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假作真时真亦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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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大的烟花绽放在四月略带热风的夜晚, 灯盏明光闪烁在她的面庞上,只见她撑着腮,乌溜溜的眸子看着天空, 清浅一笑。
但那姑娘很快就关上了窗,令他一阵恍惚,以为全是自己的幻想。
在很多年前, 花夜楼二楼临窗处,他也时常能在永安街上抬起头望见她。
那时她泰半也这样撑着腮发呆,偶尔会拿一把梳子梳头。
只是全都不再了。
小宛忽然觉得这么早睡觉太浪费了,和觅秀合计了一下, 决定出门转转。
今日不出门, 未来大抵也没有机会再来兴阳郡玩,她长呼出一口气, 怀着几分欢喜,戴上帷帽和觅秀俩人出了门。
这兴阳郡不愧是粮草重镇、国之仓廪, 富庶得几乎流油。
泉安大街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小宛老远就闻到了油香, 疑是某种小吃, 她简直被那浓烈香味迷得神魂颠倒, 吸引得丢了魂似的跟着走去, 觅秀在她身后喊“姑娘”“姑娘”, 她也没有听到。
人实在太多,觅秀和小宛渐渐被人群隔远了, 觅秀是仅能瞧见人头里姑娘那顶帷帽, 但是怎样追也追不上。
小宛顺着香气, 一路走到一支烧烤摊前, 摊位前人气旺盛,排队已经很长,赤膊的老板是一条燕赵北国之地的汉子,手握多串烤串竟有点张牙舞爪的态势,一边烤一边还在呼来送往。
小宛也就鬼使神差地排起队来,——它实在太香了。
队伍如一条搁浅的龙,动得极其缓慢,排队的过程中,她一直处于神游物外的状态,队伍动一动她就动一动,愣愣盯着帷帽外的长街。
人声鼎沸,摩肩擦踵,热闹极了。无论向哪一边看去,都看不到什么尽头。
她出神地想着,这样热闹的景象啊,以后还能看到么?……
她又自顾自笑了笑,摇了摇头,想得太多的话,连最后的时日岂不也过不快乐。
队伍缓慢地前进着,终于到了小宛,她微微歪头看着一排排烤肉烤串,伸出手指细声地点道:“我想要两串烤羊肉串,两串烤韭菜,两串烤丸子,——”
说着她习惯性地掏钱,掏了个空时终于迟缓地记起,钱袋子在觅秀那儿,她窘迫地笑了笑,说:“麻烦您等一下,我找我姐姐付钱……”
她回头看向来时路,人潮涌动,她不得不踮起脚尖。
有帷帽遮挡,她视线太过模糊,望不见觅秀到底在哪儿。她只好伸手,掀开帷帽一角。
长街长,烟花繁。
人群里,白衣青年轻叩折扇,扇下缀了一枚白玉的扇坠,所缀流苏随着他叩扇的动作轻轻摇曳。
他神情凝肃,正侧耳听着身旁玄袍青年低声禀告情况。
“……探子报,那女人几日前出现在密澜坊外,后又不见。属下已安排人手日夜监看。”
他点点头,说:“继续查。行事务必小心,不可打草惊蛇。”
他们说话间,一朵烟花砰地炸开,他下意识抬起头,却蓦然看到烟花落幕下的长街尽头,一双纤纤素手缓缓抬起一角帷纱,在人海里,她眉眼弯弯,回眸一笑。
那女子眼眸里点了星星,灯火流转间她眼中星光璀璨,回眸一笑,竟然比漫天花火还要绚烂。
长街的灯火全已暗淡了,人群的熙攘声亦似行将泯灭。
茫茫人海,一眼如万年。
那张容颜再熟悉不过,他瞳孔微张,注视着那个女子——她是谁?是小宛么?
还是……叶琬?
那女子朝着人潮喊着什么,但声音被湮没,他听不清,但脚步已经加快,四名护卫也连忙跟上去。
小宛完全没有看见觅秀,燕赵汉子已经在催促她了:“小姑娘,你还要不要啊?”
后面排队的人也在催她:“是啊,小姑娘,咱们都等着呢——”
她尴尬地回头看了看各位,恋恋不舍地又看了看油光发亮的烤串,心里虽然很舍不得,但是还是咬了咬唇,有些低落地笑了笑说:“对不起,我姐姐不见了,我不要了,麻烦您啦。”
说着别好帷帽,微微颔首,正要离开,一道声音已经率先响起:“美人!我替你付,我替你付!”
