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房门大开，院中飘雪纷扬，鹅毛一样片片坠落，像是要将院子淹没似的。

        阴毒的寒意就在这里生发。

        陆轻霜被那莫名其妙的恶意刺得难受，结结实实抖了一下，圆滚滚的身体整个一扭，差点在容楚怀里翻个身。

        容楚似有所查，轻拍拍受惊的小雪豹，复又抬眸看向姜罗，唇瓣微启，声调平淡而疏离，“他会和我住在一起，相信你已经听说了。”

        瞬变的瞳孔中满是嫉妒与愤怒，又骤然变为纯善，配着一头卷发，像是绵羊一样，“仙尊言重，都是些胡乱的猜测罢了。不过，眼见为实，它可真漂亮啊。”

        陆轻霜不好意思得收了收爪爪。

        一旁的陶远按捺不住，插嘴道：“也不看看是谁养的。”

        啊，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发挥稳定。

        无人应声，小雪豹也还飘乎乎没能落地，场面诡异静了一息。

        姜罗眉眼不变，看也不看陶远就问向容楚，笑容照旧明媚，“敢问仙尊，它可有名姓？”

        容楚缓缓摇了摇头，语气微变，少了几分从容，“尚无。”

        姜罗了然颔首，又道：“那仙尊可打算取？”

        陆轻霜眨眨眼，眼睛里满是期待。

        他也有点想知道，美人会给他取一个怎样的名字。

        容楚却在这时垂下了视线，望着小雪豹湛蓝的眼睛无言。

        陶远嘁了一声，再次插嘴道：“有什么好取的，灵宠不是灵宠，兽宠不是兽宠的，就算叫它‘花花’它也不懂。”

        “嗷嗷——”

        陆轻霜一着急，想也不想叫出声来。

        不要“花花”！

        未来的霸气大雪豹怎么可以有这样的一个名字！

        又刷地扭头看向容楚，大爪子不安分蹭在容楚衣襟，小奶音短促尖细，“咪喵喵嗷。”

        【仙尊仙尊，你取嘛】

        容楚：“……”

        陶远不自觉笑出声来，吊儿郎当的一张脸上骤然聚起两个小小的酒窝，气质都好似跟着变了，“哎呀，乖乖果然聪明，都知道找人告状。”

        好吧，话说早了，气质毫无变化。

        甚至在变本加厉。

        陶远气都不喘一口，接着道：“要不干脆叫‘乖乖’好了，然后呢，你带着它入道，就当养个伴儿……”

        多一份念头，也好再多努力一点，努力活下去……

        “师叔。”

        陶远呼吸一滞，笑意都在瞬间里僵在了脸上，直视而来的凤眸之中，风暴席卷而来，吹散满山野樱。

        他的目光变得锋利，语气却分毫不改，羽毛般轻轻落在所有人心头，“他是个xiong、男孩子。”

        “啊，这样。”陶远呼吸一下子重归顺畅，干笑两声道：“也是啊，总归是要长大的。”

        容楚点了点头。

        片刻，又道：“我不会强求他的，若是他想，我便助他入道，若他不想，我便随他。”

        陶远听了半天，没听明白容楚的意思，问道：“那名字就不取了？”

        容楚静立片刻，点下了头。

        眼见着这件事就要翻篇，小雪豹甩了甩毛茸茸的尾巴尖尖，多少感觉有点遗憾。

        然而——

        “那可不行！”

        清亮的声音突兀响起在门外，站在一旁围观了良久的姜罗眉间凝起几分急，匆匆道：“仙尊三思，它都和仙尊住在一起了，没有名字怎么成。”

        说着又看向陆轻霜，“它也一定想要一个名字的吧，不妨问问它呢？”

        凤眸微转，轻轻落在小雪豹的眼睛。

        发丝微垂，浓睫鸦羽一般，衬在雪白如桃的面上，生动而美丽。

        陆轻霜怔怔看着他，浅淡涌现的病弱气息在此刻沦为了陪衬，几乎影响不到他一分一毫。

        小雪豹怔怔张开嘴巴，小小的奶牙之后，是吐字清晰的一声“喵”。

        在容楚发问之前，抢先答道：

        【陆轻霜】

        他叫陆轻霜。

        陆是海陆的陆，轻是羽毛的轻，霜是屋外冰雪不及美人面的洁白与无暇。

        噗嗤一声。

        陶远笑得张扬，兀自打断几双视线，“哎呀，小罗你说什么呢，那小东西只会喵喵叫，问它又有什么用。”

        卷发的弟子好似这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笑露出几颗牙齿，抓抓头发，难得的为陶远所言感到信服。

