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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番外行弋×平陵】长河


她驻足在一片废墟前,房子被烧得只余一地焦黑,只剩下一点点零星的玻璃碎片还折射出点点星光。她蹲下身子,伸出白嫩的手抓了一把灰烬,干净朴素的裙子沾了不少污渍。

        “小姐。”朔风看着面前这个不过十岁出头的蓝眼女孩,不由扼腕叹息。

        “朔风姑姑,他们怎么说?”女孩的语气很平静。

        “他们说只要小姐答应放弃在岛上的一切并且离开茉莉花岛,就放过小姐。”朔风答。

        女孩手一顿,她站起身,“我答应。”

        1

        行弋隐藏在茂密的树林里,他朝着河边的方向看去。

        狼生得高大而威武,火红的毛发宛如傍晚天边的霞光,又宛如熊熊燃烧的烈火,但它肚皮处的皮毛却如白雪一般纯净。它喝足了水,踱着步子沿河而行。

        行弋十岁开始跟着父亲外出执行任务,现在他已经可以独挡一面了。最近有村民向山庄反应村落附近有野兽出没,据村民所说,这些野兽不仅体型庞大、行动敏捷,甚至可以使用魔法。接到任务后,他抓着线索顺藤摸瓜,追查了几天后,就遇见了这只似乎在散步的狼。

        行弋猫着身子,小心翼翼地跟在它的身后。

        走在前面的红狼兴致不错,偶尔停在花丛边上戏弄着花间的蝴蝶,偶尔跃上一旁河边的高地,慢斯条理地梳理自己的毛发。

        他跟了一下午,最后跟着红狼到了巨人山南坡,离它不到百米的前方有一棵桃花树。

        红狼住了步子,耳朵竖起,喉咙间发出低沉的咕噜声,它转过身盯着行弋所在的位置,目露凶光,狼爪在地上留下几道深而长的爪印。红狼朝着他的方向又走了几步,爪子一挥,几道魔光砍下他身边的树枝,但却没有一道魔光是真正用来攻击行弋。

        这是警告。

        红狼一开始就发现那个一直跟着它的魔族人了,本以为他跟一段时间就会离开,不曾想竟然生生跟了它一个下午,若非碍于和夫人的约定,它早就动手了。

        “红狼。”就在行弋考虑着要不要撤退的时候,一个长发女孩自桃树上跳下,瞬间转移到红狼的身边,她顺着红狼的毛发,“你,还不打算出来吗?”

        红狼看了女孩几眼,又朝魔族人的方向瞥了一眼,然后跃上高地,伏在岩石上闭目养神。

        行弋一下子就认出了声音的主人,“平陵?”

        “你跟着它做什么?”平陵抛出了一个问题。

        行弋稍微解释了缘由,平陵一边听一边走到了那桃树下,她盘腿而坐,然后轻轻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过来坐。”

        行弋顺从地坐在她的身边。

        他们都就读于魔族魔法学校。初见时,她闭着眼倚靠在窗边,膝上摊着一本魔法书,娟秀的手写字落在一旁的空白处,夏日炙热的阳光穿过厚重的玻璃片,伏在她的肩头。自那日起,行弋和平陵有了交集,相处时间一长,他发现平陵是一个慢热的人,她喜欢独捧一本诗集,在落日余晖里,在满田花海里,沉醉在文字的世界里。

        他喜欢平陵。从上次平陵突然离开学校,他四处打听她的下落、不断地呼叫她的巴比基的时候,他就看懂了自己的心。

        “它没有伤人,只是出来散散步而已。”平陵突然转头,正好对上行弋的眼睛。

        行弋尴尬地移开目光,“你怎么知道啊?”

        “巨人山是它的家,它不会做对家不利的事。”

        “你的家也在巨人山吗?”

        “在。”不知道平陵想起了什么,她的嘴角荡漾着一抹明媚的笑。

        “我好像从来没有在巨人山的魔族村落里看见过你。”

        “我不是魔族人。”平陵皱了皱眉头,然后继续说:“我来自一个很小的家族。”她身子前倾,凑近了行弋的脸,行弋始料不及,下意识后仰,“你的黑眼睛真漂亮,像钻石一样好看。”

        “你……你的黑眼睛……也……也很好看。”行弋的耳朵殷红。

        平陵噗嗤一笑,“我的眼睛可不是黑色的。”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睛就已是漂亮的蓝色,“这是个秘密。”她食指抵在唇上,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为什么要掩盖眼睛的颜色?”