小宛呆了一呆,紧接着这样的声音越来越多,“小姑娘,来来来,哥哥请你吃——”
小宛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睁大眼睛,连连摆手:“不不,不用了,我不要了。谢谢。”
方才她没有揭开帷帽时,他们也没有想到这小姑娘竟然长得如此貌美,一见就令人丢了魂似的,哪里还记得要排队,只记得这小娘子的倾国倾城来——
小宛看着他们甚至要大打出手,提起裙子就钻进人群里,把帷帽捂得严严实实,还是快些找到觅秀才好。
她反思了一下这一次的事故,根本原因在于她没有带钱,由此可见钱之于她的重要性。
她一直到回了自己房间才敢掀开帷帽,明天她若出门,势必要化个连觅秀都认不出的妆。
她丝毫不担心觅秀找不到她,谁让她是小机灵鬼。觅秀回来后对于她乱跑的事情表示强烈谴责,小宛在她要求下再三保证不会乱跑,这位姑奶奶才肯放过她。
她从觅秀手里抠出来一点钱,还是自己有了钱,才有自由感啊。
第二天一大早小宛就被街道上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敲锣打鼓声给吵醒了。
难道有人娶亲?怎么这样早,她在睡梦里还没有吃到喷香的烤串。
她迷迷糊糊地披着衣服起床,觅秀也坐起来,才五更天,朦朦胧胧地降下微弱天光,小宛推窗去看,正望见一队浩繁长龙,排场极大,似有贵人出巡似的。
她好奇地看了半天,说:“这是什么人,怎地这样高调?”
觅秀也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直到她们洗漱过后下楼用早饭,小宛正小口小口喝着豆浆的时候,却听隔壁桌上两客人闲聊:“你可知兴阳郡来了位大贵人?”
“大贵人?谁?谁能贵得过郡尊大人?”
她竖起耳朵,想必就是早间所见排场极大的那位。
“老哥,跟你说——”那人压低了声音,小宛便凝神仔细地听着,心里想莫非正是姬昼么?但他会摆那么大的排场么?这点很值得商榷。
“是凝光夫人凤驾!”
觅秀一口豆浆差点喷出来。那两位客人看向她们,只看见一个带四条刀疤的黑脸姑娘和脸上好一大块红色胎记的姑娘。
这是小宛吸取昨天的教训,给她和觅秀都进行了适当的化妆,她给自己化了四条刀疤还抹了点灰,觅秀则涂上胎记。
小宛替她顺了顺气,觅秀一拍桌,小声说:“胡说八道!”
小宛说:“嗯。”
但是哪里来的第二个凝光夫人呢?她还在思索,却听到另一桌有个单坐的玄衣男子突然侧身问道:“兄台所言之凝光夫人,敢问是哪位凝光夫人?”
那客人说道:“还能有哪位?自然是大兴宫里那位了!”
小宛正默默拾起筷子夹了个汤圆吃,啪塔一声汤圆掉到了汤里。
倒是玄衣男子暗暗打量了她们俩人一阵。
客人又道:“郡守大人是昨夜里得到的消息,这不,已经让舆轿去接了!闻说夫人她身子娇弱,风吹一吹就飘走了,郡尊要亲自去迎!哎,要说郡尊,夫人对他可是有知遇之恩的,……”
小宛想着想着胃中翻涌,干呕起来,看来她最近身子是有点娇弱。
觅秀担心说:“姑娘这样都好多日了,得去看看大夫!”
小宛摇摇头说:“大概水土不服罢?我没事的。”
不过,是谁要冒充她?
既然赵洪这样大肆宣扬,姬昼若是知道此事,应会去寻“她”,她大抵就能找到他了。
这件事她还没有理清头绪。她叹了口气,继续吃着汤圆。
甫一出了门,果又见许多百姓把街道围得水泄不通,还有说去城外看热闹的。
小宛和觅秀也跟着去看热闹。
兴阳郡城素来繁华,但值此战乱之际,繁华便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一路走来,路上朱绮盈户的多,但食不果腹的乞丐也很多。小宛蹙着眉看着他们,挨个儿都给了点钱,却也知道自己只是杯水车薪。
“谢谢姑娘,好心人长命百岁……”
那个老人带着个幼小的孙女儿,坐在墙角,说了很多祝福的话,小宛听了却觉得难受。
“老人家,你们是从哪儿来的?听口音不像兴阳人?”
老人道:“我们爷孙俩是从少梁逃过来的。前头打仗,可害苦了我们老百姓……。”
小宛默默地点了点头,说:“那……请问前线怎么样了呢?”
老人家摇了摇头:“唉,……薄家军烧杀抢掠,抢完了就跑了,赵国大军打进来,郡守投降,我们全都跑了,——”
她的思绪混乱起来,想到自己,想到太后和平昌侯,想到姬昼,想到谢岸……
世家权贵贪欢作乐,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可他们每个决定,都有无数人因此付出代价。
成王败寇哪一个不是站在累累尸骨之上称王称雄?
