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伏熙一下楼就见王沐抱着手臂站在门口。

        王沐笑眯眯道：“早啊，伏老板。”

        这位哥换了身花里胡哨的衣服，打眼一看就像拿颜料桶随便泼的，头上的发髻倒是一成不变，地下乐队唱摇滚的都没他惹眼，伏熙真不明白这号人是怎么被夏元成招进队的。

        王沐自来熟地往沙发中间一坐，环视了一圈道：“你这挺宽敞的啊，早上你不让我进来，我还以为是没地方睡。”

        伏熙凉声道：“是没你的地方。”

        “……”王沐噎了下，摸了摸鼻子道：“那什么，我昨天就想问了，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伏熙：“你想多了。”

        “没意见就好。”王沐顺杆往上爬，“那我以后会常来蹭饭的，你不介意吧？”

        伏熙：“……”

        要脸？

        还不待他把这没脸没皮的人扫地出门，大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我回来啦！”

        赵小多手上拎着大包小包，从门缝挤了进来。

        伏熙见他呼哧带喘，大冬天的额头上都冒出了汗，挑眉道：“有人拿刀在后面追你？”

        赵小多把手提袋往沙发边上一堆，舒了口气：“没，这不是怕嫂……怕客人等急了么。”

        赵小多抬起头，这才看见沙发中间还坐着个人。

        王沐扫了那些购物袋一眼，特别自来熟地笑着打了个招呼：“你好，买这么多东西辛苦了，有吃的吗？”

        这话翻译过来就是：初次见面，请我吃饭？

        伏熙怀疑这人的脸皮厚得已经能从沙发顶门上去了，厚颜无耻如果也分等级，这位肯定在全宇宙都能排得上号。

        赵小多闻言也是一愣，而后立刻反应过来：“啊，有！有有有！”他从一堆袋子里找出刚买的早餐，“这里正好有四份，你们吃，边吃边聊，我去给你们泡两杯咖啡。”

        虽然另外两份是他怕不够吃才多买的，但现在看来自己真是太机灵了，赵小多脑瓜上顶着“机灵”两个字，美滋滋地去泡咖啡了。

        王沐打开早餐袋，一阵香气散开，他拿起一份生煎咬了一口，“啧啧”两声道：“你这日子过得真不错，还有人伺候早饭，和你比起来，我们处那帮难兄难弟那简直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那边赵小多站在吧台后，听见这话乐了：“伏哥一般都自己吃早饭，今天这不是有……客人嘛，所以才特地让我去买的。”

        王沐顿时感动了：“原来你是面冷心热？嘴上说嫌弃，还专门买了早饭等我——”

        伏熙唇角抽了抽，打断他的白日做梦：“吃完这顿，赶紧上路。”

        王沐：“……”

        结果王沐因为对那些手提袋里的东西好奇，连咖啡都没喝上就被迫“上路”了，顺带赵小多也获得了一天带薪假。

        伏熙将“暂停营业”的牌子挂在门外，回身撞上门，“咔嗒”一声锁了，留下王沐和赵小多在门外面面相觑。

        王沐一脸莫名其妙：“你老板这什么脾气？翻脸比翻书还快？”

        赵小多鬼鬼祟祟往后看了看，确认门后已经没动静了，这才往王沐那边靠了靠，小声道：“悄悄告诉你，我嫂子在楼上，所以——”

        王沐仿佛被雷劈了：“什么？！他有老婆？！！”

        由于过于惊诧，王沐这一声没能控制音量，就好像伏熙有老婆天理难容似的。

        赵小多连忙把食指竖在嘴边：“嘘！没有！但是我在这工作这么久，第一次见伏哥让人在楼上留宿，他还一大早就让我去买衣服，我觉得这事八九不离十，指不定哪天我就真有嫂子啦。”

        王沐：“……”

        他脑子卡了下壳，消化了半天这句话里的几个意思，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

        赵小多十分细心，内衣外衣全部准备了两套，甚至还有一件和伏熙那件款式差不多的黑色外套。

        伏熙把袋子一拎就上了楼。

        周怿不在客厅，洗手间传来哗哗的水声。

        伏熙敲了敲了门，说：“衣服给你放门口。”

