近的人都叫我小鱼儿。”
“金鱼公主,”谷钦仰顺了顺她头上的呆毛,在虞弥提出异议之前,补充一句,“我又不是你亲近的人,叫不了你小鱼儿。”
沙海里的金鱼,美丽却虚假,只会活在海市蜃楼里的小池塘或是鱼缸里,像一个似幻似真的梦,眨眨眼就消失。
“金鱼公主?那你是什么,国王陛下?”僵着一个姿势太久,她摇了摇腰肢,想让自己放松一点。
“金鱼公主,”谷钦仰却咳嗽了两声,不自然地滑动了下喉结,声音有些哑,“先下来。”
虞弥的头顶正蹭在谷钦仰下颌上,装作懵懂地明知故问,“为什么?国王陛下,不是你不让我走的吗?”
她眼睛里藏着坏意,又呵气如兰地慢慢说道,“你不会是……”
到中间几个字故意停住,然后噤声。
谷钦仰眼神晦暗,摩挲了下她的腰侧,“是啊,怕了?”
“当然怕,怕你死我……身上。”
虞弥沿着他的肩胛骨点了点,笑得活像只狐狸。
他不明意味地笑了下,轻叹出声,腾出只手,想把她从身上揭下来。原先像变魔术一样出现在手中的卡片此时被他轻叼着,虞弥反勾住他的脖颈,咬着卡片的一个角,一点一点抽离。
她放开一边的手,把卡片摘下来,攥在手里细细端详。
——往来港澳通行证,七个大字。
字下面的照片是蓝底的证件照,比起高中的照片,他难得敛起毕露的锋芒,只是眉间的乖戾一如既往。
“把通行证收好了,要是你有机会让我死,就凭这个找我爸要赏金。”谷钦仰躺在座椅上,笑得随意散漫,语气中透着恶劣的玩笑。
“你就这么放心我?”虞弥把通行证拿在手中翻来覆去的看,眼中的疑问不言而喻。
“这片戈壁是我的,只要你在其中,就也会是我的。”谷钦仰开口的时候张扬又放荡不羁,没有人会怀疑这里一切的确都尽归他有。
窗外的月亮似乎也感应到了他的话。
在他的侧身,一瞬间,月光破云而来,照在雪山顶上,流光泄银。
雪山是他的,戈壁是他的,连抓不住的月亮也会奔他而来。
虞弥睫毛颤了颤,撑起手,支在他的座椅上,几乎和他抵着额头,语气却坚定,“我不信。”
撂下一句,她掸了掸腰间谷钦仰拂过的地方,翻过身回到副驾驶座上,抄着手眼都不抬回了句,“晚安”。
谷钦仰心中好笑,却不得已应下这句“晚安”。
对于谷钦仰来说,不用像以前那样强忍着呼噜声入睡,第二天的精神明显好了许多,早上不到六点他就醒了过来,早早地借着车顶光规划下一站的路线。
雪山脚下的这一站原本不在他的规划之内,在那个大拐弯之前他就已经神使鬼差地改变了方向,或许是想见见许久未见的老朋友,又或许是……谁说的定呢。
窗外的风很大,刮在玻璃上嘭嘭作响,谷钦仰抬起头朝窗外望过去,天色虽然是暗的,但那黑云压城的场景与仍然不同寻常,带着骇人的巨大声势。
他只是看一眼就确定了那是什么。
——沙暴
警报声迅速传遍了整个车队,还在睡梦中的队员蓦然惊醒,迅速意识到是什么正在发生之后,忙不迭准备发动车到安全区。
“不用管车,保护好你们自己,有什么损失我会解决。”电台里谷钦仰的声音镇定平稳,丝毫没有因为突如其来的自然灾难而有慌张。
虞弥的睡眠很浅,谷钦仰说话的时候她就迷迷糊糊醒了过来。
她从不循规蹈矩,爱四处旅游挑战,也不是没经历过什么暴雪滑坡,但在看见如此滔天的情景下她也很难保持面不改色。
脑子里的自然反应就是让她抓紧谷钦仰的衣袖,她努力控制住自己发颤的手,不让自己看起来处于劣势之中。一旁的谷钦仰感觉到她的动作回望她一眼,示意她安心。
虞弥心跳得很快,在慌乱之中她想起学过的吊桥效应。
人在最危险的时候,往往会把对危机的恐惧而误以为是对自己同行人的心动。
她跟在谷钦仰身后,听他有条不紊地指挥所有的队员做出最安全的方案,没来由的愿意把自己的命交给他安排。
所有的车被用来作为遮风的挡板,虞弥抬起的头被谷钦仰按在怀里。免去了风沙的侵袭,她看不清外界的情况,自然而然对灾难的恐惧也降低了不少。
谷钦仰的心跳很有力却没有什么猛烈的起伏,没有人能预知自己在大自然施与的惩罚面前会有怎样的命运,可即使如此他依旧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任由暴风狂卷,他自有一番天地可容身。
在虞弥思绪逐渐飘远的时候,一个声音打断了她游走的思路。
“你最好还是活着,和我死在一起可就算殉情了。”
谷钦仰胸腔随着他出声而震动,她贴得很紧,声音几乎是通过骨传导传到了她的耳中。
从他骨骼传出来的声音映在虞弥耳朵里,虽然是轻佻的语气却显得尤为闷沉。
“放心吧,我一定活到给你送终——”虞弥就感觉谷钦仰的怀抱松了些,她微微探出头开口,最后一个字没说完,一口沙就猛地灌进了喉咙。
他低头,笑得痞坏又撩人,分明是他早料到这种情况,故意诱她说话。
“起来吧,没事了。”
她正跟海洋动物一样一口一口吐着沙子,就听见他在耳边轻言说道。
她活动着腿脚,准备疏通一下蹲麻了的小腿,却被谷钦仰拦腰抱了起来。
虞弥下意识搂紧了缠在他身上的手,不让自己掉下来。
谷钦仰发现了她的变化,一只手托着她的腿保证她的安全,另一只手在背后轻轻拍了拍她,像给小孩的安慰诱哄。
等她的酸麻感渡了过去,谷钦仰半躬着腰把她放了下来。下一秒一个杯子从背后那只手那儿被递了过来,“漱漱口。”
“你的杯子?”虞弥掂了掂杯子,开口问。
“擦过了。”谷钦仰正收拾着残局,听到她的话手一顿,不咸不淡地回答,
“其实下一次,可以不用。”虞弥含住杯口喝进一口,然后轻轻擦去留下的水迹。
谷钦仰接过她手中的水杯,眸色不变,昂起头在她使用的位置给自己灌进一口水。
“点个烟雾弹吧,找个支援。”
他转头看着陷了大半个轮胎的领车,单膝跪地沿着车轮的花纹触摸一圈,再站起身不慌不忙地把任务分配下去。
“打火机呢?”旁边队员询问开口。
谷钦仰正在盘算物品,漫不经心地说了句“在口袋里”。
虞弥自然而然地走向前,伸手沿着他的腰带有意无意停顿了一下,才往下到裤子的侧兜中,摸到了一个四四方方的薄片状塑料套。
像是,某种成年人之间心知肚明的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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