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做梦

棕榈花苑，是京城知名高档小区。

        该小区门禁森严，私密性很好，最小的户型也是280平米左右的大平层。

        正是放学时间。

        小区的儿童游乐场里，一个皮肤白净、五官精致可爱的小男孩，穿着一身国际幼儿园的小西装制服，挥舞着一把泡沫做的宝剑，手脚并用地爬上一个有点高度的蘑菇墩。

        “今天我们玩打败城堡里的恶龙，拯救公主的游戏，现在大家分一下角色吧！”小男孩仰起笑脸，宝剑指向一旁的组合滑梯，稚嫩的童音宛如脆脆的小甜瓜。

        “好耶！我们听小羽毛的！”一群四、五岁的小朋友们纷纷围过来，大家都穿着一样的幼儿园制服。

        滑梯就是小羽毛口中的“城堡”，“城堡”里住着美丽的公主，一群骑士要去城堡解救被“恶龙”困住的公主。

        小羽毛清点了一下人数，总共有三个女孩子，五个男孩子。

        那么，问题来了。

        公主只有一个，该由谁来扮演呢？

        “我要当公主！”

        “我我我，我才是公主！”

        “我是真正的小公主！”

        三个小女孩都高高举起小手，争着抢着想当“公主”。

        小羽毛有点犯难，挠挠头。

        不过很快，小家伙就想出对策：“不如，你们轮流当公主吧？剪刀石头布选出第一个。”

        三个小姑娘马上剪刀石头布，最终获胜的是梳了个妹妹头的小雅。

        “小雅公主，你！是！骑！士！团！的！神！”小羽毛一秒入戏，跳下蘑菇墩，单膝跪地。

        这个动作，他是跟着奶奶爱看的短视频里学到的。

        “不行！小雅不能当公主！”扎羊角辫的冉冉跳出来，双手叉腰，一脸不服气的样子。

        “为什么哇？”小羽毛拧起漂亮的眉毛。

        冉冉脸上挂着神秘兮兮地表情，甩出一个重磅消息：“因为童话故事里的公主爸爸妈妈没有离婚，小雅的爸爸妈妈离婚了，小雅不能当公主了，我听幼儿园李老师说的。”

        在场的人类幼崽哪儿听过这种惊天大八卦，一个个小嘴都张成o形，眼珠子瞪得溜圆，不知所措地看向小雅。

        小雅憋憋嘴，一屁股坐在地上，把脸深深埋在膝盖里。

        “老师还说，小雅的爸爸已经不住在家里了，小雅好可怜哦，以后都见不到爸爸了。”冉冉又补了一句。

        小羽毛的直觉告诉他，“离婚”应该不是一件好事。

        如果他以后再也见不到爸爸了

        就算自己每天都喊着要当男子汉，估计也会像小雅一样，忍不住掉金豆豆吧？

        这么想，小羽毛觉得小雅受委屈了。

        他把“佩剑”插到裤腰的猴皮筋“剑鼻”上，小小只的身子挡在小雅面前。

        小羽毛对冉冉认真地说：“谁说小雅见不到爸爸了？昨天我还看到小雅的爸爸拿着一大捧棒棒糖花来接她呢。”

        “对哇，我也看到了。”

        “小雅的爸爸还分了我们糖果呢！”

        “我一次都没见过冉冉爸爸去幼儿园接冉冉。”

        小朋友们纷纷点头同意，都站在小羽毛和小雅身后。

        冉冉气鼓鼓地跺脚：“那是因为我爸爸工作忙，我爸爸妈妈可没离婚！”

        小雅揪住小羽毛的衣襟，泪眼汪汪的小声说：“要抱抱。”

        “抱抱，小雅不哭。”小羽毛张开手臂，给了小雅一个大大的拥抱。

        其他小朋友也涌上来，大家抱成一团，一起安慰小雅。

        “我奶奶说过，离婚了的大人都会再找一个老婆和老公，会有新的孩子，就不要之前的小孩了！”冉冉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因为大人就是这么和她说的。