        “在我的家族,有蓝色眼睛的人是异类。”平陵耸了耸肩,云淡风轻地回答。

        行弋一愣,默了几秒,然后换上轻松的语气谈起了另一个话题。

        平陵笑得灿烂,行弋的眼神越发柔和,他们兴起之时的嬉闹声甚至惊扰了在闭目养神的红狼,它抖了抖双耳,盯着行弋的目光满是不善。

        傍晚金黄的日光铺在山坡上,嫩绿的草衔着点点金光,在微风里弯下柔软的腰肢,天边的云上泛着一层殷红。

        平陵起身揉了揉有些酸痛的双腿,将耳边碎发撩至耳后,对着红狼吹了声口哨,“我该回去了。”她摆摆手,“明天见。”话音刚落,她便施展了瞬间转移魔法。

        行弋摆了摆手,唇角微微勾起,笑得心满意足。

        平陵哼着歌踏在清风谷的回廊上,她愉悦地转了一圈,嬉笑着同身边经过的小精灵打招呼,而她身后的红发女子却满脸怒气。

        “小姐怎么可以和一个外人透露你眼睛的秘密呢?当年夫人费了那么大的劲才抹去了你在岛上的资料,又把你带出茉莉花岛,,要是让他们发现了又要途生事端!”她的脸色很难看,“夫人和凝兰小姐现在又不在萧龙共和国,你要是出了事该怎么办?”

        “他是魔族人,又怎么会和墨夷家族扯在一起?”平陵满不在乎。

        “那你看不出来那臭小子看你的眼神很不对劲吗?”丹心想到这里就暴跳如雷,那魔族人看平陵的眼神明显不对劲。

        平陵脚步一停,她微微垂着眼睑,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出许多和行弋在一起的画面,她轻轻一笑,“丹心姐姐……”

        丹心蹙眉。

        “丹心姐姐怎么知道我对他没有非分之想呢?”她笑得一脸灿烂,让丹心分辨不出她到底是开玩笑还是认真。

        2

        清风谷鲜少接待外人,有资格随意进出也仅局限于获得权限的人。偶尔有客来访,洛灵都会戴上一副金色半脸面具,以灵族灵主的身份接待来客。

        今日,平陵带着行弋和他的父亲墨勒来到清风谷,洛灵一袭素白衣裳,立于台阶之上,微笑着看着她,站在洛灵身后的凝兰偷偷给她传递了一个眼神。

        她没有戴面具,因为她是以她长辈的身份来祝福她的婚姻的。

        “墨勒先生。”洛灵冲着墨勒点点头。

        “平陵,她是你的长辈?”行弋暗暗戳了戳她的手臂,心里惊讶洛灵如此年轻。

        平陵点了点头。

        他们简单地吃了一顿午饭,洛灵就要和墨勒开始谈婚礼的细节了。墨勒很满意平陵这个儿媳妇,魔力高强又温柔大方,有着自己的一番事业,待人接物都体现她本身良好的教养。而洛灵尊重平陵的选择,她相信平陵的眼光,也愿意将自己养了二十几年的孩子托付于行弋。

        朔风给他们上了一壶茶和几份糕点,弯腰在洛灵耳边嘀咕了几句便离开了。

        “行弋。”洛灵摊开手掌,一个小小的戒指盒就出现在她的手上,她把戒指盒推到行弋的手边,又转头对凝兰说:“凝兰,你带他们去看看。”

        凝兰微笑着起身,“你们跟我来。”行弋一手拿着盒子,一手牵着平陵,他们跟着凝兰停在一个扇门前。凝兰推开门,“平陵你可不要太激动哦。”

        房间的中央摆放两套按魔族传统服饰的风格设计的衣裳,西装没有过多的纹路和图案,整体看上去简洁大方。而旁边的那套婚纱则是以红色为主,金色的丝线勾勒出的图案细腻而精致。

        “婚纱?”行弋惊讶。

        平陵轻轻抚摸着裙摆上的图案,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洛灵花了一个月的时间设计出来的婚纱,还不赶紧试试?”凝兰将衣裳取下来,她把西服递给行弋,指着角落的一个更衣室“行弋也试试。”她把婚纱捧在怀里,“这件衣服穿起来有点麻烦,我帮你整理。”

