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9.弓的拉力

小林月花左手持弓，右手持箭，半跪坐在场前。面朝前方。然后她伸直了蜷缩的左小腿，接着双膝离开地面，整个人就站了起来。160的身高让她在众人面前显得矮小，但是那具直立工整的站姿却不输男生。

        小林踏出左脚，向前走了两步，直到左脚再次与右脚并立才停下来。

        她又是一次半跪。只是这回她顺时针转了一圈多，最后以同样的姿态身向右侧，跪坐。

        好累呀。月花昨天在家对着视频教学练习了一整个下午，晚上睡前也做了一次练习。不过就算如此，她还是没能立刻习惯这种时刻保持身体挺拔的礼仪。

        好在，其他四人也同样略显笨拙。

        在他们后面的清田进一郎村田胜等二三年级的前辈，则是将视线放在一列新人身上来来回回。

        五位新人都开始了量箭上箭的过程……不多时，就有男生搭好箭，重新站立了起来。小林月花是倒数第二位做好拉弓准备的人。

        ——啪——砰。两名男生已经射出了第一箭，当然结果是射不中。他们遗憾地唏嘘了一声，继续搭上右手里握着的另一支箭。

        而这时小林也已经分开双足，摆好了姿势。她抬起胳膊将搭好的箭和弓举至头顶上方，然后慢慢拉开了弓弦……

        但是上举的方式比她想象得要难上许多。作为初学者，她的手臂力量不足，不是特别能使上劲。

        耳边又传来三声箭矢飞出去的声音，小林月花有些心急了。她再次用劲，拉住弦，坚持了三秒后，手不由地就松开了。

        啪嗒——这种响声表示箭矢落地的地方距离靶子有点远，它的射程只有目标射程的一半，最后掉落在场中的石子上滚了两下才停止运动。

        小林月花失望地叹了口气后，和其他人一样试图射出第二支箭。

        然而第二支箭和第一支箭的射程差不了多少，都落在了中途。

        “好了，你们先休息一下。”在五位今年刚入部的新人手中的箭全部没了后，戴着黑框眼镜的村田胜轻轻地拍了拍手，指示他们说道。

        弓道部没有专门的经理，但是村田胜作为二年级的前辈相当负责。他在部里不仅是主力弓道手，他也是一直在管理部内日常大大小小事务。

        加上监督藤老师本身并不是很懂弓道，也不会常驻于弓道场内，所以海阳大弓道部内除了部长清田进一郎外，村田胜也是大家离不开的一位前辈。

        “感觉好难啊。”退回来后，新人里有人嘀咕道。

        “明明已经练了一周，还是射不中。”另一个人挠了挠头，抱着弓说。

        “开始射不中是正常的，不要灰心。”村田安慰他们说完，又叫住了低着头的少女。

        小林因为自己射成了那副惨不忍睹的样子，不得不满心羞愧。她就想悄悄得躲到人群后面，但是显然她的这种愿望落空了。

        “小林君你的弓是不是拉力不对？”村田的眼镜往下滑了一点，他边推眼镜，边问道。

        这一问，穿着袴服的少女更不好意思抬头了。可是毕竟是面对前辈，她还是转身过来抬起了头。

        “拉力是10kg，我记得。”小林是从商店里遇到的好心姐姐口中，得知了需要按照拉力需求来选择弓。她从记忆里翻出了这个数字。

        村田胜稍微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女生体格，奇怪地说道：“10kg差不多。但是看你拉弦时的感觉……像是拉不动。”

        “对不起。”她想说自己确实拉得费劲，嘴上说出口的却只有道歉。

        小林红着脸，产生了一种错觉——她会被很多人取笑，还有清田部长也会后悔收了这样一个资质很差的部员。

        “对不起，我一定会好好练习。”可是月花并不想就此放弃。

        不管多么难为情，只要一想起从假期那一天就确立的目标，她就觉得必须坚持下去。

        村田看到女孩子在自己面前一再道歉，一时间有些担心对方会不会哭。因为他家里就有个妹妹会边说对不起边哭。

        “村田，你先去看看他们吧。”村田正打算安慰少女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到了清田部长的声音。

