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进群就是一家人

茂林他们站在牛棚外的栏杆前，栏杆在往前一步就是悬崖，白天这里是一个绝佳的观景台，山峦层叠，郁郁葱葱，傍晚夕阳穿云而下来给山川镀上一层金，余晖能给高山峻岭长河万物镀一层金，却无法镀给这几个失落的人。

        晚上山里的风湿湿凉凉的，拍打着人的脑门，强迫人清醒，他们每人手上都举着一瓶绿棒子啤酒，这是修竹给他们抬出来的第三箱了。今天挣到的货币都换成了这些。反正明天就结束了也没啥用。修竹没喝，坐在牛棚外的临时矮凳上等他们招呼。

        其实，照往常的量，早就喝倒一片，但现在的他们除了稍稍有些晕，脑子里像晴天的月光照在路面上又冷又清晰。

        “对不起啊各位，没想到给你们惹上这档子事”茂林全程都闷闷不乐，他觉得是自己让兄弟们受了委屈，还得罪了这些裹着钱的蛆虫们，让他们本来就难过的日子雪上加霜，这不是他的本意。

        “说啥呢，那帮孙子本来就欠揍，占着茅坑不拉屎，在圈里玩儿票。”周越拍了一下茂林的胸脯道

        何凯华拍了拍茂林的肩膀道：“你不要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和你有毛关系。”

        郑刚刚道：“就算是怪也怪我啊，我第一个出手打的人”

        王宁指着郑刚刚道：“对怨他，都怨他”

        茂林心里更不舒服，他不喜欢这样，所有人跳出来安慰他，替他承担责任，他不担心自己会怎样，他从低谷来最多再会低谷去，可这帮兄弟现在就在低谷还能去哪？他们为了自己的梦想留在圈子里有多难，他比谁都清楚。

        吴祈“林哥，你不用自责，我本来就退圈了。”

        何凯华玩笑道：“我们的大腿是你不是他们，伺候好大腿比其他阿猫阿狗重要多了”

        王宁将啤酒瓶“当”一声碰上茂林的酒瓶道：“别内疚了，万一我失业了，你之后的什么见面会啊啥的造型都找我，或者直接包了我怎样？我活佳话少好沟通。”

        茂林被王宁逗的笑了一下，虽然没有赶走所有阴霾，但总归心情好了一丢丢。

        郑刚刚道：“那破调子本来也不想写了，大不了退圈专心做我的健身房，做强做大做上市。”

        王宁白了郑刚刚一眼道：“让所有人都练成你这样吗？够可怕的。”

        郑刚刚嫌弃道：“一边去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何凯华道：“茂林，我第一份活还是你介绍的，当时你也是费死劲才争取到个男三号，组里需要编剧你第一个帮我争取，因为没有署名，你差点跟人家吵起来，还丢了后来定好的一部戏，你为我们付出的够多了。”

        周越道：“是啊，你哪次上综艺不带我，哪次都带。你粉丝其实说的也不错，我们就是你身上的吸血鬼。你现在好不容熬出来，就自己安安生生飞升，别总回头看我们了。”周越喝的有点多，眼圈很红，说话带着哭腔。不知道是因为酒精还是因为别的。山里的凉风都拍不清醒。

        茂林看着周越很心酸，周越当年是一个能飙30shighc的人，音乐剧张口就来，唱完一首青藏高原脸不红心不跳，是他们这群人里最有傲气的。现在只能在综艺里插科打诨搞笑作怪。

        他说万一呢，万一他红了是不是就可以再有舞台了。

        何凯华道：“你记不记得比赛的时候还骂哭过六儿，因为嫌弃人家唱功差，音不准，你那时候跟个刺毛一样，只服业务能力比你强的人。原先仗糊撒野，现在不行了，那么多眼睛盯着你，我们都知道你累的不行，但又帮不上忙，你要还自责，那我们只能找地缝钻进去了。”

        王宁勾上茂林的脖子道：“所以你得跟我学点本事，巧言令色会不会，圆滑世故会不会，修炼一下，保不齐能成精，八面逢源玲珑剔透的时候，你能飞升大神。”

        郑刚刚粗壮的胳膊搂上吴祈道：“少听王宁胡诌，就坚持做自己”

        何凯华搂上王宁对着隐匿在银灰色月光里的山川长河，大声道：“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见周越耷拉着眼皮没反应，何凯华用另一只胳膊搂住周越笑道：“这玩意儿喝多了”

        周越听到这句抬头惺着双眼囫囵道：“谁喝多了，看不起谁呢。”

        王宁道：“没喝多你唱首歌”

        其他人也起哄让他开嗓

        周越静默了许久对着远方的隐匿在黑暗中静默的山谷唱道

        “一块无名的墓碑荒草丛生。

        下面埋葬的是一段艰苦的旅程

        一段不能面世的梦想

        一寸淹没在晴天的微光

        我败了吗？我们败了吗？”

