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5.八集高中

清田进一郎突然挡在了小林月花面前的那只健壮的手臂，遮住了她的视线。健康的小麦肤色近在咫尺。她还是第一次这样靠近观察一个男人的皮肤。

        “哲也……”今井耕助无奈地说了一句。

        “不过，清田你这张正经过头的大叔面孔竟然有妹子不怕？”谷原哲也后退了一步，右手重新托起下巴，左手掌则是压在了右手肘处。

        他话是对着清田说的，眼睛却看向了那位少女。

        清田见对方拉开了距离，这才放下胳膊。他没再理会谷原，而是重新面向今井，将自己身后的两个新人稍微介绍了一下。

        “今井耕助，请小林同学和上原同学多关照了。”八集高中弓道部的这位部长言谈举止看起来挺可靠的。

        至少比起另一个副部长要正经得多。小林月花一边这么想到，一边乖乖地同眼前的两位初次见面的男生礼貌问了好。

        五人就此互相打了招呼后，就一同前往了八集高中弓道部。

        八集高中外表平平无奇，就是很常见的那种学校。但是令人惊讶的是他们的弓道部场地有海阳大附高的两倍大，而且听说部员也有三十人以上。

        “真好呀。”上原太一一想到自家弓道部才十几个人，而且大多都是今年刚加入的新手，不免对八集羡慕了起来。

        那么大的弓道室内，坐在那的两排部员十分有秩序，男女都有。即便是突然来了陌生人，他们也只是在原地敬礼。一个接头交耳的人都没有。

        而在木制地板的正前方，又站了三名穿着袴服的男女。上白下黑的弓道衬得他们的身架更加漂亮。

        小林月花看着那一道道持弓射箭的背影，不自觉地让惊叹声从喉咙间泄露了出来。

        “弓道与一般射箭活动比起来，更重视的是＇真善美＇，只要心正身正，箭必中。”今井耕助见两位海阳的新人满脸惊诧的模样，便解说道。

        他的话音刚落，少年少女们手中拉满了那一根根弦啪地一声飞了出去。

        果然三支箭都准确地射中了靶心。

        “好厉害。”小林心想自己要是可以变得这么厉害，那就好了。

        然而今井却摇了摇头，走到了其中一名男生的身后。

        “你的肩膀太僵硬了，放弦的时候有了一瞬间的迟疑。”他说着就抓住了男生的右小臂，然后另一只手则向上抬高了对方的二头肌位置。

        小林月花和上原太一看到这一幕都不由地愣了一下。他们又看了看那男生前一刻射出的箭，确实到达了靶心上。

        大约是看到了两位后辈的疑惑，站在一旁的谷原哲也给出了解答：“箭矢落下的位置严格来说是偏离靶心的。”

        他依旧保持着他钟爱的那种单手拖住下巴的姿势，但是面上已经没了之前在外面那种轻佻的神态。

        “偏离了？”小林眯了眯眼睛，可能是距离太远，她看到的只有那抹红色圆心和插在上面的箭。

        不过刺猬头上原却突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说道：“原来如此，箭头没有射进靶心的正中间。虽然不易察觉，但是箭头和靶心的接触面并不是在整个箭靶的最中心点。”

        “不愧是海阳的新星!”穿着淡紫色衬衫的花哨男已经收回了放在靶子上的视线，回过头来对少年笑眯眯地称赞道。

        “偏离了三到四毫米。”清田进一郎站在穿着白色无袖上衣的少女左边，他突然语调平平地说了这么一句。

        靠右侧的谷原和上原二人正在互相吹捧，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唯有月花一人听到了自家部长的话。

        她转脸抬起头，看到的是清田那张高高在上的侧颜。鼻梁高挺，脸部骨骼坚毅。月花在近距离观察他，脑海中冒出的是这种词汇。

        “那么远的距离，也可以看到吗？”小林月花目光停留在了旁边人的眼睛一角上。她问道。

        清田依旧没有看她，答道：“靶心大小固定，再结合箭头周围的剩余红心面积，常年学习弓道的人可以推测得出箭头到真正的中心点的距离大小。”

        听起来很像数学题目的这两句话，倒也让她理解了那个正在接受今井指导男人问题出在哪里了。小林嘴角挂起了一抹微笑。

        “谢谢部长的解说。”她的语气很轻盈，心情愉悦。

        很快那边八集弓道部的部长今井耕助已经帮助部员重新调整了姿势。

        小林重新看向了他们。

        虽然以她的水平还看不出现在对方的肢体摆放与前面有多大不同，但不知是不是错觉……那人手中的弦拉满，最后放手时，箭矢踏破空气的声音好像变得清脆了起来。

        小林思及此处，又看向了左侧高大的男生。她将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

        使人惊喜的是，清田进一郎对她的发现给予了肯定的回答。

        “持弓者不能及时果断地放开箭矢，稍有犹豫，箭本身就会失去一部分力量。从而导致箭头与空气的碰撞有所不同，声音会变得有些闷。”虽然他还是一本正经的面孔，但声音是温和的。