        里面没有回应。

        伏熙又敲了两下：“周怿？”

        还是没回音。

        他预感一个能直接把龟壳当饭吃的人可能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于是尝试按下了门把手。

        门没锁。

        伏熙推开门，一抬眼就愣住了。

        淋浴间的玻璃门半开着，花洒下的人背对着他。

        周怿的脊背线条十分流畅，常年被衣服遮盖的皮肤颜色偏白，使得上面深浅不一的旧伤疤十分显眼，乍看之下几乎有些触目惊心。

        周怿听见门响，回眸看了过来，漆黑的眼底晕染着一层冰凉的水汽。

        伏熙一瞬间没能言语，顿了两秒才说：“冬天，你洗冷水？”

        周怿眨了下眼：“？”

        伏熙指了指花洒下面的老式冷热控制器，说：“黑色把手，往右转。”

        周怿弄错两次才转对，水很快就热了。

        伏熙把衣服放在门边的矮凳上，离开前目光扫过他右手上的纱布，叮嘱道：“伤口尽量别碰水。”

        周怿洗完澡出来，伏熙已经吃完了自己那份早餐，正在西边的储物间里打电话。

        这间房比东边的卧室要小一些，原本也可以做客卧用，但是伏熙一直独居，所以时间久了就堆满了杂物，零零碎碎什么都有，旧冰箱、风扇和一大捆绳子缠缠绵绵绕在一起，还有好几个破旧的纸箱子落满了灰。

        “对，今天就来。”

        “嗯。”

        ……

        五分钟后，伏熙挂了电话，回头却没看到周怿的身影。他从储物间出来，就见餐桌上的早餐被打开了，人却没在桌旁。

        阳台上传来叽叽喳喳的鸟鸣声。

        伏熙转过身，只见窗外阳光正好，周怿穿着身干净的休闲装靠在窗台上，头发湿漉漉的还在往下滴水。

        他一只手拿着自己的早餐，另一只手里放着面包屑，好几只鸟雀正在他手边争相啄食。

        伏熙安静地看了一会儿，周怿忽然抬起头冲他笑了笑，说：“它们很高兴。”

        伏熙垂眸看向那几只鸟雀，应道：“嗯。”

        等周怿吃完，伏熙叫他：“过来。”

        周怿走到沙发边上，伏熙检查了他的伤口，见纱布果然已经湿了，于是干脆拆了重新上药。

        伏熙换药的时候，周怿时不时用手去拨自己的头发，几撮湿漉漉的头发却总是滑下来挡住他的眼睛。

        他抿了抿唇，问：“有刀吗？”

        伏熙将纱布贴好，抬眸扫了一眼他的头发，伸手从茶几的抽屉里取出剪刀递了过去。

        周怿接过剪刀，也不去洗手间照镜子，直接揪起一撮头发就要剪。

        伏熙：“……”

        他算是知道这人一头参差不齐的乱发是怎么来的了。

        最终伏熙还是自己拿过了剪子，把周怿安置到了阳台的靠椅里。

        这个位置阳光充足，不一会儿就烤得人身上暖洋洋的。

        伏熙手法比较生疏，剪的有点慢。

        周怿一直很安静。

        伏熙想起刚才在浴室看到的一幕，淡声问：“谁教你的？”

        周怿：“？”

        伏熙：“打架。”

        周怿轻轻摇头。

        伏熙拿着剪刀的手顿了顿，他知道自己猜得没错。自小被抛弃的孤儿，恐怕是摸爬滚打中自然就学会了，根本不用人教。

        从某种意义上说，也算是个天才。

        鸟儿还在窗外欢鸣。

        伏熙没再说话，半垂着眸子又剪了一会儿，最后用手拂了拂周怿头顶的短发，说：“好了。”

        ·

        “什么？！”

