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3章:日弄


腊八节这一天,周若彤熬了一大锅腊八粥。

        萧成渝喝得很开心,但是萧君正和萧湘沫没敢来。

        张甫之满脸愠怒之色,拎着把戒尺来到了翠柳宫。

        当他把姐弟俩今天在宫里的所作所为陈述了一番后,萧成渝抬了下头,没敢说话,然后继续低头喝腊八粥,一边喝还一边说,若彤,你的手艺真真是极好的。

        周若彤的脸色有些黑。

        东五所,萧湘沫穿着一件小小的红棉袄,萧君正穿着一件小小的黄棉袄,两个拉来了一条小板凳,在门前坐着嗑瓜子。

        萧湘沫抓了一把瓜子,一边嗑一边说:“今天腊八,刚刚翠柳宫来人说叫咱俩去喝腊八粥,你去不去?”

        萧君正哆嗦了一下,然后捏着一颗瓜子说道:“我觉得瓜子好吃。”

        萧湘沫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对弟弟说:“咱俩是一母同胞,据说是一块下来的,所以要姐弟同心,有难同当,知道吗?”

        萧君正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晓得的,晓得的。”

        萧湘沫嗑完了一把瓜子,伸手又抓了一把,然后说道:“先前看到了张甫之那老马脸,现在八九是在满世界找你,你咋办?”

        萧君正感受到了一股寒意,想了一会,说道:“明天我再去好好念书,大学士要是问起来,我就说今天在翠柳宫喝腊八粥,所以没有去念书!”

        萧湘沫重重的一拍弟弟的肩膀,瓜子洒了一地,“聪明!萧君正,你上道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的?”

        “孺子可教。”

        “对,就是这句。”

        二人聊得正兴起时,只觉背后寒风阵阵,毛骨悚然。还没来得及扭头,就被人拎了起来。

        “呦呵,聪明啊,也来教教你娘啊!”

        二人顿时面如死灰。

        当周若彤拎着他俩转身时,看到另一边张甫之束手而立,脸上洋溢着‘温暖’的笑容时,二人心想,彻底的完了。

        周若彤把萧君正丢给了张甫之,张甫之伸手接住,把皇子抱在了怀里。

        周若彤说道:“小的交给你了。”

        萧君正赶忙说道:“大学士,我错了,我现在就去抄写《四书五经》一百遍。”

        张甫之笑道:“殿下,莫着急,老夫瞧着殿下,心里欢喜的不得了,想着这便是‘隔代亲’,今儿个腊八,我不得好好疼爱殿下一会?”

        周若彤望向手上的萧湘沫,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乖闺女,你娘也疼你!”

        很快,萧湘沫就体会到了什么叫真的疼

        这两天,礼部衙门忙,工部衙门忙,刑部衙门跟在礼部和工部衙门后边儿一块忙。

        同样在西宫墙的御史台,可就落得个清闲。

        虽然御史台已经改名都察院,但是大家还是喜欢前一个名号,聚众的都是打下御史一窝蜂,叫御史台,不止显得亲切,更是显得团结。

        今天,御史大人们的脸色都不太好,起因是监察御史范明要去隔了一条甬道和一条宫墙的东边儿任职。

        讲真,范明心里是一百八十个不乐意。

        礼部那样的清水衙门,和御史台没啥两样,更关键是,御史台可以畅所欲言,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朝臣当中,属御史台最容易得罪人,最不怕得罪人。

        礼部恰恰相反,秉持君子之道,号称衙门里的老好人,这不,在院子里搓手的那个中年汉子,可不就是一个老好人。

        这个老好人,大家习惯管他叫礼部的老侯。

        老侯本名侯富贵,名字很俗气,人长得也很俗气,属于好好先生的那一类。

        当年拜在右相周霖宜门下,走的依旧是察举的老路子,人家也会拍马屁,但仍旧不受周霖宜待见,主要是他不会送银子。

        好在当时的礼部尚书陶言看中了他,主动拉拢,让他去了礼部,先在精膳清吏司坐了两年的冷板凳,借着去了主客清吏司,然后去了仪制清吏司,算是礼部的大半衙门都待过了,属于老资历。

        大前年,萧成渝刚登基没多久,礼部那位左侍郎,八十岁高龄的老先生,一日在朝堂奏对的时候,竟然打瞌睡睡着了。

        萧成渝没说什么,毕竟老头子年纪大了,但是他那样眯着眼睛,还趴到地上睡,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谁知道,大殿上一倒,一睡,老头子就再没醒过来。

        这也算得上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毕竟是死在朝堂上的,人又没犯什么罪,萧成渝便大笔一挥,赏了个中上的谥号。

        这可真是死得其所。

        是以,礼部的右侍郎得以拔擢为左侍郎,后头跟着的侯富贵,则是天降大喜,坐上了右侍郎的板凳。

        这冷板凳还没被冷屁股焐热,结果又和人换了交椅,讲实话,老侯心里也是不愿意的。

        但新来的那位尚书老爷,似乎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主,第二天就让人把他的屋子清理了一遍,自己的东西全部放在了门口,美其名曰打扫屋子迎新客。