        行弋平日里穿惯了西装,很快就试好了衣服,而平陵费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搞定,凝兰等平陵穿上后给她理了理衣角的褶皱,才牵着她走出试衣间。

        大红色的婚纱衬托得平陵的皮肤额外白皙,裙摆处的碎钻反射出点点星光,腰间绑着花囊散发着屡屡清香。行弋上前握住未婚妻的手,将她耳边的碎发撩至耳后。眼里尽是惊艳。

        凝兰识趣地离开,还顺手带上了房门。

        行弋拥住未婚妻,在她的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

        平陵搂住他的腰,眯着眼把下巴抵在他的肩头上,手指还在他笔直的西装上胡乱比划。

        “你把刚才那盒子打开吧。”平陵松开行弋。行弋打开那盒子,两枚戒指安静地躺在锦盒里,“它名为长河’。”她拿起男式那枚,内环上镌刻着两个字母:xl。

        似星河般璀璨耀眼,又如其恒定长久。

        这是她对我们的祝福。

        3

        比起刺眼的白光灯,魔族人更喜欢在夜晚欣赏皎洁的月光。今晚的巨人山刚刚结束了一场盛宴,鲜少亮起的彩色灯笼在短短几个时辰里再次饱览巨人山的夜景。魔族人舒展了疲惫的身躯,枕着明日的希望在月光里安然入睡。

        平陵拢了拢已经吹干了的长发,将刚脱下的婚服整理了一番后用衣架挂起,环胸倚在窗户边上。刚从浴室里出来的行弋还带着一身水汽,他从背后搂住平陵的腰,在她的后颈上落下一吻,“在想什么?”

        “在想以前的事。”平陵把手放在行弋的双手上。

        他们自中学起认识,那日偶然的一瞥竟成就了往后数年的爱恋。四年光阴,没有爱得轰轰烈烈,没有吵得撕心裂肺,只有平平淡淡的生活,如一杯冒着氤氲水汽的热茶,弥漫的茶香沁人心脾。

        “我好像从来没有和你吵过架。”平陵轻声道。在她印象里,他们从来都没有争得面红耳赤,而是在一时的愤怒之后静下心来促膝长谈。明明是才相恋几年的小情侣,却宛如已经相伴多年。

        “你很想和我吵?”行弋收紧了手臂,“我对你不好吗?”

        平陵笑了,她转过头贴着丈夫的侧脸,“很好。”

        的确很好,这四年里他没有让她受过委屈,她每月特殊的时期都记得清清楚楚,可以说是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她算是彻底陷入他用温柔和宠爱编织的这个陷阱了。

        行弋眯着眼,记忆仿佛也被带回了遥远的过去,“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中学毕业的时候吧。”平陵眨了眨眼睛。感情是世界上最复杂的,说不清道不明,但好在她知晓自己的心意便可,“那你呢?”她戏谑地看着对方。

        行弋让平陵面对着自己,沉默地将自己的额头贴在她的额头上,放任自己的呼吸和平陵的交缠在一起,他看着她那双变回蓝色的眼睛染上浓浓的情意。

        “一见钟情。”

        4

        平陵吃完晚饭,帮着余道奇收拾了残局,又催着行炜赶紧去学习。

        “好了好了,嫂子,我会好好学习的。”行炜笑着关了巴比基,朝着平陵扬了扬已经黑掉的屏幕,“您可比我哥还严。”

        平陵冲着他挑了挑眉,和余道奇交代了两句记得给墨勒和行弋备份夜宵后也就回了房间。

        行弋身为现任魔族族长的长子,能力出众,年纪轻轻就在族中立有一席之地。结婚之后,他更是忙得脚不沾地,天未亮就出门,半夜三更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来,连饭都是胡乱地吃一顿。

        平陵也不清闲。婚礼之后,洛灵和凝兰回了枫杨共和国,凝兰在成年的时候接手了家族企业清源财团,现任董事长之职,但她从小就被挑选为梵天殿少主,此次回去除了筹备她的婚礼,还要暗中开始着手打理梵天殿的事务,因此管理财团的任务就落到了平陵头上,

