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猨翼边境的关隘自来都是有巫族自己人看守，忽然一日浩浩荡荡地来一队伍外乡者，还车马拉着白布覆盖着的大箱子，直言要见无音阁阁主。宫璇玑听到阁中的丫头来回此事时些许疑惑，转念又忆起一月前北域传回的消息，北疆寨忽然有一行十几人携一奇怪的箱子出发，想来就是这些人了。北疆寨位处至北极寒之地，与猨翼相隔甚远，且两方势力少有交集，故无音阁并没有安排太多眼线，只一人在寨中做女婢，而她也许久没有信息了。既然扬言见面，宫璇玑也想乘机探听一下那丫头的行踪，如无必要就派人带她回来。

        宫璇玑穿戴好，带着帽笠去了境界的林中，胡蝶要留守阁中，阿黛跟着去了。北疆寨队伍领队之人远远瞧见宫璇玑与阿黛，并没有迎过去，只立身原地等候，及至她二人近前，也不分辨她二人各自的身份就草草拱手一礼了事，行径之傲慢引得阿黛不满，但宫璇玑没言语她也不好面上发作，忍下了。

        那领队之人微仰着头笑道：“我家少爷素闻无音阁的盛名，想与阁主交好，特命小人不远千里携此物来拜见。”说着一把扯下白布，那覆盖着的竟是一口棺木！又一摆手，身后的几个壮汉走近马车，一同合力将盖子向下推开些，顿时一股极其难闻的腐尸味道涌出。

        宫璇玑心中立生不详之感，抢在阿黛前面走过去，见到棺木里面不由得一惊，连忙回手一把止住阿黛上前，另一手迅速拉过棺盖重新盖好。原来那棺中是一具高度腐化到不能辨认容貌且衣衫不整的女尸。宫璇玑认出了，因为无音阁中的每一个女孩子即便不凭样貌，她都认得出。

        阿黛也知有不测，不肯作罢，宫璇玑无法只能喝道：“阿黛！”阿黛停步了。

        宫璇玑忍下悲愤，转换了语气问道：“但问使者，这所谓的‘交好之礼’是想让我无音阁作何感想？”

        那领队者方才在一旁冷眼旁观，已分出宫璇玑，一笑道：“阁主不要误会我家少爷，此女奴乃是我家老爷打死的，不过贱命而已，我家少爷着念其可怜，送还骸骨，也望阁主可承这份恩情。”说着走近几步，掏出一块血红色的绢帕，奸笑着递上悄言道，“我家老爷今年六十有五了。”

        无音阁对外的规矩，血红色的绢帕意味着人命。宫璇玑接下了，代表同意了，那领队者不屑一笑，转身而去。

        “使者，这棺中之人真的是被打死的吗？”宫璇玑在后问道。

        领队者闻言嘲讽笑了几声，驻足回身道：“阁主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女子除了为奴为婢，不就剩下一个用处”话未言完，他颈前一道寒光划过，随即几枚树叶钉入旁边的树干里，震得其晃动。

        那领队者瞬间鲜血喷薄而出，转眼就倒在地上，跟随着的人皆骇然，却又不敢有所行动。

        宫璇玑看着他们，冷言道：“你家少爷的‘恩情’我接受了，今日报还，准尔等送骸骨回乡。”说着宫璇玑一伸手，阿黛立马会意脱下外衣给宫璇玑，宫璇玑亦脱了自己的，跃上了马车，命令阿黛转过身去，一掌掀了棺木的盖子，忍痛含泪将尸体包裹好抱起，同阿黛回去了。

        宫璇玑让阿黛自己返回了无音阁，而自己带着尸体去了山中，山阳处有着一大片的红色花田。宫璇玑替她整理好仪容，将她埋在了花田下。

        庄及带着长衣来时只看见宫璇玑静静地立在花丛里，面被帷帽遮着，也不知神情。

        “宫姐姐。”庄及走上前唤道。

        宫璇玑闻声转过身来，见是庄及便躬身行礼道：“拜见族长。”

        庄及忙扶起她，关心道：“宫姐姐无需多礼，北疆的事我听说了，姐姐节哀。”

        宫璇玑回道：“做探子的身死不过常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姐姐还是要了他们中一人的性命，不是嘛！”庄及急道。