        夏元成被叫进局长办公室之后，刚听了两句就爆了。

        局长孙和平顶着一头灰白的头发，险些被他吼出心脏病。

        夏元成也顾不上领导的感受了，眉头皱得能夹死一排蚊子，“都他妈是干什么吃的！骂他们饭桶都抬举他们了！饭桶还能装饭呢！他们调监控了没有？”

        孙和平皱眉：“你吼什么吼！老实坐着！我说你也老大不小了，这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

        夏元成还在气头上：“临结案让人给跑了！这事儿我实在控制不住情绪，您要骂就骂吧！”

        半分钟前，孙和平只开口说了两句话，第一句：“坐下”，第二句：“赵永昌从看守所跑了”，后面的话还没说，夏元成这炸药桶就炸了。

        孙局拿起桌上的保温杯，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先前提供过证据，但武器买卖和洗钱这种案子毕竟不归我们管。现在赵永昌跑了，很有可能是投奔了之前与他有利益关系的人，考虑到有几个重点人物曾经或多或少接触过污染源，我申请了介入调查，上面已经批了。”

        夏元成不满道：“还介入个屁！我看——”

        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什么好牙，孙和平很有先见之明地打断道：“你不用看了！现在立刻带人配合调查组去追，要确保把人抓回来，另外盯紧所有污染源接触者的动向，有问题随时汇报！”

        夏元成呼了口气，站起身出去，“砰”的一声把门带上了。

        ·

        张飚整个人陷在宽大的老板椅里，几乎与黑色的皮椅融为了一体。

        屋里没开灯，厚重的遮光窗帘只留了一道狭窄的缝隙，一线光明将整间屋子割裂成了两半。

        “滚开！你们算什么东西，也敢拦我？”

        “赵老板，你这样让我们老板很为难。”

        “他为难？！我自己进去了都他妈没把他供出去！他现在倒摆起谱来了？”

        “老板现在真的不方便见客。”

        一阵骚乱。

        “艹！你他妈敢拿枪指着老子？！”

        赵永昌并不是单枪匹马而来，两边很快打了起来，却并没真的动枪。

        混战中，赵永昌一脚踹开了张飚办公室的大门。

        屋里出奇地安静，只有张飚一个人坐在椅子里，他保持着低头的姿势，好似正凝视着手里的什么东西，一动不动。

        赵永昌猛地扑到了桌子前，“啪”的一声双手按在了桌上，怒道：“张飚！你这忘恩负义的王八蛋！你这次要是不把老子安全从这送出去，老子就和你玉石俱焚！”

        他两句话骂完，忽然看清了张飚手里拿着的东西——那是一根……水草？？？

        赵永昌气得脸都绿了，老子站你跟前你连眼皮都不带抬一下的，居然就盯着一根水草？！

        他愤怒地一拍桌子：“姓张的你再他妈装死我就——”

        这回赵永昌彻底没了声响，只见桌子后的张飚猛地抬起了头，那张本就略显阴鸷的脸此刻暗沉的几乎不像个活人，一只眼睛死死瞪着他。

        是的，一只眼睛。

        赵永昌满脸惊恐，张飚那深陷的眼眶里竟然只剩下了一只独眼！

        血红色的独眼！

        “……！”

        ——砰！

        不待赵永昌作出反应，张飚整个人从桌子后离地而起，猛地将他扑倒在地！

        张飚的手指深深掐进了他的脖子里，温热的血水瞬间涌了出来，赵永昌却只觉得那手指冰冷得仿佛一具尸体。

        赵永昌拼命挣扎想要喊人却无论如何发不出声音，张飚就像一个力大无穷的铁人，死死将他按在地上。

        不消片刻赵永昌的身体就开始痉挛，而后彻底停止了扭动。

        张飚却没急着松手，他的手指插在张永昌的喉咙里，直到赵永昌的身体像漏气的气球一样渐渐干瘪下去……

        几分钟后，张飚站起身，抬起猩红的手指放在嘴边舔了舔，血红的眼睛在那一线光明中眯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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