她的手指微微蜷缩,怆然看向天空,今日是薄阴天,没有见到太阳。
——
郡城中某个角落的茶棚里,因是阴天,凉茶生意不算太好,统共只坐了一桌四人。
座中白衣青年的鼻梁上架着一柄银质面具,恰遮住他一半面容,端起一盏凉茶抿了一口,动作优雅如画,单凭这一点足以见他出身不凡。
然而出身不凡却愿坐在这破敝茶棚中喝茶,又有些匪夷所思。
另几个青年大约是他的护卫,也都戴着清一色的银质面具。
其中一个说道:“公子,今日城中之事,是否要查?”
他微微摇了摇头,嘴角缓缓勾起一笑,说:“他们想引我们出来,若是前去,不正是中了他们的计。你们也切记,不可轻举妄动。”
他们在茶棚坐了许久,直到另一玄衣青年回来。
——
小宛去看热闹但是看了个寂寞,人山人海的,以男子居多,大概因为他们都很想一睹妖妃芳容。但是也因为人太多,夫人没能瞧见,倒是郡尊大人骑着高头大马,非常瞩目。
小宛没想到那赵洪长得还行,勉强算个英俊,就是年纪可能有点大了,得三四十了。太后那边的人仿佛都有个英俊的特质。
她就远远地在人堆里看着这巨大的排场里莫须有的凝光夫人过去了。
她承认先才的想法是她太过天真,毕竟这样多的人,就算姬昼出现,她也找不着他。
她和他之间总是欠缺了那么一点缘分,好似所有的相遇,都比她预料的要晚上一步。就像,她在被薄云钿狠推过后才能碰到他,她在九霄楼的第八层找了十几个房间才找到他所在,若是真的心有灵犀,应该第一个就能找到才对。
所以,她已经预感到这一回一定也要很久才能找到他了。
这一日入夜里她们俩无功而返。除了惆怅还是没能吃到那家烧烤摊的烧烤,但想到明天还有机会,她便没有继续惆怅了。至于找人的事情,那都可以暂时抛开。
她沐浴过后,穿了身月白色裙子,散着长发,支起窗,在窗边期待今晚的烟花。
觅秀告诉她这日可不得了了,她正要听是怎么个不得了,只见远处夜幕里升起烟花,比昨天晚上的还要绚繁灿烂,她一瞬不瞬地望着烟花散尽五色光华,天穹骤亮,发出惊叹:哇!
觅秀也跟着一起发出惊叹:哇。
她撑着腮看向觅秀:“那是怎么个不得了法?”
觅秀神情凝重地指了指天上的烟花:“姑娘,烟花好看么?”
她点了点头:“好看。”
觅秀说:“五十两银子一响。”
她瞬间睁大了眼睛。
“姑娘,今日市井里可全在传,传赵大人为了迎接夫人,劳师动众,”她没说是迎接姑娘,姑娘可好端端在这站着呢,“夫人要吃昭宁风味宴席,一顿一千两……夫人沐浴要用三十里外的川罗山泉,夫人还要看兴阳特产的云海烟花……”
小宛闻言赶紧聚精会神开始看烟花:这么贵,不多看两眼多浪费。
觅秀:“……姑娘,这短短一日,兴阳郡的百姓可都把姑娘骂死了!”
小宛一边睁大眼睛看着烟花,一边说:“其实,骂我的也不止他们……”
觅秀着急说:“可是,既然陛……公子也在兴阳郡,公子若知道了,那以后,以后姑娘可怎么办,姑娘就要一直失宠不成?”
小宛笑着叹了口气,目光仍然驻留在天空上,说:“觅秀,你知道么,有人肯给我放烟花,我真高兴。”
觅秀说:“姑娘想要什么没有,怎地还这样老成地叹气了,跟范大夫似的——”
烟花在她眼眸里闪烁而过,她轻轻说:“我的确没什么想要的,但是看到别人有,有时很羡慕。”她忽然想到什么,眉眼弯弯地看着她,“觅秀,你这么久以来跟着我,可有喜欢的人了?若有,我替你牵牵线?”