        “大人的话，不一定都是正确的，冉冉，你要有自己判断事物的能力。”小羽毛摇摇头，淡定地说，这也是妈妈告诉他的。

        他妈妈是大明星楚之谣，可厉害啦！

        小羽毛最喜欢妈妈了。

        显然，冉冉已经被这段话绕晕了，咬着手指愣愣地站在原地，虽然听不懂小羽毛在说啥，但是莫名很有道理的样子？

        “那小雅先当公主，之后冉冉和欣欣轮流。”小羽毛学着看过的动画片，打了个无声的响指，嘴里“嘚嘞”一下模拟发音：“现在，骑士军团集合！”

        孩子们重新玩在一起。

        玩了一会儿，小羽毛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

        抬头一看，是奶奶向他招手：“小羽毛，快来喝点水！”

        “来啦！”小羽毛从滑梯上滑下来，迈着小短腿跑向奶奶，接过他的托马斯火车水壶，豪迈地干掉半瓶绿豆水。

        “玩疯了哟，一点都不像你爸爸小时候”孙秀芳抬手替他擦把汗。

        “爸爸小时候不喜欢在外面玩吗？”小羽毛眨巴眨巴大眼睛，疑惑地问。

        “你爸喜静，就爱看书，别的小孩叫他玩都不出去，所以才能考上清大”奶奶又开始滔滔不绝地唠叨起了爸爸的“清华经”。

        小羽毛绝望地叹口气，像个小大人似的低声说：“奶奶，您甭说了，我都背过了。”

        好在，孙秀芳很快被旁人聊起的八卦话题吸引走了注意。

        她叮嘱小羽毛再多喝点，转身加入讨论。

        小羽毛放下水壶，刚准备溜走，无意间听到奶奶在讨论小雅爸爸妈妈离婚的事情。

        几个大人情绪激动，一个个都说离婚对孩子影响有多大，为了孩子也不应该离婚，恨不得人人都化身家庭情感博主输出一波。

        “奶奶，妈妈说过，不可以在背后说别人坏话。”小羽毛拉住奶奶的手，晃了一下，一本正经地说。

        孙秀芳尴尬地笑笑，拉着小羽毛到一边去，低声说：“你妈说的不对！你妈她什么学历啊，就一个不值钱的本科，还是艺术院校的，以后别听你妈瞎说。”

        “可是，妈妈唱歌超好听，会教我弹钢琴，会给我讲故事念古诗，怎么会没文化呢？双双姨姨还说过，妈妈演戏拿了好多奖，是大”

        小羽毛硬生生吞下“明星”两个字，带窝窝的小胖手捂住嘴巴，神色慌张地左右张望。

        妈妈是大明星这件事，他很小就知道，不能在外人面前透露。

        “切，那啥娱乐圈乱的很，男男女女就是逗人乐的戏子。”孙秀芳低声嘀咕了两声，她一直对这个儿媳妇不满意。

        虽说，孙秀芳本人和丈夫都是县城出身的普通工人，但是他们培养出了优秀的高学历儿子啊！

        孙秀芳和老伴都希望林俊生找个家境殷实、在体制内工作、相貌不需要太好，会疼人性子软能照顾好儿子的本地姑娘当儿媳妇。

        在孙秀芳这个当妈的眼里，他们家林俊生一米八三的大高个，挺拔的身姿，俊秀的五官，人也孝顺，性格温和论长相论学历论工作都挑不出毛病来。

        可谁知，林俊生博士毕业拿到大厂offer之后，领回家的女孩子，竟然是那个美得光彩夺目，看起来柔柔弱弱，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明星楚之谣。

        虽说楚之谣赚钱多，但是家庭出身不好啊。

        还是孤儿院长大的孩子，没爹没妈的，能有啥家教？

        再说，这种“花瓶”，需要像个祖宗似的供起来的，干活肯定不麻利，小身板一瞅就不能生。

        而且当时这个大明星媳妇不愿意这么早生娃，要不是她使了个心眼，偷偷扎了好几个肉眼不容易发现的小孔

        楚之谣一胎生的是儿子，孙秀芳还是不知足，一直催着要二胎三胎。

        一个孙子哪儿够啊！恨不得楚之谣生一个足球队才好。

        “小羽毛要听奶奶和爸爸的话，知道吗？你要向爸爸学习，将来也考清大读到博士，去大公司当高级工程师。”孙秀芳不放过任何机会教育孙子，给小孩子树立爸爸才是家里顶梁柱的观念。

