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牛猪被五花大绑在推车上，由十个居民推到高台。

        “放血！”一声令下，两个居民各拿一把尖刀，重重地插入猪牛的脖颈，再将刀柄转动一两圈，转眼间鲜血四溅。

        居民的一身白衣被染个通红，他们已习以为常，兴奋地舔着嘴角的血。

        猪牛挣扎哀嚎着，犹如一小截烛火，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拼命地燃烧，直至油尽灯枯。

        放出来的血被拌和到一起，装进一个小木桶中。底下的居民跪了下来，纷纷向木桶磕十个响头。

        之后他们离开广场，把猪牛抬到山脚，让差使开车把血和猪牛一同运到神庙中。

        期间，镇上的所有居民都自发地跟在后面，头颅高高昂起，巴望着山上的庙。

        “愿神庙再次赐给我们新的机会。”

        “我们已经等了太久。”

        众虫听到这些话，不免皱脸：“他们好像陷入了魔怔，表情太疯狂。”

        沈默走在钟清的旁边，他一路上都在观察着神庙和居民。

        这时已是黄昏，残阳即将隐入山头，血红的晚霞侵占了半边天空，山上的庙鲜红似血，山下的虫被洒上暖色的余晖。

        一辆货车早已等候多时，居民把牛猪抬到车上。

        沈默看到敞开的车子，从侧方走了上去，其他玩家也跟随其后。

        钟清行在队伍的最后，远远地盯着最前方的白骨。

        白骨被余晖照耀到闪闪发光。

        “很好看。”钟清轻轻道。这下他终于可以断定，沈默的骨头是他有生以来遇见的，最好看的骨头。

        这让他不禁想尽快收入囊中。

        “怎么多了一个大木桶？”一虫疑惑问。

        东西装好，车子驶入公路。居民们看到车子没影后，再次朝神庙鞠躬，陆陆续续散了。

        沈默向前方走了五步，第六步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啧，不会又装了一桶血吧？”波兰特维持着恰到好处的笑容，“这有什么见不得光呢？”

        “少爷，”白兰轻声提醒，“后面还有居民看着。”

        波兰特眄视，笑容冷却下来，警告他：“这不需要你来提醒，下次再主动说话，你就喂怪物去吧。”

        白兰被吓得低着头，退到波兰特身后。

        众虫向他们投来目光，眼里隐藏着几丝不悦，可这又是他们主仆之间的事，也不好管。

        夏瑾瑜走上前来，打着哈哈：“别生气，居民还没有完全离去，我们的确该小声点。”

        波兰特重新露出笑来，悠然说：“他一个身份下贱的虫，就应该懂规矩、守规矩。我话还没说完，他就插嘴，没给惩罚就算好的。”

        夏瑾瑜尬笑了几声，走到沈默旁边，“有钱虫的规矩好多。”

        沈默嗯了声。

        等到居民几乎散完，沈默站在众虫的前方，才把今天发现的事情讲了出来。

        玩家心里泛起一阵恶心，所幸这只是个游戏，他们没一会也就接受了这个设定。

        “在旅馆需要交易一次，到了庙里还需要一次吗？”这是很多虫想问的。

        冯宇看了众虫一眼，将自己得到的情报说了出来，“我在一个年老的雌虫那里，打探到神庙只需许愿即可。可能因为每周末的祭祀，把代价都还了吧。”

        沈默一手插进裤子口袋，声音严肃：“但这个愿望肯定是关于某个方面的，游戏不可能让我们随意许个愿就能通关。”

        沈默总结道：“目前的信息点有几个。”

        他环视前方的十九个虫，“怪物出现在九点到六点，旅馆期间变得面目全非，有一个疑问，小镇晚上也会变样吗？”

        “第二点，怪物丢了很重要的东西，并向游客询问。我们才刚进入小镇，怎么可能会知道是什么东西？可能这一点与游客有关。”

        “第三点，庙很大可能以虫血为主，牛猪的血只是掩人耳目。旅馆和祭祀都在为它打掩护，实现愿望的宣传也可能出自他们之手，目的是吸引更多的血。”

        “可如果游客消失了，没虫报警吗？”夏瑾瑜问。

        冯宇回答：“这个小镇很偏僻，在坐上大巴车的时候，信号经常中断，消息传出去需要一定时间。”

        “而且我也不知道制作者将这个世界设定成什么样子，我们只知道在小镇里死亡后也不会发生什么事，看居民这痴狂的状态，想必他们是知情的。”

        “是的。”沈默与冯宇对视，“白天，酒店的工作者嘴巴很紧，我们只能在镇子里面找这些答案。月底老板也会出现，他应该在其中扮演比较重要的角色。”

        “不错不错。”波兰特眯眼，笑着鼓掌了几声。

        沈默盯视一身白色西装的波兰特，抿抿嘴没回应。

        钟清待在沈默的后面，凝视他的背影。晚霞在沈默的发丝上点了几下，熠熠生辉。

        系统出声：“他还是有点家伙啊。”

        沈默忽然间身体愣怔一下，他好像再次感受到了一道略微熟悉的视线。

        于是他慢慢转身，向后方看去。

        钟清正安静地站立身后，他的薄唇浸染上一点余晖。

        沈默刚好与这双蓝眸对上。

        钟清见沈默看自己了，也学着之前的样子，向他微微一笑。

        蓝色的眼睛干净透亮。

        沈默不知觉稍稍地张大眼睛，他好像听到心脏在愉悦地跳动。

        “天啊，你这张脸长得——”夏瑾瑜反应过来，“钟清，你别笑了……再笑我心脏真的承受不住。”