        清源财团是萧龙星球为数不多的跨国企业,事务虽多,但好在财团里精英也不是顶着空壳混饭吃的社畜青年,处理事情的效率也是一等一的高。

        总体来说,她的工作比行弋轻松不少。

        但等平陵浏览完今天的文件的时候,也已经十一点多了,她起身洗漱完后手一挥打开了电视,坐在沙发上用毛巾擦拭着半干的头发。

        大概真的是累了,平陵的眼皮已经沉重到快撑不开了。

        行弋回到房间里的时候,房间里的灯已经关了,电视荧屏微弱的光和声音在黑暗里尤为突兀,平陵半躺在沙发上,长发披肩,一只手垂在沙发边上。

        行弋放下公文包,扫了一眼堆积在桌子上的文件,小心翼翼地把人抱到床上,拉过被子盖好。

        “以后早点睡啊。”他在平陵的耳边留下一吻,平陵嘤咛一声,翻身背对着他。

        行弋轻轻一笑,他扯开领带,到浴室洗了个热水澡,然后摸着黑上了床。

        他刚一进被窝,腰肢就被人揽住,女人凑上来在他下巴上亲了一口后继续心满意足地窝在他的怀抱里。

        “我吵到你了?”行弋揉揉她的头发。

        “没有,刚好醒了。这几天睡眠不是很好。”平陵闭着眼答道,“晚安。”

        “晚安。”行弋也闭上眼睛。

        5

        茶香携着淡淡的果香在茶室里弥漫,氤氲水汽模糊了清晰的镜面。

        天拓喝了一口面前清甜的茶水,眯着眼感受着身体里活跃的魔力。“这茶居然可以滋养魔力”他惊讶地看着行弋。

        行弋点了点头,又给天拓添上一杯热茶。

        “我一直以为除了魔药,就只有墨夷的茉莉花可以能滋养魔力。”天拓轻声问,“你这些茶是从哪里得到的”

        “平陵家自己炒的。”行弋随口回答。

        “看来我找你吃喝下午茶还找到对了。”天拓笑道。他刚刚当上魔力洲的洲长就忙得不可开交,好不容易偷得浮生半日闲,能坐在这里享受一杯下午茶的时光。

        茶室的门被轻轻扣响,随后平陵就走了进来。行弋往旁边挪了挪,等平陵坐下后顺手把一旁的软垫垫在她的背后,一抬眼发现她的头发折在衣领里,小心翼翼地整理好,再用手腕上皮筋绑上。

        完美。

        天拓:“我来吃顿下午茶你们非要给我塞狗粮”

        行弋笑了,他问平陵:“下午累吗?”

        “不累。”平陵眉眼柔和,她从包里抽出一张报告,递给行弋。

        “我祈祷我能在你们孩子出生前有个女朋友。”天拓揶揄。

        “那你只有八个月的时间了。”行弋揽住平陵的肩膀。

        天拓愣了愣,立马反应过来。

        期狗太甚。

        天拓微笑着抿了一口茶:“我已经和工作原地结婚了谢谢。”

        平陵抬手一个飞来咒,三罐茶叶飞到天拓的手边,“要带点回去吗”

        天拓道了谢,又好奇地问:“你是哪个家族的啊竟然懂得炒制这样的茶叶”

        “一个小家族而已。”平陵一手放在小腹上,“而且我很小就离开家族了。这茶叶也不是从族里带出来的。”

        天拓眨眨眼,他能感觉到平陵语气里的冷漠,索性也就不问了。

        晚上的时候,平陵联系上了洛灵。

        “你也怀孕了啊。”洛灵笑道,“你和凝兰是约好一个时间生孩子的吗她刚检查出怀孕,还没来得及跟你说。”

        平陵虽是笑着的,但她的心情并不轻松。

        她可以安安稳稳地当着魔族族长儿媳,和自己爱的人厮守一生,而凝兰却是和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家族联姻,不但要面对婆家的刁难,还要应对殿内的各种事务。

        “那个,凝兰丈夫知道凝兰是梵天殿的少殿主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不知道。少殿主的身份在继位之前都是保密的。”

        “她其实本来可以不用嫁给那人的吧……”

        洛灵沉默了几秒,才淡淡地说:“这是她的选择。”

        平陵抿着唇,手指轻扣桌面。

        “相信你家行弋是不会亏待你的,我回头给你寄点东西,就不回去看你了。等你要临盆时,朔风会去照顾你。孕妇是需要好好休息的,早点睡。”

        平陵切断了和洛灵的联系,靠在椅子上仰望着窗外的漫天星辰,她叹了一口气,慢慢清空了脑子里的杂念,然后果断抱着自家的大暖炉熄灯。

        6

        平陵搂紧了怀里的斛律,身子微微向前倾,示意红狼的速度慢一点。旁边的行弋双脚站立在飞行棍上,紧紧跟着脚踏烈焰的红狼。他们在山林中穿行,最后降落在一个繁花盛开的地方。