        宫璇玑回道：“是我迁怒及人，意气用事而已。”

        庄及听闻此话轻叹一声，道：“我不是来同姐姐争论此事的。我给姐姐带了外衣，姐姐快穿上，别受寒了。”说着便举手摊开意欲为宫璇玑披上。

        宫璇玑见状立后退一步接过手来，道：“何敢劳动族长，璇玑自己来。”

        言语间不远处传来拍掌声惊扰了宫璇玑与庄及，他二人转头循声而望，只见林珏几步走近，笑着打趣道：“好一个郎情妾意，我来得还真是不凑巧！”

        庄及打量了林珏，没有理会，回头向宫璇玑轻言道：“姐姐，我先回去了。”说罢径直走了。

        庄及离开后，宫璇玑问林珏道：“林公子如何找到这里的？”

        林珏上前一把夺过庄及带来的外衣，双手舒展开，亲自为宫璇玑穿上，宫璇玑不允他强按下了，这才回道：“我一直跟着姑娘。”

        宫璇玑蹙眉问道：“何时开始的？”

        “姑娘杀人之前。”林珏说着一笑，“姑娘沉浸悲伤，完全没注意到我一直在附近。”

        宫璇玑神色微动，平静道：“那公子就看着族长与我相谈，忍到现在才出来。”

        林珏忽然敛了笑意，直面道：“因为我想看看我这个‘表哥’对你存的是什么心思。”

        宫璇玑轻笑道：“公子可看出来了？”

        林珏俯身凑近些在宫璇玑耳畔轻声道：“应是同姑娘心中所料一致。”

        宫璇玑侧过头看着林珏，转身离开，又不忘嘱托道：“公子仔细别踩了花，毕竟这每一朵都浸染了鲜血。”

        林珏环视花田依稀可辨是杜鹃花，笑着大声道：“鲜花染血才最是娇艳！”

        宫璇玑回到城中，独自走在街上，思绪仍有些混乱。林珏追上来，宫璇玑问道：“公子还跟着我作甚？”

        林珏认真道：“我今日是来邀你出去的，不曾想途中发生了变故，现下也好，就趁此逛逛也算不亏。”

        宫璇玑闻言侧头斜睨了林珏，又着意望了眼街旁同侧的房屋之上，并不言语。

        林珏知她意在暗卫，故会心笑道：“放心，只我一人。”说罢好奇地朝两侧的小摊位看了看，“姑娘喜欢吃什么，我买给姑娘。”

        宫璇玑不禁嗤笑一声，道：“公子是把我当作久在深闺中的女子来哄吗？”

        林珏听闻此话，抢先前行一步驻足回身，抬手阻拦了宫璇玑的去路，直面认真道：“深闺中的女子可入不了我的眼。”因二人的身距过近，宫璇玑不免抬起头来，林珏觑着眼细细打量，隐透日光下的朦胧之色引得人心动，偶一兴起，竟缓缓抬手用指尖轻轻挑起宫璇玑掩面的薄纱。

        宫璇玑就静立瞧着他，也不作为。

        轻纱渐起，眼见玉容即现，林珏却得意挑眉一顿，收了手禁不住低头失声一笑，道：“姑娘还未告知，喜食之物为何？"

        林珏此举意在挑衅，并非真的要拉开面纱，宫璇玑俱看在眼里，轻轻一笑，沉下目光，举手抓住林珏未及落下的手的腕处，一把拉近。林珏些许不解又有点惊喜，只待她要如何，怎料宫璇玑低下头，一口狠狠咬在了他的手指上，林珏痛得撑不住，皱紧了眉头。片刻后，宫璇玑松口松手。

        有来有往，既然彼此心中明朗，林珏岂会认输，遂一顺伸手去挽宫璇玑的腰，宫璇玑觉察，登时抽身移步脱出臂弯，躲开了，立正整衣继续前行道：“白粥。”

        林珏在原地怔怔地看着手指上的牙印和血迹，回想着宫璇玑逃开之时，那一头及腰黑发翩然飞旋拂面而过，尚留香气，不由得饶有意味地挑起嘴角，且转身再次追上去，笑问道：“那姑娘喜欢喝什么？”

        “清水。”

        “姑娘口味淡雅脱俗，果与常人不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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