        “真的很好看啊。”林小遇自言自语，“这只雄虫在现实里一定很多虫喜欢他吧。”

        “肯定啊。”冯宇回。

        波兰特走了上来，上下打量着钟清，可惜道：“要是你是雌虫就好了。”

        钟清回望他，轻悠悠道：“我是雄虫。”

        视线被波兰特遮挡，沈默这才暗暗吐了几口气反应过来，他正想回身时，却看到钟清的后面还有两个居民。

        一个居民跪在地上叩拜着山上的庙，一个待在他的身后，呆呆地看着这虫。

        这好像是那家旅馆的雌虫，以及追雌虫的那位。

        沈默走了过去。

        “九十九。”

        “一百。”

        他听到雌虫念着数字，念到一百后站了起来。

        沈默问：“你为何向庙跪一百个响头？”

        雌虫盯着庙，“表示我的尊敬，神庙实现了我的愿望。明日我终于可以上山许下第二个了。”

        夏瑾瑜跑了过来，紧追问：“这次你的愿望是什么，你不用向我们一样住旅馆一周吗？”

        可能愿望即将来临，雌虫的心情不错，他这次倒是很有耐心，“许过一次愿的，第二次就可以直接上去了。”

        “愿望啊，说出来就或许不灵验了。”雌虫嘴角噙着笑，他抬头看向天空，“我最喜欢黄昏了。夏天就应该坐在院子里，伴着黄昏，一边吹着风扇一边吃着西瓜。”

        “你们要吃西瓜吗？我家里还有很多。”

        夏瑾瑜连忙摇头，“不用了，谢谢你了啊。”

        “嗯。”雌虫哼着歌转身离去。

        “小华——”后面的雄虫想拉他的手，“你真的就喜欢那个小混混？你们两家不是几十年都有仇吗，你怎么会喜欢上他，他平日对你的态度也很凶。”

        “不用你管，就算不喜欢他，我也不会喜欢你的。”雌虫打掉他的手。

        雄虫跟在后头。

        雌虫嫌烦了，就一把将他推到地上。

        雄虫的手臂被地上的石子擦伤，血流了出来，他并不感觉疼痛，继续追上去。

        众虫看着他们的影子没入黄昏里，渐行渐远。

        “原来雄虫也是会被拒绝两次的啊？”林小遇说，“我们这个年代，雌虫和雄虫匹配后，只有一次拒绝的权利，第二次就必须结婚了。”

        “要是回到几百年前就好了，那时候或许也是自由恋爱，两者平等吧。”

        “唉……”钟清听到身边传来了十几道叹息。

        身为雄虫的波兰特并没有说话。

        最后一缕光被天边吞没，时间已是晚上七点。玩家也是在外面待了一天，没怎么进食，于是回到旅馆打算吃完饭休息。

        钟清来到二楼餐厅，骷髅的他从不需要进食。但此时他见着周围的虫都在挑选食物，也不得不选了两样。

        两个奶黄包和一杯豆浆。

        “钟清，来，坐到这里。”夏瑾瑜旁边坐了一个虫，沈默那边还空了一个位置。

        钟清顺着他的意，坐到了沈默的旁边。刚坐下来，沈默的动作就停了停，一秒后又接着吃着炒面。

        “你晚饭就吃这么点啊。”夏瑾瑜啃着鸭腿，手和嘴全是油。

        “嗯，我不太饿。”钟清拿起一个奶黄包尝了尝。这个东西还怪好吃的，口感顺滑，甜而不腻，奶香浓郁。

        他又喝了一口豆浆，这水不太好喝，后面也不想再喝一口。

        沈默吃完，手撑着头，默默地观察餐厅里的玩家和旅馆工作者。

        全部的玩家就餐完毕，这时是七点半。

        冯宇嘱咐道：“大家昨晚都没怎么睡觉，利用这点时间睡一睡吧，当然能一觉睡到天亮是最好的。记住，半夜不要睁开眼。”

        “好的。”

        众虫各自回到了房间，刚躺在床上睡意很快袭来。

        “你住在几楼？”夏瑾瑜好奇。

        “四楼。”也就是在沈默他们的楼上一层。

        “好。”

        钟清到了四楼，各个房间已经紧闭，没有房卡是打不开的，不过他稍微用了自己的力量，随便打开一个房间。

        所有的玩家享受着不到两小时的平静。

        可在八点五十五分时，一个呵斥声响彻九楼。

        “我说过你别来管我，听不懂么？白兰。”

        “少爷，我不是故意的，请原谅我这一次。”

        “晚了，你今晚就待在楼道里。明天还活着我就原谅你。”波兰特把白兰的房门关上，捏着他的下巴，“希望明天还能见到你，白兰。”

        “少爷！！”白兰敲着波兰特的房门，乞求他放自己进去。

        八点五十六分。

        冯宇的消息出现在群里。

        沈默此时并没有睡着，他打开手机，看见冯宇一些虫在劝着波兰特别做这种事，毕竟是一起闯关的伙伴。

        波兰特回了句：我之前已经警告过他，你们不用管，这只是个游戏而已。

        八点五十七分。

        白兰在群里发着消息：请救救我，其它房间打不开，我在楼道会死的。

        林小遇回：过来我的房间，901。

        白兰燃起了希望，赶到林小遇的房间。

        “快进来吧。”林小遇打开门。

        白兰含着泪向他说了句谢谢，然后向前踏了一步，没想到被什么弹了回来。

        他进不去别的房间。

        八点五十八分。

        群里有一条新的消息。

        林小遇：

        他进不来我的房间。

        是不是每个房间已经固定了？

        这样白兰会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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