        行弋意识到这和第一次到清风谷的路线并不同,而且以他对这附近魔力波动的判断,他能肯定有一个巨大的魔法阵在保护着清风谷,这魔法阵是一个不断变化的活阵,因此入口也随之而变。

        红狼毛茸茸的尾巴一甩,尾巴尖卷住行弋的左手,踱着步子向前。它才走几步,一个灵阵便在他们身下光芒大盛。

        “妈妈?”斛律有些紧张地抓住了平陵的衣袖。

        平陵揉揉他的脑袋,以示安抚。

        周围的空间扭曲,景象的轮廓模糊扭曲,糅杂成斑斓的调色盘。等身边的景象回复正常的时候,他们已经身处清风谷。凝兰牵着一个和斛律差不多大的男孩站在离他们不远处的回廊上,平陵走上前去抱住自己的好闺蜜,又拿出几颗糖果递给了男孩。

        他叫云舒,凝兰的儿子,比斛律小一个月。

        两个孩子初次见面,刚开始还有点拘束,没过多久就玩在了一起。清风谷虽没有新奇的魔力玩具,可却胜在其所有的物种稀奇古怪,哪怕是小小的一只蚂蚁都足够让他们盯上半个小时。

        行弋夫妇和凝兰陪着他们在清风谷玩了一下午,而红狼安静地呆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偶尔忍受一下小屁孩的□□。晚饭过后,行弋抱着斛律和云舒坐在一旁的大树下,而平陵和凝兰则是登上书阁的二层。

        平陵靠着栏杆,偷偷地瞄了几眼凝兰,“他……没有来吗?”

        “我没让他知道清风谷的存在。”凝兰回答,她又问,“看来行弋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了?”

        “他只知道这里是异族的领地。”平陵说,她想了想,还是决定问出来,“你,和他幸福吗?”

        凝兰笑了笑,戏谑的目光落在闺蜜的身上,“你是不是觉得我和他是家族联姻,素未谋面,想不通我为什么没有拒绝?”

        平陵点点头。

        “我很早以前见过他,也很喜欢他。”凝兰的眼里尽是温柔。

        “那你的婆家对你好吗?”

        “我自幼父母双亡,又由于我特殊的天赋被秘密送到这清风谷学习,在国内我唯一的依靠是爷爷。成年之后,我接手清源财团,将财团打理得井井有条……”凝兰没有直接回答平陵的问题,而是先淡淡地谈起了往事。

        “他并不觉得我有什么不好,可老太婆偏认为我被送走是因为我为家族废物,能够接手财团是得益于我的嫡系血脉,百般不满,处处针对。”

        “这些年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也越来越得寸进尺,现在竟然敢都明目张胆地往他身边送女人,很明显是她心里是彻底把我当摆设了。”

        凝兰的语气始终是平淡的,但平陵依旧能从里面听出几分阴冷,她扳过凝兰的肩膀,严肃地看着她:“她要是再敢这么对你,我去梵天殿给你撑腰。”

        凝兰笑了,她回抱住平陵,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尖,“我成为殿主只是时间问题,你觉得我会怕她一个深宅里玩弄心计的妇人?你啊,就好好呆在这魔族当你的族长夫人吧。”

        凝兰搂着闺蜜看向底下的两个孩子和行弋,蓦然间想到什么,“行弋和天拓走得很近吗?”

        平陵一愣,没料到凝兰会突然提起天拓。

        “离天拓远点。他和莫明、莫元既是叛逃的莫家族人,又是现在墨夷家族重点监控的政治人物,你和他走太近容易被注意到。”凝兰握住她的手,直视着她变为黑色的眼睛,“也不要再去接触丘氏家族的人。我不希望以后你来梵天殿,是因为被墨夷家族逼得无路可走。”

        她被送到洛灵身边是因为她的天赋,但洛灵和平陵的相遇却是偶然的缘分。

        无论是她,还是洛灵,都希望平陵能够远离权利的漩涡,平平淡淡地享受余生。

        然而她没想到,她今日所说竟一语成谶。

        7

        几注水流顺着灰黑色的墙蔓延而下,在角落里积成一滩发着恶臭的绿色液体,一只变色尖嘴从墙角的洞口里探出脑袋,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一个破碗,里面有着半个馊了的馒头和几棵青菜。它从洞里爬出来,跳进碗里啃食着馒头。

