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我话多了？”

        顾一野有些困惑的问道。

        “打声招呼就走啊，张排长和阿秀嫂子一年见不到两次面，又是新婚燕尔，谁不想独处一下啊，偏你在那问个不停，也就阿秀嫂子和张排长好脾气，要是我，就嫌你烦了”

        江南征不赞同的看了一眼顾一野，这要是高粱啊，远远的看见估计都不会跟人打招呼，还得拉着自己在角落偷偷的看两眼，就是说上话也不会像顾骡子这样，没有眼力见。

        高粱那小子滑头的很呢。

        顾一野觉得自己有些冤枉，好像是排长一直和自己聊天的，他就多问了一句雏菊。

        “阿秀，南征和小顾特别般配，是不是？”

        张飞看着手拉着手一起跑远的顾一野和江南征，笑着问一旁的阿秀。

        阿秀收回目光，点点头

        “很般配”

        “部队里公认的俊男美女，明明哪方面都般配，可就是折腾，踏实不下来”

        张飞可惜的摇摇头，小顾跟自己亲近，这些事儿也都会和自己说，说起来就是一声叹息，就是不明白南征这姑娘，明明喜欢，可就怎么一再的退缩呢？这种对感情意志不坚定，一再退缩的态度很伤人啊。

        少年人的感情是热烈的，可就真的禁得住这么消耗吗？

        张飞不理解，他真的是多大的好运能够遇上阿秀啊。

        “还都年轻，性子不稳，给他们点时间，等明白了自己的心就好了”

        阿秀闻着怀里的雏菊，温声说着。

        张飞听了阿秀老成持重的话，说道

        “阿秀，你也才20岁，只比小顾和南征大一岁”

        阿秀笑笑，歪着头瞧着张飞

        “张大哥，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我的身份证上是假的年龄…其实…我今年呐…已经40岁了”

        张飞听了，瞪大了眼睛，第一次在阿秀面前朗声笑了起来。

        “那我可就惨了…身份证上得要有50岁了”

        阿秀穿着红裙子，捧着手里的雏菊，笑弯了眼睛。

        顾一野和江南征闻声向身后望去。

        张排长和阿秀嫂子侧身站着

        穿着军装精神抖擞的张排长负手而立，朗声笑看着阿秀嫂子，满眼的柔情。

        阿秀嫂子捧着雏菊，微微垂着眸子，笑得娇俏可人。

        江南征羡慕的叹道

        “他们好幸福啊，我第一次听到张排长这样爽朗的笑声啊…”

        “嗯，是很幸福”

        顾一野下意识的回道，目光盯着那抹红裙子，只是在想，阿秀说了些什么？能把排长逗的这样的开心？

        连看都不敢看阿秀一眼的排长，到底说了些什么？能让阿秀笑得这样…这样的…娇俏可人？

        “看傻眼了？羡慕死了吧？赶紧走了”

        江南征扯了扯顾一野的衣角。

        顾一野回神看着江南征，认真的说道

        “如果你愿意，咱们也可以让别人这样羡慕”

        江南征脸一红，看了眼顾一野就垂下了眸子，她抿唇笑笑，抬脚踢了踢人，催促道

        “行啦，赶紧走吧”

        顾一野星眸微微一黯，迈步跟了上去。

        他送南征的裙子她不要，给她买了一根五分钱的冰棍讲了那些话，她听不懂话里的含义，现在，自己这么直白的表达心意，她一样没有任何回应。

        顾一野想，或许小男孩买冰棍的故事南征听懂了，她那么聪明，她只是装的听不懂罢了。

        他真的在极力的挽回这段感情，他并不想放弃南征，可他的身心真的感到了疲惫。

        “阿秀，待会儿我带你出去逛逛，咱们不是还有一场刘三姐没有看完吗？今天咱们去电影院看看，要是有放映的话，咱们把它看完，好吗？”

        张飞和阿秀匆匆见过的三面，还有一场看到一半的刘三姐，张飞心里挺遗憾的，今天请一天假，陪着阿秀去县城的影院碰碰运气，万一要是真的有放映的呐！

        上一世陪着自己看完刘三姐的，是那个人。张大哥变成了她怀里一方小小的盒子。

        阿秀红着眼睛，对着张飞开心的直点头。

        部队的紧急集合哨响了……

        阿秀神情一怔，愣愣的看着张飞。

        张飞跟她急急说了一句

        “阿秀，你先回招待所，回头我在找你去，你放心，我肯定带你看完刘三姐”

        “你去吧，张大哥，我等着你”

        阿秀笑着推了推张飞的胳膊。

        张飞这才大步跑向了校场，阿秀转过身看向校场的顾小飞。

        顾小飞站起身来，看着红裙飞扬的母亲，露出了一口大白牙。

        阿秀知道这场战争，知道他们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她看着小飞儿这样天真纯粹的笑容…

        心口就像被利刃狠狠的划过，她仓惶的转过身去，低头朝着招待所的方向走去，她走的又急又快，最后大步跑了起来。

        顾一野正朝着校场大步跑了过来，两个人擦肩而过，他侧眸看了一眼，然后一把抓住了阿秀的手腕。

        阿秀踉跄了一下，抬头看着人

        顾一野怔怔的看着阿秀噙着泪珠的眼睛

        “你……………”