        小林一怔，原本就不安的内心更加忐忑了。她两手抱着很大的弓，根本不敢继续这样面朝前方。眼睛轻轻瞥见熟悉的身影两秒，她的目光就落在了地面上。

        月花看到一双脚离开，另一双宽大的鞋子则靠近了。

        “理论上来说对你这种体格身高，10kg很适合。”站在她面前的人无疑正是部长清田进一郎。

        清田面对小林月花时总是很难看到她的正脸，因为她爱低着头，而他们之间又有身高差距，他的眼睛里映入的是她的头发和被刘海遮挡了一部分的额头。

        “你现在不用上举，再拉一起弓给我看看。”清田进一郎指示说。

        从正上方传来的浑厚嗓音让小林月花的脑袋懵懵的，但她依然乖乖地按照他的话去做了。

        小林把怀里的弓用左手握住，右手被手套保护的手指拉住了弦。她使劲拉了起来……果然比上举式要轻松了一些。

        “这样可以了吗？”月花保持着在胸前拉弓的姿势，胳膊酸累感降低了许多。她缓缓问道。

        清田点了点头，才想起来她看不到。

        “可以了。”他稍微沉思了一下，然后伸手握住了她手里的弓，又道：“你上次用部里的弓时感觉怎么样？拉起来比现在要舒适吗？”

        说完，他伸手握住了她身前的弓身上部分，又道：“给我看看。”

        小林月花把弓递给了面前的人，这时她抬起了头。双方目光接触的那一刻，她尽量掩饰自己的心情，回道：“我不太记得了。”

        “可能是我不常运动的缘故……臂力太差了。”真正的小林也没什么运动爱好，反而是喜欢安静地待在一边读书。所以她现在这么说。

        但是清田进一郎在试了弓后说：“这把弓先别用了。”

        “唉，为什么？”本来她还想着今晚回去一个人在卧室里也要多拉弓锻炼，现在部长却这么说。

        “拉力不对。”清田也没想到会是这种原因。他发现面前女孩子的这把弓根本不是10kg的拉力。

        而小林显然也很惊讶。“我记得那时候那个姐姐给我选的就是10kg……”她刚说完又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记错了。

        “你等一下。”清田把弓还给了她。

        他转身向储物柜那里走去，打开了他自己的那个柜子门，从中拿出了一个袋子。袋子里是上次他给小林月花使用的那一把弓和护手。

        清田进一郎重新来到了糊里糊涂的少女跟前，解释道：“这把拉力才是10kg，你比较一下。”

        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位后辈选择了合适的拉力后，却没有买到相应的和弓，但很明显她拉不动弓的最主要原因就是弓本身有问题。

        “咦……”换了弓后，月花确实拉得比之前好了。至少她的双臂要更加稳定，不像那会儿那样忍不住微微颤抖。

        她的脸上不自觉涌上了喜悦之色。“我只要重新买拉力是10kg的弓就好了吗？”小林一想到并不是自己的力量不够，心情和前面大为不同。

        刚才还不敢抬头面对自己憧憬的前辈，现在她则是抱紧了他递来的弓，开心地期待起了部活结束后的时间。

        清田大概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安静的女孩子露出这样活泼的神态，不禁愣了一下。不过他马上就恢复到了往常那样缺乏表情的样子。

        “这把弓以后就放在你的储物柜里吧。”清田淡淡地说着，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钥匙。

        “还有个人储物柜吗？”泛着光的那双明亮眼睛里此刻稍有疑惑地问道。她记得上周五看到大家都是随便用的柜子。

        小林月花接过钥匙后，伸头看了看。

        “嗯，有。”清田没多说，只是指了指储物柜最南侧下层简单答道：“以后你就用它。”

        “我明白了，谢谢清田部长。”小林点头道谢。

        清田见这件事暂时解决了，就转身准备去和村田说说新人训练的事情。但他刚转过身去，后面的少女就突然叫住了他。

        一回头，清田进一郎就见她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那个……清田部长等一下结束部活后有事吗？”小林突然产生了或许可以利用重新买弓的机会单独和他说说话的念头。于是她试着问道。

        “有事。”清田不明白对方问这个做什么，却还是如实回答。

        “怎么了？”他想了想后反问道。

        “不，没事……”月花尴尬地笑了笑。没想到第一次主动出击就失败了，她发现自己在这方面毫无经验可以借鉴。

        算了。小林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她告诫自己要学弓道就好好学弓道，暂时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毕竟现在大家只是高中生而已。

        当然最重要的是，她还不值得别人注意一眼。

        “谢谢部长的教诲。我会努力的。”小林月花深深地鞠了一躬后，如此说道。然后在清田还没来得及说话时，她就走回了前面，继续练弓。

        清田进一郎待在那里沉默了片刻，也走回了人群里。他同正在接受前辈指导的上原太一说了两句话后，又让村田仔细查看新入部员的弓是否合手。

        “对了，今天去我家附近新开的弓道场看看吗？”村田想起了这件事。

        “改天吧。”清田进一郎确实对那个弓道场有兴趣，不过他打算先去给部员挑把合适的弓。毕竟只有一把弓还是不够用。想到这里他的视线穿过了其他人之间，看向了正拉着弓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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