        牢房阴冷潮湿,唯一的亮光来源于墙上的一个装了铁栏的窗口。

        平陵动了动手腕,腕上的铁链随着她的动作碰撞发出刺耳的声音,还在吃东西的变色尖嘴受到惊吓四处逃窜。

        她轻抚着微微凸起的小腹,左手上的灵阵转动,微弱的紫色光芒裹着一小股清澈的露水从窗口里飞进来。她仰起头,喝下了那点露水。

        平陵扫了一眼被尖嘴瓜分的食物,被墨夷家族扣押在地牢的这几天,她担心饭菜里参入摄人心魄的药物,硬是没碰一口饭菜,连水也只敢喝一点清晨的露水。怀孕期间本是女子魔力最微弱的时候,现在她只能用这一点魔力保护着腹中的孩儿。

        第一次这么庆幸自己与生俱来有着控制水和火的能力。平陵苦笑。

        走廊上传来了脚步声,过了一会儿,牢房上的锁咔嗒一声开了,走进来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

        “又见面了,平陵。”老人开口道,“几天不见,你竟落魄成这个样子了。”

        “还不是拜成木长老所赐。”平陵阴阳怪气地说。

        “如果你告诉我们名里秘方的下落,就不需要受着皮肉之苦。何况你本就是家族的人,为家族效力是你分内之事。”成木的语气充满了傲慢。

        平陵冷笑:“第一,我不知道也不感兴趣名里先生的秘方究竟为何,第二,二十多年前你们放我离开的时候,我便不再是丘氏或墨夷家族人。你们之间的明争暗斗,我不想掺和。”

        成木皱着眉头,没想到平陵如此倔强,几天的牢狱之灾竟无法让她屈服,不过他还有一个办法。成木拍了拍手,魔光闪烁,两个黑袍人便站在了他的身后,其中一个还端着一碗药水。

        “既然你不愿意配合家族,我也只能采取一点特殊手段了。”成木接过那碗药水,“平陵小姐现在还怀有身孕吧?”

        平陵脸色一白,成木没有明说那药水是什么,但她能猜到那碗东西绝对会对她的孩子不利,她挣扎着拒绝,却被腕上拷链发射出的魔光折磨得更加痛苦。

        两个黑袍人粗暴地摁住平陵的肩膀,一个还抓着她的头发,迫使她仰起头来。

        成木走上前来,捏住她的下巴,硬生生把药灌进去。成木灌完了药,两个黑袍人手一甩,平陵便猛得倒了下去,额头磕上一边的碎石,滴在地上的鲜血如娇艳的红梅。然而让平陵更绝望的是紧接着小腹传来的阵痛。

        她捂着肚子蜷缩起来,额头上冷汗直冒,指甲深深地扎进了手心,她眼前一阵模糊,只能躺在地上有喘着气。

        “平陵,作为母亲应该多为……”

        成木!今日我若不死,来日我必让墨夷跌落神坛!

        平陵曾满是温柔的眼睛却在此刻变得凌厉而凶狠,恍惚之间,一抹白色的身影出现在她模糊的视野中,她想叹自己命不该绝,却只是动了动唇便昏了过去。

        成木还在奇怪平陵最后的行为,来不及想明白就眼前一黑,直挺挺地站在牢房之中。而两个黑袍人则是横躺在地上。

        洛灵脸色阴沉地走进牢房里,跟在后面的丹心看着洛灵解开平陵手上的铁链后将人打横抱起,又扫了一眼空掉了的药碗,不禁恼怒她们还是来晚了。

        “丹心。”

        “属下在。”

        “茉莉花岛的长老们平日里公务繁忙,是时候让他们好好休息一下了。还有,这岛上那么多违章建筑,一并拆了吧。”

        丹心背后一凉,低头答了一声:“是!”