        这是他们当年最后一场比赛时唱的歌，歌曲的最后一个音符落下，他们另外的人生齿轮开始转起。

        其他人跟着合声唱起来，倔强的声音回荡在山谷里，声势越来越浩大，仿佛对面有上万人在跟随他们唱和，仿佛这里不是孤冷漆黑的荒山山顶，而是他们梦寐以求的演唱会舞台，看！对面都是他们歌迷。

        “他们笑我蝉不知雪飞蛾扑火

        可我是

        鸣过炎夏的蝉

        见过火光的飞蛾

        闪耀过天际的烟花

        没有墓志铭的碑不是无名之辈”

        ……

        此时月已中稍，将周边的云层照的像夜晚倒扣的假山，棱棱角角，层层叠叠，明明暗暗。合了月光的雾气将白日的峰峦耸立翠隐匿在不同色号的墨蓝里，他们高举着酒像月下瑶台的酒仙，这里是他们的主场。

        修竹坐在不远的地方和他们吹着一样湿凉凉的山风。双肘撑在膝盖上手心向上撑着下巴，以第三者的角度静静的旁观，就像仲夏的晚上拿着蒲扇凉热，不急不躁悠悠闲闲欣赏一群孩儿互相嬉闹追赶。

        在他眼里他们的对面除了月光别的什么都没有，虽然什么都没有，但和一帮好朋友喝多了孩童一般放飞，也是让人羡慕的，修竹看到了他们七年前的青春年少，幻想着未来的意气风发。但他们的七年后更多的是无可奈何，郁郁不得志。

        不过，他对眼前的这几个人倒是没有太多同情，更多的是感慨，高位就那么些，总有人得在底层支撑着，他这种追星界的老油条，见过太多更迭交替，流水的偶像铁打的娱乐圈，三百万粉丝随风摆。今天站姐的头像是这个爱豆保不齐下一分钟就是另一个。能不能红都是命。

        曾经他以为娱乐圈总体来说是个光芒万丈的地方，因为除了天上的星星月亮太阳，地上最发光的大部分都在那个圈子里。劈腿、截胡、潜规则、睡粉、压番、撕逼都是占少数的暗角，娱乐圈对追星的人来说整体上还是积极的，因为总是拿自己偶像的正能量去攀比，比来比去所有偶像貌似都是三好学生五好青年。

        经过今天这一件事，这件一定不会现世的小事，他觉得自己在这个镶满钻石珠宝的帘子上撕开了一个口子，口子很小但足以窥见里面的黑暗，这个黑暗不是小小暗角，是夜幕降临时铺天盖地的黑。

        这个圈子比任何一个地方都残暴，弱肉强食，狼多肉少，星星也不是真的在发光。他有点失望，突然对这个圈子的兴趣少了很多，至少少到不足以吸引他掺和进来，他再次坚定还是辞职的好，不跟着瞎混了。

        正想着，突然觉得一个黑影在俯视着自己，修竹抬起头是一张被酒崔红的脸，周越摇摇晃晃挨着他坐了下来，把酒瓶子放在脚边，像大部分喝醉的人一样将手放在脸前，以纠强调他说话的准确度。

        “小竹子……你很好……很好……对林林很好……”

        修竹有点不知所措，他家只有他和老妈，基本没怎么接触过喝多的成年男人，除了睡了他两次的茂林，不，是趁酒醉修竹睡了两次的茂林。

        “你对林林好……咱们就是好朋友……不……不是好朋友……是一家人……”

        “谢谢越哥的认可，应该的”修竹客气的回答一个醉酒人的话

        “来，一家人就得加个微信”周越晕晕乎乎用手摸索着找了好久裤兜才插进去，把手机取出来屏幕几乎要怼到脸上。

        “找不到微信了哈哈……你帮我找你帮我点开……”

        修竹接过周越的手机点开微信找出二维码，周越指着二维码道：“扫，你扫我……”

        修竹也不好和一个脑子不清楚的人争论，只能拿出自己的手机扫上面的二维码，周越盯着他的屏幕监视他是否点了通过。修竹将自己的手机放到他眼皮底下跟哄小孩子一样道：“看吧，通过了，可以了吧”

        周越重重点了几下头。

        随后周越又两手将自己的手机怼到眼跟前一顿点，对自己的操作十分满意，然后修竹收到提示他被拉到了一个群，群名为：抱紧林林大腿联盟。

        修竹马上意识到这是他们的大群“越哥这……不合适吧”

        周越一挥手道：“有什么不合适的，都是一家人……以后我们有了我们也拉，主要现在没有哈哈哈哈”

        修竹有点混乱问道：“有什么啊……要不我还是退了，这确实不合适”

        周越一把夺过修竹的手机撇着嘴角有点生气道：“是不是嫌弃我们，嫌弃我们十八线不入流？”

        修竹忙摆手道：“不是不是”

        周越道：“还是你觉的我们不配做你的好朋友好家人”

        “没有没有”修竹再次否认

        “那就不能退，退了越哥会伤心，知不知道！”周越将一只手撑在修竹肩膀上另一只手指着修竹的胸口。

        修竹客气的将周越的胳膊放下来道：“知道了知道，我肯定不退好了吧。”