        阿秀看见眼前人的第一眼，下意识的就要上前一步

        “一野，快点”

        江南征听到紧急集合哨时就跑回了自己的通讯班。

        牛满仓姜卫星几个人听到集合哨，从宿舍拔腿跑了过来。

        他们站在校场下边对着顾一野大声喊道。

        阿秀神思瞬间清明过来，她看了一眼面前的人，轻轻拂开他的手，转身跑了。

        顾一野失神的望着那抹红裙

        “老顾…”

        牛满仓跺着脚大喊，顾一野回过神来，转身大步跑向了校场，

        战士们三分钟在校场集结完毕，他们听完连长秦汉勇的话，心里那种复杂的情绪难以用言语形容。

        要打仗了！

        没有给他们多少准备的时间，即刻回去收拾行李，一个小时后的火车，上前线。

        顾一野带着九班回了宿舍，宿舍里大家都忙着收拾行李，他打开衣柜，看到了角落里的药包时，眼前浮现的是一双噙着泪珠的眼睛，她为什么哭的那样伤心？明明上一刻还和排长笑得那样开心…

        他犹豫了下，还是抬起手将角落里的药包装进了背包里。

        赵轰六收拾好行李，转身时不慎碰倒了桌子上的水杯，他抬手去扶，手抖得握不住杯身。

        顾一野上前握住赵轰六的手，沉声道

        “六儿，你的这双手是要稳稳的举着枪，对着敌人的脑袋扣动扳机的，记住了，你是一个兵”

        赵轰六咬牙

        “班长，你放心，我赵轰六绝不给自己身上的这身军装抹黑，我不当软蛋”

        他手抖其实并不是因为胆怯，他一紧张就这样，有的时候是不自控的。

        但这不代表他恐惧胆怯上战场，当兵是为了什么啊？保家卫国，他是九班综合素质最差的那一个，胆子也小，但他不是个懦夫。

        姜卫星拍拍赵轰六的肩膀，挑眉笑道

        “六儿，到时候你就跟着哥后边，看看老哥怎么把他们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的”

        “姜卫星，不要吹牛逼，请把牛逼还给牛，因为牛也需要生活”

        林北海一脸纯情的望着姜卫星，说完，还眨了眨眼睛。

        牛满仓听了哈哈大笑，顾一野也笑，敲了敲姜卫星的脑袋瓜

        “他听不懂”

        姜卫星抬起大脚丫子狠踹了下顾一野的小细腰

        “滚你大爷的，老子又不是弱智”

        几个人闹了一通，心里的那股子压抑沉闷也少了很多。

        他背着行军包走出了宿舍，院子里已经有一个比他收拾还快的顾小飞了。

        顾一野看了眼他手腕的红绳，无声走上前去，临近顾小飞时，伸手就要扣住他的肩膀。

        顾小飞只察觉到一缕微风，他身形一闪，侧身瞪着顾一野。

        顾一野在顾小飞脚下微微一动时，立刻收了手

        “警觉性还可以”

        这让他有些意外。

        顾小飞白了眼顾一野，沉默不语。

        “你的手绳挺别致”

        “保平安的，子弹绕着你走，想要吗？叫大哥”

        顾小飞对顾一野抬起手，挑衅似的晃了晃手腕上的红绳。

        顾一野觉得顾小飞是个长不大的孩子，真是幼稚极了，他轻笑一声

        “我挺好奇意外的，你居然能表白成功？哪个女孩这么不长眼，能收下你的雏菊，送你这根手绳”

        顾小飞听了有片刻的茫然，旋即瞪着顾一野

        “我告诉你，那女孩长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一双眼睛，而且她的眼里只有我，现在，她只爱我”

        眼前这人…上辈子在妈妈面前，总是跟自己争宠…装病博爱心…这辈子，你顾一野靠一边去吧你…

        他以为自己早上捧着一束雏菊是去跟哪个姑娘表白呢！没错，他是去表白了，他跟他妈妈表白去了，他最爱的妈妈。

        顾一野嗤笑一声。

        顾小飞听着这声嘲讽的笑，咬牙握紧了拳头

        顾一野好笑的看着炸了毛的顾小飞，挑挑眉道

        “你还敢动手？”

        顾小飞一听，拳头登时一松，脚丫子往后挪了几步，翻着白眼吹了声口哨，小声道

        “这次就先放过你”

        顾一野这次是真的笑出了声，他记得这个顾大虎…哦，不…顾小飞今年18岁，比自己小一岁。

        “马上要打仗了，我看你挺轻松”

        “我有平安结”

        “你挺神叨的”

        “顾一野，到时候上了战场，我保护你，你不说我神叨吗，我就是神！上天派来保护你的神！”

        顾小飞对着天空高举拳头，神情激昂澎湃，他看着顾一野，郑重的点点头。

        “你神经病”

        顾一野啐了一句，神经病都是好听的，丫整个一傻叉。

        “切，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顾小飞蹲下身来，低着头，拿起地上的树枝一根根掰着玩。

        脸上哪里还有刚才的一丝浮夸做作。

        他一定会护住爸爸和张爸爸的，一定会的。他答应过妈妈的，一定会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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