        8

        天拓将落在地上的抱枕捡起,拍了拍上面的灰尘,重新摆放好。他打开电视,正好是新闻频道,内容是茉莉花岛发生地震的事,许多房屋化为废墟,祭司族大部分长老受伤,被安顿在岛上的疗养圣地——魔力神山上。

        “你还要这么折磨自己多久?人走了就去找啊。”天拓说

        “我找不到她。”行弋的声音低沉压抑。

        距离平陵消失已经有一个星期了。头两天的时候,行弋差点翻了整座巨人山,最后却在房间一隅找到一封诀别信。他把自己在房间里关了一晚上,第二天就进入工作狂魔状态,几天没合眼,长老院实在是看不下去,强制给行弋放了一个星期的假。

        行弋回来之后老把自己关着,只有在斛律过去的时候会勉强打起精神。墨勒絮絮叨叨说了他几句,也就得到行弋一个淡漠的眼神,气得他赶紧搬来天拓这个救兵。

        天拓在行弋身边坐下,拍了拍兄弟的肩膀,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先是巫术族挑起争斗,又是平陵出走,可想而知,行弋所承受的压力和痛苦又多大。

        “你先出去吧,我自己一个人静一静。”行弋下了逐客令。

        天拓叹了口气,离开了房间。

        行弋等天拓走远了后,才起身从床头柜里拿出一个小本子,而这时他的巴比基正好响了,显示的是一个加密的陌生号码。

        “演技不错。”女人赞赏道。

        “平陵还好吗?”行弋问。

        “这几天恢复得不错。你既然已经放假了,过两天就来看看她,顺便道个别吧。”

        9

        星盘是灵族用来掌管世间规律的媒介。

        面前的星盘光芒闪烁,洛灵看着代表墨夷家族的命星光芒逐渐减弱,一怒之下捏碎了手上的的玉石。

        现今墨夷家族气数未尽,即使是她再愤怒也必须遵守规则,否则就凭成木给平陵灌下去的那服药,就足以让她掀了整座茉莉花岛。

        而平陵现在的状况也不是很好,她在岛上几天没吃东西,又用魔力养护腹中胎儿,身子本已虚弱,偏生成木又给她灌了一副毒药,硬生生让她带着孩子到鬼门关走了一遭。她用灵族秘方给平陵调养了几个月,如今人暂时没了性命之忧,却是落下了病根。

        朔风奔波了几天,才查到雪洲有一种奇草,既不伤害胎儿又能治疗母体的伤势,只是那药一旦摘下必须在短短三个小时内服用,否则便与杂草无异。

        由于行弋和天拓关系亲密,从天拓那知道了不少墨夷家族的事情,所以这一次平陵出事,洛灵也没瞒着他,直截了当地挑明了一切,把决定权交到了这对小夫妻的手上。

        “夫人,平陵小姐说要见您。”朔风轻叩门扉。

        洛灵手一挥,收拾掉地上的碎片,才去了平陵的房间。

        “我要成为枫杨共和国的祭司。”洛灵才刚踏进屋子里就听到了这句话,她看了一眼躺在床上万般虚弱的孕妇,没说话。

        “我要成为枫杨共和国的祭司。”平陵再一次重复,再虚弱的声音也掩盖不了滔天的恨意。“我从小和凝兰一起长大,一起训练。我不会比灵族挑出来培养的祭司人选差。”

        “你本就不是灵族中意的祭司人选。”

        枫杨共和国的制度与萧龙大不相同。在枫杨共和国,总统由人民选举出来,任期五年,而梵天殿殿主和两位焚天宫宫主则是由历代在位者挑选培养,皆为终身制。再加上祭司,便是枫杨共和国的五大首领了。

        祭司是最为特殊的。他们并非常驻人员,而是灵族根据他们从星盘上预见的未来而培养出的人才,其手握重兵,名义上隶属于梵天殿,然而行事却完全不受任何一方的约束。他们的出现是为了巩固国家的统治,以及帮衬着其余四大首领应对暗藏着的种种危机。

        枫杨共和国四千多年的历史里也不过只有三位祭司。

        “我是您亲自教大的,我争得过他们。”

        一字一顿,语气坚定。

        平陵第一次用这么坚定地语气说她想要用命去拼一个未知的奇迹。

        “陵,你要知道,你现在和行弋做出的决定就已经要让你的两个孩子在童年失去父母的陪伴。如果你想要成为祭司,那么在你正式坐上这个位子之前,你在萧龙就只能是一个死人,到了枫杨便是生死由天。”

        洛灵按住平陵的肩膀,直视着她湛蓝的双眸,“想清楚。不管你最后怎么选,我都会给你铺路。”

        “有生之年,我定要墨夷跌落神坛!我必须成为祭司。”

        若以灵族所预见的未来为基础,只有成为祭司,她才能发展自己的势力,她才有资格明目张胆地同墨夷家族叫板,并彻底斩草除根!