        老侯知道,他这是赶人了,没办法,就背着自己的小包袱去西宫墙的御史台打报告。

        范明当时坐在屋子里,起先,大家伙的想法都是一样,御史台本就和六部交恶,范明去礼部,不亚于羊入虎口,那是万万不能的。

        因此,大家伙一合计,就决定了一个拖字诀。先拖着,拖久了,在去内阁上一道折子,和冯保保说两句好话,这椅子就不换了吧。

        结果中年汉子老侯背着个包袱一来,一见面,就对大家拱手道:“各位兄台,各位同僚,我是东宫墙那边儿的侯富贵,大家伙叫我老侯就成,以后就是一个衙门里办公的了,请大家多多指教。”

        这下子,范明没辙了,人家都上门抢位置了,由不得自己不去,是以范明也黑着个脸,背着自己的小包袱去东宫墙打报告。

        人家宗养才到底是个好人,惦念着旧情谊,早早地在门口候着了,范明本以为自己会不受待见,结果宗养才一见他来,立刻上去帮忙拿包袱,堂堂尚书大人如此作态,着实让范明有些受宠若惊。

        宗养才拉着他一边往里头走,一边抱怨道,范师弟呀,你是不知道,这礼部衙门,我是根本玩不转啊,人家根本就不服气我这个半吊子尚书,还好,有你来了,我这也算多了个帮手。

        领到屋子的时候,宗养才刻意的把门窗关好,然后神神秘秘的说,师弟,老头子那边来这里打过招呼,咱俩毕竟还算同门,自然多多照顾,你帮我,我帮你,自己人不帮自己人,那帮谁?你放宽了心,好好干,右侍郎是你这样的人才待的吗,少说也该左侍郎不是。

        范明被他唬的一愣一愣的,那一口一个师弟叫的亲切的很,还提及了老头子,范明也是心思活络的人,宗养才原本就是老头子极为器重的门生,说闹掰了就闹掰了,现在细细想来,此中可能还真有隐晦,说不得就是老头子往六部安插的卧底。

        若真是这样,自己非但不用担心受到排挤,还有可能不久就该升迁为左侍郎。

        六部当中的左侍郎,比起监察御史可是吃香的多。再加上,礼部虽说是清水衙门,但是往来人情,还是不少的。御史台乃是清流当中的清流,要想名正言顺骂人而不被人骂,这收礼的事情自然是不敢的。

        以前在顾门的时候,宗养才就不是什么好鸟,现在若是和他在一条线上,虽说免不得被外人说两句狼狈为奸,但是白花花的纹银才是实打实的好处,收礼不怕被人骂,稳坐钓鱼台还能高升左侍郎,一想到这里,范明打从心眼儿里开心。

        宗养才迎接范明的时候,左侍郎胡双才刚好不在。勤政殿要开年度总结大会,宗养才说是有事儿,要和内务府的褚大人商量商量礼部最近预算的事情,就把胡双才丢到了勤政殿。

        胡双才一回来,在尚书跟前传达皇帝旨意,结果自己还没开口,宗养才已经叹了三回气,那叫一个愁啊。

        胡双才和侯富贵差不多的年纪,今年四十二岁。这个年纪做到当朝一部的左侍郎,也算是官运亨通了。

        当年家里的老头子在塞北军营,是跟着镇国公李谦的,那时候李谦说话还有点分量,老头子就求了李谦做个举荐,当时周霖宜碍于老秦家的关系,就把胡双才丢到了礼部。

        十年来摸爬滚打,勾心斗角,蝇营狗苟,不择手段,好不容易爬到了左侍郎的位置,自然这点察言观色的能力是有的。

        当下,胡双才就不汇报皇帝的旨意了。直接拍着胸脯说,尚书大人不开心,就是我胡双才不开心,底下的自然该为上头的分忧解难,尚书大人要是不嫌弃,就说出来,我胡双才必定为大人分忧解难。

        宗养才叹了一口气,然后说,当时在朝堂上,你也看见了,顾之章那老头子明显不待见自己,安排了个范明过来。人家御史台的那帮子人,瞧不上咱们礼部右侍郎的位置,一进门就朝我嚷嚷,说自己好歹是我的师弟,我做尚书,他也合该是个左侍郎。

        宗养才双手一拍,说道,若是寻常人也就罢了,但你胡老弟是对面陶大人力保的人,我们喝了几次老酒,人家专门说了,让我多多照顾你。

        陶兄对我有恩啊,但是御史台也不好惹,老头子更不好对付,我心里愁啊。

        当下,胡双才大怒,这还没进门,冷板凳还没坐热乎呢,就想着抢上司的饭碗,这帮御史台的狗日的,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胡双才立刻拍着胸脯保证道,大人无需多虑,也无需偏袒谁,大人此番话,已经是大恩,我胡双才自然牢记于心。

        至于御史台那个狗日的,不劳大人费心,我胡双才自有法子对付。

        至此,可怜的监察御史范明开启了礼部悲惨的办公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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