        周越这才满意的笑着起身离开，修竹大大的松一口气，为了保险等这帮人走了他再退，反正他们也都喝多了。

        冷清的篝火结束后，导演就让关了所有摄像头，怕再出点什么事，尤其是魏觉他们那边，看那阵仗，是要赌场大的，总导演胆子再大，再不可一世也不能真去把老虎的胡子，魏觉的爹是这个节目最大的赞助商，他再记录下他儿子豪赌的英姿，那可真是酸爽到家了。

        茂林和修竹的牛棚子没法宿客，所以给安排到了导演他们那边的房间里。修竹人长的好看又激灵和导演组的那些人混的还不错，找了几个人把他们一个个扶回去。

        茂林也已经喝晕了，修竹自己把茂林连拖带背的弄回牛棚子摔在床上，因为茂林又高又重，修竹被带的一个不稳四脚朝天砸在茂林胸口上，茂林被砸醒咳了几声，修竹连忙起身却被茂林像抱枕头一样双臂环住，转身双腿一夹住，整个人都控制在茂林怀里。

        修竹再次庆幸，提前将所有摄像头关了，要是真被拍下来，万一再播出去，那真是跳进黄河一身泥，就只剩“清者自清”了。

        修竹双臂弯曲着撑在身前，使劲将茂林推到一侧，茂林被推的翻身平躺在床上。修竹长吁一口气。累了一身的汗，跑到外面洗了把脸，原先洗澡都是去导演那里借浴室，今天太晚只能将就一宿，反正明天就能回市区了。

        修竹躺在床上，突然从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修竹扭过头去差点惊的脖子断掉，茂林侧卧半撑着上半身，瞪着炯炯大眼盯着自己。

        修竹噌的坐起身道：“你有毛病啊！”

        茂林像小狗一样双手撑在床上，将脸靠近修竹神秘的问道：“你是不是竹棍子？”

        修竹气的回一句：“不是！”

        茂林将双臂插在腰两侧跟生气的小孩儿一样道：“不对！你就是竹棍子！”，然后举起一只手指着修竹质问道：“说！你是不是！是不是！”

        修竹深吸一口气语气温和的回道：“是是是，我是修竹”

        茂林依旧不依不饶道：“不对！你要说你是竹棍子！”

        修竹呵斥道：“别在这耍酒疯啊！”

        “说！你是竹棍子！”茂林提高了音量

        修竹怕扰了四邻再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道：“对……我是，我是竹棍子……”

        茂林像小孩子拿到糖一样开心，一把将修竹扑倒压住“不许跑，竹棍子!”

        然后把自己还带着酒精味儿的双唇啃到了修竹的双唇上，像啃甘蔗一样。

        修竹嘴唇里侧一阵刺痛，然后是咸咸的血腥味儿，修竹猛地将茂林推开道：“你咬我干嘛！”

        “谁让你不听话！”茂林再次将修竹控制住，双手强压着修竹的手腕，腰压抵着修竹的腰“说，听不听话！还跑不跑！”

        “你每次能不能问点别的……”修竹无奈了，这人平时装的什么事没有，心里得是多压抑。修竹基本已经肯定，之前甩他给他留下阴影的人名字八成也带“竹”字，所以看到自己天天的不说人话。然后一喝多就开始发疯想人家。也是可怜人啊，修竹在心里感叹一下。

        等修竹收回思绪的时候，都惊呆了，茂林已经把衣服扯了个干净，像一只狼看一块肥肉一样虎视眈眈的盯着他。

        “我靠，你脱这么干净是干嘛？干我吗？这次还是在牛棚子里？”惊诧之后修竹突然笑起来，这种地方做还挺有情调。

        实话，茂林虽然平时不做个人，床上功夫还是挺厉害的，修竹每次都能爽到飞起。修竹挑逗似的将双臂环在茂林脖子上道：“再陪你玩儿最后一把，各取所需。反正醒了你也不会记得。”

        修竹主动的将自己的双唇送上去。

        山风撩拨着被月光染成银灰色的蚊帐，白日里茅草搭成的粗糙牛棚，可此变成了隐匿在深林里四面雕花刻纹的古床繁密湿漉。里面两个各怀心思的炙热的身体交缠在一起，帐外的虚影就像聊斋里痴缠在一起翻云覆雨的女鬼和书生。

        修竹一只手紧攥着床单，一只手抓住蚊帐用力一撤，银白色的蚊帐整个掉下来盖在他们身上，两个叠在一起扭动的身体变成了一条深林里修炼多年的蛇。

        完事后，茂林依旧呼呼大睡过去，修竹感觉茂林这次干的格外的猛，把自己搞的腰酸腿疼全身乏力。躺在床上缓了好久才勉强起身将蚊帐四角重新挂上，然后给茂林穿上睡衣。

        修竹第三次庆幸所有的摄像头都关了且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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