        9

        平陵靠着床头,长发披肩,宛如精致易碎的瓷娃娃。明明已经休养了好久,脸上却还是难见一点红润。

        门吱呀一声开了,洛灵端了一个盘子进来,盘子里有一碗淡绿的草药粥和一瓶药膏。她把盘子放在桌上,同床边的男人嘱咐道:“一会她吃完粥,你给她上药。别留疤了。”然后她就转身离去。

        行弋点点头,伸手触碰了一下碗身,不烫。

        他要起一勺粥,吹了吹递到平陵的嘴边,她低下头小口地吃着。平陵吃得很慢,但他也不急,耐心地喂着。等到平陵吃完,行弋才把空碗放到一旁,开始给平陵上药。

        她的手腕上有一环深褐色的伤疤,一看就是带着魔力镣铐留下的伤疤,背上的疤则是纵横交错,像是一条条细小的蜈蚣藏在皮肤之下。

        他的手微微颤抖。

        “我背上的……很难看吧?”平陵背对着他穿上衣服。

        他紧紧地把人搂在怀里,下巴抵在平陵的肩膀上,身体不住地发抖,“是我没保护好你。”

        平陵摇摇头,直起身吻了吻他的唇,“陪我去散散步。”

        行弋扶着平陵走在清风谷的回廊上,那里的一切都很漂亮,平陵慢慢地就开始说起了她儿时的回忆,又聊起了以前和他一起的日子,美好的不像话。

        行弋的眼睛渐渐红了,他停下来抱住平陵,右手轻拍着她的后背,“去了雪洲,要记得吃早餐。你老不爱穿太多衣服,雪洲比魔力洲更冷,要多穿几件。你身子渐渐重了,走路的时候小心一点,别一天到晚蹦蹦跳跳的……”

        行弋耐心嘱咐着,他甚至把这些琐粹的小事全部记在小本子上,说着便开始泣不成声。

        平陵仰头吻他,眼泪不住地往下掉。

        行弋,行弋,你等我,我一定会让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付出代价!

        10

        平陵去雪洲了。

        他习惯性地多拿一副碗筷的时候,他回来再也看不到给他留着的那盏灯的时候,他夜半呢喃着摸到身边冰冷的被褥的时候,他才记起这件事。

        行弋很少在他人面前在提起平陵,却在黑夜里盯着巴比基的屏幕发出一条条的短信,无一例外地都像沉入大海的石子。他试过去查平陵的通话记录和消费记录,毫不意外,自那日一别,再也没有任何记录,而他也再也没有进入过清风谷。

        唯一的一次回应,应该是斛律十岁生日的那天,一个青衣女子送来了一个信封,里面装满了平陵和壹索的合照。

        行弋等了八年,却等来了妻子的死讯。接到巴莉电话的那刻,他眼前一黑,满脸的难以置信,甚至冲着刚进门的尚方发了火,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说了什么。

        但等他冷静下来,他觉得有一点不对劲。

        行弋是想亲自去接壹索的,却被一件事绊住了。等到傍晚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肯定是去不成了,不得已让余道奇代他去一趟雪洲。壹索从空中快车下来的时候,那双蓝眼睛一下子让他想到平陵,他张开怀抱,柔声地唤道:“壹索,来……”可惜的是壹索拒绝了他的怀抱。

        壹索回来后一个月,行弋再次见到了洛灵。她不仅是平陵的家人,现在更是壹索的魔法老师。他本该尊敬面前的这个女子,却在她说出他可以把“长河”送回来并另娶的时候拍着桌子怒道:

        “您都能把她从墨夷家族救回来,又怎么会舍得让她死?!”

        “她还活着对不对?”最后一句行弋放软了语气。

        洛灵诧异了半秒,才慢慢告诉他真相。

        “她说你没必要搭上半生的时间去等她。”

        “心甘情愿。”行弋轻抚无名指上的戒指。

        后来,江璃在青阳山庄住下了。

        后来天拓家也出事了,他们兄弟两都成了孤家寡人。

        十六年时间一晃而过,行弋终于在江璃回来的时候再次听到他深爱之人的姓名,二十多年的苦苦等待在那一刻开始有了意义。

        似星河般璀璨耀眼,又如其恒定长久。

        阔别多年,心意未变。

        他们终会再次携手共进,面对背后风起云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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