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丧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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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王府在冬天彻底过去的时候,扯上了白幡。
缠绵病榻已久的靖王妃终于咽了气。
不过,如果走向的是早有预告的死亡,伤感的程度多多少少会打折。
绿荷和如鸢红着眼圈,帮王妃擦洗身子,穿上丧服。
如鸢的手都是抖的,紧紧抿着唇线。
绿荷天生泪腺比较发达,进门后眼泪珠子就没停过,给晏凉上妆的时候还滚进了脂粉盒里。
“王妃走了,我们怎么办?回晏府吗?”绿荷在床前回头,说话时带着哭腔。
如鸢容貌明丽,有点异域的韵味,不过她平时总是习惯性低头,瑟瑟缩缩地遮掩自己的明媚相貌。
她从锦盒里取出一个剔透的玉琀蝉,捏住晏凉冰冷的下巴,把玉琀蝉放进了她嘴里。
绿荷觉得如鸢有点不对劲,也说不上来是哪不对,见对方没有丝毫想要搭理自己的想法,便识趣地闭了嘴,跟着她缄默地替王妃打理起来。
晏凉是晏大将军的独女,自从听说了晏大将军病逝的消息,就开始日渐消瘦,缠绵病榻,最后香消玉殒。使京城中喜欢舞文弄墨的大才子们狠狠感动了一把,一时间诗歌纷纷,都是称赞靖王妃孝心的。
而晏凉远在边疆的兄长—晏温,却被冷不防搞偷袭的扈准部左贤王忽伦拖在了战场,只能寄回手书一封,哀悼亡妹。
晏府老管家是看着晏凉长大的,听闻王妃病逝,悲痛欲绝,立刻就带着晏府的家仆上了门,帮着靖王府操办晏凉的丧事。
应王妃自身的意愿,死后葬到南山。
南山有一座将军夫人的衣冠冢。
当年晏夫人九月怀胎的时候被密耶贼人掳走,刚诞下晏凉就密耶人被推到了城墙上,企图逼迫晏将军暂缓攻城。
谁知晏夫人是个烈性女子,上了城墙后话都不说一句,从几十米的高处一跃而下,致使大远铁骑一举踏破了密耶王城。
两军交战,伤亡惨重。
晏夫人本就摔得血肉模糊的尸体,被压在无数将士的无名尸体下,和其他战士们一起被埋在了边疆。
有了夫人被掳走的前车之鉴,晏平再也不敢将晏凉养在身边了,他们父子俩镇守边疆,晏凉却长在京城。
京郊的南山上,埋着晏夫人生前使的的双刀。
晏温每年都会在自己母亲忌日前特请回京,和晏凉一起去南山祭拜母亲。
京城显贵们都在嗟叹,晏家如今也只剩下晏温一个人了。
以往在朝中明里暗里挑拨讽刺晏家功高盖主的人纷纷噤了声。
毕竟他们还要仰仗晏家唯一的独苗为他们镇守边关。
靖王府一向很低调,喜事丧事都不大办,也没有停棺祭奠,顾止命人直接抬着棺椁去了南山。
落葬立碑后,顾止拿起三柱香,冲着石碑拜了三拜。
他刚直起身,银光一闪,一人手执钢刀就迎面砍来,他错身一躲,就看见几个棺夫面露凶色,手里拿着不知刚刚藏到了哪里的钢刀,一招一式狠辣凶戾,就是冲着同归于尽来的。
顾止手指轻轻一抖,掸掉了最上面的烟灰,这种时候还保留着闲庭信步般的从容。
几个棺夫彼此对视了一眼,拎着森冷的钢刀直直朝他劈去。
顾止面无表情,身形如鬼魅般绕到了最近的棺夫身后。
那人只感觉自己屁股遭人踹了一下,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扑去,正好迎上了一个同伴地刀刃,甚至来不及喊叫,他的头就如混熟的西瓜一般滚了出去。
另外的几人瞳孔一缩,也没乱了阵脚,一齐扑上去与顾止缠斗。
顾止没有武器,还攥着三根香不肯松手,好在他身形如行云流水,借力打力,把几个人耍得团团转,仅仅过了片刻,靖王妃的坟墓旁就多了几颗陪葬的头颅。
只剩下一个人。
顾止一身干干净净的白衣,没有沾染上一点血渍。
他柔和的眼部线条使整个人看起来温柔多情,若是盯着那双眼睛看一会儿,就能从中咂摸出一点悲悯的波痕。
“别送死了。”顾止低头看了一眼已经燃了小半柱的香。
那人显然是个死士,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刀一横就往前刺去。
顾止身子略侧,在他的刀砍过来之前当胸一脚踹了出去。
那人身子撞上了树干,一手捂着胸口咳血,另一只手还紧紧地握着刀把,双目通红地看向面前的男人,用刀尖支着地,颤颤巍巍地又站了起来。
顾止一步一步走近,在那人再次挥刀之前把他的右臂卸了。
棺夫还没反应过来,他的下巴就也被卸掉了。
顾止伸手打了个响指。
旁边的密林里便出现了一批带着黑铁面具的黑衣人。
“主上,埋伏在林子里的已经清理完了。”为首的黑衣人颔首。
顾止扫了面前强忍疼痛的棺夫一眼:“处理一下,把他带回去,严加审讯。”
“别让他有机会自尽。”
说完,他就扔下一堆烂摊子返回了晏凉的墓前,把手里残存的香插在了坟前的香炉里。
几个拿着铲子黑衣人得了他的示意,开始着手挖坟。
刚盖上去的土还很松软,很快,那口黑漆漆的棺材就被挖了出来。
顾止抱臂站在一边,面色平静地看人起掉棺椁上的钉子。
躺在棺底的晏凉穿着繁复的寿衣,眉心微蹙,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黑衣人打开棺盖后就站在一边,谁也不敢僭越上前去把王妃抱出来。
顾止扶着棺材的边沿,垂眸看了一会儿,也不伸手去碰她。
天色阴沉,积云蔽日。
几个下属呼吸都放缓了些,感觉自家主子身上往外“噌噌”地冒冷气。
明明他还是一脸平静。
明明他的情绪从不外露。
还是让人感受到了一点微妙的冷意。
仿佛他现在很不爽似的。
“主子,”其中一个黑衣人咽了口口水,抖落着一身胆,说道,“再不走,该误了时辰了。”
顾止闲闲撩起眼皮,轻声“嗯”了一下,终于伸手把晏凉抱了出来,余光瞥见了倒在地上的墓碑。
他偏头看了一眼。
青白的石碑上是他亲手写下的几个字——靖王妃晏氏之墓。
把晏凉往怀里拢了拢后,他抬步离开,“把墓填回去,碑立起来。”
坟墓前香炉里的三柱香正好燃完,风一吹,香灰“扑簌簌”撒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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