        奈何小羽毛不怎么买账。

        “我都好久没见到爸爸了，怎么听爸爸的话哇？”小羽毛背过手，不满地嘟起嘴。

        小家伙平时大部分时间，都和妈妈在一起。

        爸爸的公司在京郊，周一到周五住在公司附近的公寓，周末也经常出差加班。

        别说陪小羽毛玩，就是一家三口凑一起吃顿饭都难。

        奶奶那边的亲戚，总是在夸爸爸有多优秀，是公司的技术骨干，让他向爸爸学习，把爸爸当偶像当榜样。

        可在四岁崽崽的心中，大人们嘴里说得那些遥远的“丰功伟绩”，远不如妈妈细水长流的陪伴来得重要。

        这两年，楚之谣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陪伴儿子成长上，进组的时间有限，接的戏都是在京城本地拍摄的戏。

        如果实在推脱不开，去外地拍摄，楚之谣会把孩子带在身边，从没和小羽毛分开过一天。

        “这孩子，怎么胳膊肘往外拐，你姓林，你妈妈姓楚！爸爸工作忙，那是为了养家，小羽毛要体谅爸爸。”孙秀芳扯了一下小羽毛的胳膊，继续说：“行了，今天玩了这么久，咱们回家找你妈背单词去”

        那边，好朋友们在“城堡”顶端蹦跳着呼唤小羽毛。

        小羽毛不等奶奶说完，甩开她的手，像颗小炮弹似的冲出去：“妈妈下午要看剧本，晚上再检查我的单词，说好了玩一个小时的，奶奶不能耍赖哇！”

        孙秀芳“啧”一声：“这孩子，也太淘了，怎么没多遗传点老林家的基因。”

        --

        与此同时，棕榈花苑八号楼，十八楼顶楼复式。

        楚之谣双手撑在大理石冰凉的台面，耳边是流水冲击陶瓷盆面的声音，急促的呼吸逐渐平缓下来。

        她抬头，冷淡地目光望向镜中人。

        镜子里的楚之谣，穿着一身松垮的米色衬衫，露出漂亮的锁骨。

        一头大波浪的黑发披在肩头，额间散落着几缕碎发，未施粉黛，却遮挡不住她那双缀满月色星光的眼睛。

        圈内不少人说过，影后楚之谣的美，是张扬娇艳的美，是肆无忌惮的美，连女人都惊艳的移不开眼。

        可这会儿，因为刚刚的梦，楚之谣脑海里莫名蹦出一句：自古美人多薄命。

        楚之谣自嘲地笑笑，掬起一捧水泼在脸上，想让自己更清醒一些。

        一个下午，她都在阳台的躺椅上看经纪人送来的几个新剧本和相关材料。

        最近古装剧盛行，赵导的新戏是一部古装剧情片，借鉴了七百年前大周朝的一段野史，相关材料里夹杂了大段的古文，阅读起来相对晦涩一些。

        楚之谣看着看着，莫名眼皮发沉，打了个盹。

        很少做梦的她，却做了一个极其真实的梦。

        刚醒来时，楚之谣对这个异常清晰像是刻录进她大脑中的梦。

        即使在潜意识里，她也觉得这是个荒诞到不可理喻的梦。

        只不过，做了母亲的人，任何事情只要涉及到孩子，就算是个梦，楚之谣也会尽量想办法核实真假。

        于是，凭着梦中的密码，楚之遥试探性地打开了丈夫书房的保险箱。

        当看到那几份和梦中一模一样的文件，和藏在保险箱夹层里的水晶球后，她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

        取了一块干净毛巾，擦干脸上的水珠，楚之谣拨通了经纪人顾双双的电话。

        顾双双除了经纪人的身份，还是楚之谣十几年的闺蜜。

        顾双双比楚之谣大三岁，两人在孤儿院相依为命一起长大，她也是楚之谣最信任的人之一。

        “双双，”楚之谣尽量稳住情绪，调整呼吸，让自己说话的语气平和一些：“帮我约个离婚律师，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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