觅秀一跺脚:“姑娘……姑娘说什么话,奴婢要一辈子跟着姑娘的。”
小宛又望向烟花,夜幕里这烟花格外盛大,她默默地想,她没有一辈子,可是觅秀她们还有很长的路。
她轻轻笑了笑:“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觅秀看向姑娘,姑娘的侧颜在夜色和灯火交映中宛若洁白的莲盏,乌黑的发,漆黑的眼,丹唇皓齿,明眸善睐。
姑娘是她平生所见最美的女子——可是自古美人的下场又有几个好的……。
忽然天地里飘起雨。
飘进窗棂,扑面而至,她舔了舔唇上的雨水,微微发苦的味道。
她习惯性地微仰起头,眺望远处,墨一样的浓夜,烟花一旦静寂,仿佛天地就安静下来。迎面而来的风吹动她的长发和翩翩衣裙,哪怕身处闹市,亦似遗世独立。
长街里,白衣青年缓缓走过她所在的窗下,只是在他正要抬头望见她时,天空开始飘雨,身旁护卫已经替他撑起伞。
小宛的想法的确不错,她和他,的确是差了那么一点缘分。
第二日,碌碌无为。
第三日,碌碌无为。
小宛在外头顶着这张刀疤脸,但又经常四处瞟长得俊美的小郎君,实在是件很容易叫人误会的事,现下街头巷尾已经隐约有苗头说兴阳郡新来了个丑女恶霸,每天都在想抓走英俊男子。
小宛能有什么办法。不过这张脸现在一出现,大多数英俊男子都会退避三舍;但找到姬昼的希望仍是一样渺茫。
同样的,这几日那位“凝光夫人”,不单大张旗鼓地四处游幸,还甚是劳民伤财。
甚至有传言说,郡尊大人要斥巨资为她建造一座行宫。
这言论一出,立即满城风雨。便是不动如山的小宛听到这个消息时,也不免心惊了一番。
雨势瓢泼。屋内灯火摇曳,暗淡天色中,兴阳也忽然有了绛都的那份沉闷感。
觅秀焦急地看着她,说:“姑娘,这下怎么是好,那郡守府中的一定是假的,却要顶着姑娘的名号做这样多坏事!”
小宛蹙着眉,从左走到右,从右走到左:“他们兴师动众,劳民伤财。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也不知郡守府中的究竟是什么人,我得揭穿她才行。”
她所憎恨的不是因为那人令她声名扫地,而仅仅是那个人如此铺张浪费,要知道,这样大的开销,是压榨多少民脂民膏得来的。
一响烟花便是五十两,是多少人挣十几年才能挣到的数目,仅在天空一现,便落幕散尽。
她给徐瑛递了消息,徐瑛出现得很快,恭敬说:“既然夫人要求,在下这就送您前去郡守府。”
——
雀舆凤车华美异常,小宛万万没有想过自己会坐在这副车上。
而她也才知道,这些天花乱坠的谣言,根本还是他们要引蛇出洞的计谋。她被封了穴道,暂时不能说话行动,只能任他们摆布,包括乘上这雀舆凤车,游览兴阳郡城。
她和觅秀都没有想到,自己终于还是掉进了他们的圈套中。
赵洪横征暴敛,而她——就是他们征压的最好的借口。如果一开始徐瑛就提出来,她一定不会答应,所以他们用这样的方法,诱她前往。如果她不露面,是无法真的引出姬昼,——他们简直一箭双雕。
她忽然知道太后想要做什么了:
——弑、君。
车队浩浩荡荡行过长街,她怔怔望着前方,此时竟然不知到底是希望他来还是不希望。
可能还是希望的罢……。
但是他也会身陷重重危险当中。
不过,她又怎么会指望他来,他来兴阳郡另有要事,并非为她。何况,自从吵架过后,她再也不曾见过他了。
车舆几乎转过了大半个兴阳郡城,沿途的百姓纷纷望着车驾上端庄坐着的美人,美人没有遮面,这一回碧羽帘四面高挂,美人姿容一览无余。
但凡看到了她容颜的,全都噤若寒蝉。谁也没想到会有人能美成这般模样,将心比心之下,他们若是君王,早就灭了国,哪里还能蹦跶这么久。
倾国倾城。
可惜她不笑。
于是坊间传言里陛下曾为凝光夫人砸了黎河郡一年的赋税购下名剑博她一笑,此时看来,忽然也合理起来。她连端庄淡漠的模样都已经倾国倾城,她若肯对着自己笑一笑,那么自己还有什么不肯依她的?
但是谁也没能料到,精雕细琢巧匠打造的昂贵车舆在行过平海街转角的时候突然倾覆,车上美人眼看就要摔出车外。
众人眼中似闪过一片白影,但一眨眼间又消失不见。车舆倾翻,人潮翻涌,现场乱成一锅粥时,突然,侍候在夫人身侧的侍女叫道:“不好了,夫人不见了!”
小宛被人携紧腰身,那人几个腾跃借力,他们已身在一处高塔,不知是第几重。
她身子僵硬,话也无法说出,只是脖颈还能稍稍动弹,只这微微一侧,就望到身后这白衣人腰间插了一柄折扇,扇上坠着一枚白鹤的玉佩。
她的眼眸瞬间睁大——这是……这是梦中那块仙鹤戏鹿的上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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