        清田在谈起弓道时话会变多。小林之前就发现了这点，此刻感觉更深。

        “但是只要身正，心无杂念，一心向前，发出的箭声就会像你说得那样，很清脆。”他这时终于转头看了站在旁边身材小巧的女孩一眼。

        小林则是望着射箭三人的方向，所以她没能发觉清田的目光。

        她听到这些刚想称赞自家部长，就看到今井耕助向这里招了招手。

        对方是在叫清田部长过去。小林月花听到“进一郎”三个字时，觉得很好听。她也由此产生了哪一天可以亲口喊上一句的期盼。

        “要开始了吗？”刺猬头好像很激动地双手握起了拳。

        “你看好了，接下来就是两位部长之间的较量了。”他转头对着少女高兴地说道。

        见上原这么说，小林月花也立马集中了注意力。她看向走过去的清田进一郎和站在那里的今井耕助，发现原本练习的八集部员已经退到了后面。

        现在，正面那片地板上只有清田和今井。

        这两人同时拿出了弓箭以及手套。双方动作看起来一致，仿佛是一人分成了两个，且他们的操作一切顺畅如流水。

        啪——啪——直到两根箭矢击中了目标，两道声音才让人意识到射出的箭确实有两支。

        “果然还是清田更胜一筹啊。”明明是八集高中弓道部的副部长，谷原哲也却用满不在乎的口气说出了这句话。

        在场的众人还没明白他的意思，就听到当事人之一的今井耕助遗憾地表示自己又输了。

        这又是怎么回事？小林和其他人一样，不明所以地望着正准备射出第二箭的那两位部长级人物。

        “耕助的箭发得慢了两秒。”谷原哲也这次换成了双手抱胸的寻常姿势。

        “唉明明耕助前辈的动作和部长同步了呀。”刺猬头少年提出了疑问。

        小林月花也看向了最右边那个花哨男生，等待他的回答。

        但是用不着对方继续说下去，那边的清田进一郎就开口了。

        “你的伤还没好？”整个弓道场里个子最高的那位老成少年突然说道。

        众人纷纷把目光都落在了今井耕助身上。八集的部员们大多十分惊诧，好像是第一次听说这种话。

        谷原哲也站在上原右边继续补充道：“清田这家伙一如既往地敏锐啊。不过就算耕助不受伤，也依然不是他的对手。”

        “受伤了？”小林月花都忍不住问了出来。

        不管是从初次见面时还是到现在，她一点也没看出来这位八集的弓道部部长哪里有伤。或者说，对方不管是表情还是动作都与常人无异。

        谷原哲也点了点头，目光看向了黑色卷发男生的左手。

        “也不是什么大伤，对生活完全没影响。”然而今井的话听起来好像不大在意似的。可是他的下一句话却让安静的八集弓道部部员们纷纷躁动了起来。

        原来今井耕助打算离开弓道部，然后专心复习英语，为去英国留学提前做准备。

        而这件事除了谷原哲也这位副部长已经知道了，其他人完全被蒙在鼓里。包括清田，他也是第一次今井说这种话。

        清田进一郎那张总是没多少情绪变化的脸上多了一丝惊讶。

        “部长！”

        “部长！”

        “这是怎么回事？”

        “部长要离开弓道部？!”

        那些原本规规矩矩地跪坐在后面的两排部员乱了套一样，有的直接起身站立，有的变成单膝跪地……他们纷纷表露出了各自的情绪。

        小林月花和刺猬头上原太一也没想到会遇上这种告别场面。

        特别是小林，她抬头重新看向了还握着弓的那两个人。即使是逆光，她依然从清田那张侧脸上察觉到了几分落寞。

        月花记起在新干线上刺猬头说的那些话，其中有提到这位今井耕助和清田部长曾是同一中学的弓道伙伴。

        “部长……”她默默念叨了一声。

        但是和大家想象的不同，清田进一郎并没有任何挽留今井的意思。相反，他在沉默了数十秒后说道：“我明白了。”

        “祝福你顺利。”清田此刻又是面不改色。

        “部长就这么轻易接受了吗？”上原显得很着急，他看起来是一副马上就要冲上去的样子。

        但是小林月花一把拉住了他的左手腕。

        小林转头，一脸严肃地盯着刺猬头，说道：“待在这里就好，两位部长都有他们各自的理由和想法。我们尊重就是了。”

        少年上原第一次看到少女露出了这么坚定的神情，他不禁被震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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