        小雪豹却不服气，反驳一般凶巴巴“嗷”了一声，竭尽全力证明着声调的不同。

        看起来用处并不大，陶远乐呵呵看着小雪豹，等到小雪豹不再理他，才复又转向容楚。

        “呀，说取名又不是立马就要取，它也才这么大，不急于这一时。”

        容楚颔首应了下来。

        可下一瞬，陶远又改口道：“哟，也不小了，是时候做点准备了，这样吧，我明天开始过来给它讲课，先学一下讲讲人话什么的，喵喵好听但不当事儿啊。

        还有它会走路了吗？能不能先练练体力……”

        陶远语速极快，完全不给人留一点插嘴的余地，更何况做什么都慢吞吞的容楚。

        容楚几次提气将要开口，又找不到开口的时机，硬生生被迫停了下来。

        这被同样感到头疼的姜罗注意到，借着自己声音清亮高亢的优势大声道：“长老！”

        陶远猛地一顿，褪去那层喋喋不休的唠叨劲儿，又回到了那股小混混般的痞气，不满看去道：“干嘛？”

        姜罗溜眼看向了容楚。

        羽毛一样的声音轻飘飘落地，带着万般的无奈，“师叔，我说过不会强求他的。”

        陶远毫不在意，反而不解发问：“我知道啊，这哪里强求了吗？”

        姜罗小小声开口，槽道：“全部。”

        陶远白了他一眼。

        陶远又看向容楚，“强不强求是入道的事，可总得让它先了解一下什么叫做‘道’吧。”

        容楚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小雪豹，小雪豹已经被陶远先前的输出灌得晕头转向，正无措抱着毛茸茸的大尾巴，湛蓝的眼睛里满是旋转的圈圈。

        大抵已经可以预见往后会是情况了。

        略一思索，容楚道：“我来就好。”

        “哟，省省吧。”

        陶远的语气也同样无奈，“侄儿你厉害我承认，可你了解妖兽道吗？这小东西跟白纸一样、啊不，连白纸都算不上，顶多算是造纸用的一颗草籽，芽都没发，你能专业得过我？”

        啊，这里让我们补充一条，虽然归元宗的小长老废柴不讨喜，但他的课，是整个归元宗满座率最高的。

        比起专精于一门道法的宗主院主等人，什么都闯过探过的陶远，更适合对尚未入道的弟子进行讲学。

        容楚没法反驳。

        片刻，容楚答道：“那便有劳师叔了……”

        陶远想也不想就打断：“客气，咱俩谁跟谁啊。”

        姜罗忽然清了清嗓子，陶远意识到什么，急忙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容楚点点头，看向怀中的小雪豹，小雪豹已经错乱到开始啃爪爪，约等于无的小奶牙费力咬在上面，粉红的肉垫当即顺势陷下去几分，看起来软软的。

        伸手将大爪爪解救出来，容楚不自觉捏了捏厚实的粉红肉垫，抬眼道：“无需明日开始。”

        陶远毫无自觉，“我有空。”

        容楚：“……”

        容楚：“三日后开始，五日一次。”

        陶远：“啊？”

        姜罗：“噗。”

        ——

        陶远仍在试图和容楚掰扯，好像压根就没觉得每日对着一个月大的小雪豹讲学有什么不对。

        混乱的小雪豹已经要伸出爪子去捂耳朵，不得已，容楚将小雪豹放在了门外，嘱咐姜罗道：“有劳。”

        姜罗痛快应下，便见眼前的大门倏地关上。

        陶远的声音穿透房门漏出来，不消片刻，又被一道结界阻拦。

        不用想也知道必不可能是陶远的手笔。

        仙尊可真贴心啊。

        姜罗低头，眯起的眼睛里，瞳孔拉伸变长，渐渐变为了横条状，安置在这样一张纯良的面容之上，愈发显得诡异不堪。

        “为了你呢。”

        唇齿微张，却并无声响。

        阴冷的恶意沉沉坠在陆轻霜身上，陆轻霜没忍住抬起了头。

        “喵嗷？”

        【你冷吗？】

        姜罗：“。”

        姜罗蹲下身，瞳孔异样骤然消散，他伸手揪在小雪豹的后颈，提溜着把趴成“木”字形的小雪豹拎起来一些，好让它依靠四肢站起。

        小雪豹湛蓝的眼睛一瞬不瞬盯在他的身上，没有丝毫的惧意，毛茸茸的小耳朵面向他竖起，像是等待他的声音。

        姜罗以手支脸，望着小雪豹一言不发。

        良久，他突然伸手按在小雪豹头顶，遮挡小雪豹的视野，也一并将竖起的小耳朵压下，无声开口道：“就让你先得意一阵子。”

        突然眼前一黑的陆轻霜：“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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