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下关，又称龙江关，如今的鲜鱼港附近，下关码头在一九三七年的时候是南京航运的重要码头之一。

　　十二月十二日，中华门失守后鬼子就已经开始入城，老唐仓促下令，让师部以上所有部队开始自行撤退，由于又担心中央军突围伤亡过大，他又口头上命令其他师等有船的时候才可以撤，一时间南京城混乱不堪。

　　从中华门撤退，白傅一行人往下关码头的方向而走，一路上有不少汉奸在南京城内发信号指引飞机轰炸。

　　经过一栋民房的时候，一颗炸弹落到他们身边，一时间炸死了撤退的大部分人，只有安生和白傅还有其他两个人活了下来。

　　但是活下来的另一个人也被刚才的轰炸炸断的一条腿，他们不知道从哪找来一副担架，安生就和另一个士兵抬着炸断了腿的那名士兵继续赶路，白傅则在后面跟紧，一听到鬼子入城了，周围的百姓开始慌乱起来，他们拖家带口，也准备逃往江边。

　　鬼子进城就俘虏了一群还没来得及撤退的伤兵，由于通往南京城的道路上还埋有地雷，一时间鬼子去往城内的道路被地雷拦了下来。鬼子就命令那班俘虏的士兵在前面匍匐开路，他们则继续深入城内，一时间被地雷炸死的人不计其数。

　　到了下午他们就通过了雷区，鬼子开始搜捕军人，凡是拿着枪的一律杀，凡是放下枪投降的，鬼子就把他们全部抓到城内鬼子驻扎的地方，在逃往下关的途中，一些汉奸发现了出逃的白傅，由于白傅还是穿着军官服装，一下子被汉奸引来的鬼子追捕起来，鬼子一路追赶一路逢人就杀，安生和个名士兵还扛着担架，不一会儿一小股鬼子追上了他们，并且开枪打死了那名士兵，安生没办法只好丢下担架上人拖着白傅一路奔跑，鬼子追上就是一枪解决了担架上的人，他们没办法只好逃进一个巷子里暂时躲避起来。

　　傍晚，他们两个躲在一间民房的二层阁楼上，这儿到处都是草席，有梯子上去，他们爬上去以后，砍断了梯子的几层，进来的时候这家人已经出逃了，安生翻箱倒柜才找出一点白面，没有水他只好和受伤的白傅在阁楼上细嚼慢咽起来，生怕噎住。

　　他们爬上阁楼用草席遮住身体，阁楼上有个小窗户能够看到远处的街道，到了晚上，鬼子的屠杀还在继续，他们到处搜索食物，每到一间民房他们就抢里面的粮食，每见到一个人他们就枪杀，或者刀砍。一时间街道满是中弹倒地或是被砍得浑身是血老百姓，到处都是哀嚎声。

　　透过阁楼的窗户看往南京的街道，有一个小广场，鬼子在这驻扎了起来，这一晚很是煎熬，安生蜷缩在草席里，一动不动，他双眼紧闭，手脚冰凉还时不时地抖动起来，白傅踢了一下他问到

　　“怎么了？”

　　他说“哥，外面，外面在杀人。”

　　白傅轻轻拨开那堆草席，通过小窗看到街道上，有一群鬼子在烤着火烧着从百姓家中抓来的鸡，在旁边几名国军弟兄被绑在木桩上，地上是被拔下来的军服，这一晚还在下雪，只见那些弟兄冷的直发抖，呼着大口的气，鬼子还时不时地打来一桶井水，泼到那些人的身上泼完在哪哈哈大笑，很是张狂。最左边的一个弟兄脱口大骂到“来啊！天杀的小鬼子，有本事杀了老子。”

　　听到动静的一个鬼子拿着一块肉在他面前晃来晃去，那个弟兄还是不停地谩骂着，不一会鬼子掏出一把刀，用刀割下那人的耳朵，往后面一扔，然后又是一刀割了那人的鼻子，一时间鲜血染红了全身，周围的鬼子看到都大笑起来，白傅则被看到的这一幕吓了一跳。

　　他踹了一脚安生，让他别再抖动了，鬼子有可能随时发现他们，安生不停地深吸几口气，白傅用稻草遮住窗户，他拉安生过到他的身边，怕他恐惧过度，动作过大引来鬼子，那一晚他们都不敢睡觉，白傅一闭上眼就是有人拿着刀刺向他的身体，安生经过了一会后平静了下来，可是外面还是依旧哀嚎声不断，不知道又是鬼子在折磨那个弟兄。

　　战争太残酷了，他才二十岁就被带到了南京，没有见过这般的屠杀，恐惧难免，白傅虽然也身经百战了，但他也没有见过这般血腥恐怖场面，两人心中渴望逃出南京的心更加强烈。

　　半夜，几个汉奸经过这里，他们是之前南京警察局里的警察，等鬼子进城就投降当起了汉奸走狗，还时不时地指引鬼子抓人，白傅实在是恨透了他们。

　　有两人停了下来，在这屋檐边尿尿，白傅听到一个人说“哥，你说这些小鬼子疯起来会不会也把哥几个都杀了。”

　　听声音比较年长些的回答到“别乱说话，眼下被抓的人很多，南京城不见生人了，他们都被带到江边围了起来。我们只要帮太君干好自己的事，抓出那些还在躲着的人，咋兄弟两就是建功了。”

　　“这围起来，是要干嘛？”

　　“准备明天一早，咔嚓掉一批呗。这不，那群当兵的都被抓了，没一个活的过今晚了”

　　“被绑的那几个？”

　　他划过一根火柴点燃了烟不慌不忙地回答到“噢，我认得，中华门白城的那些人。”

　　听到着，白傅心里咯噔了一下，为了救自己，白成留下来断后，估计也是凶多吉少了，他强忍泪水，死死地按住害怕得再次发抖的安生。

　　只听到年轻点的那汉奸说到“这群不知死活的主，不懂变通，像哥几个还能得到奖赏，我今天就抓了几个躲在米缸里的。很多都往下关逃了，听说那里有船。”

　　“那你发财了呀，我倒没有抓住什么人，只看到一名军官带着一个兵往这边跑了，我赶紧叫太君过来，说起来也奇怪，像遁地了一样，害得老子被刮了几巴掌。”

　　“你还别说，抓住一个当官的，三块大洋嘞！”

　　“咋没这运气”

　　“你说，这楼会不会有人？”年轻点的那名汉奸指了指白傅他们所在的楼房，安生听到了，他的腿又再次抖动起来，白傅拼命帮他按住，让他别动。

　　“哎，我搜过，二楼的内阁我都找过了，没人，害得老子白跑一趟。”

　　“都跑啦？”

　　“能不跑？刚进城那会啊，这群人就像疯了一样，见人就杀，你是没见过，那些大肚婆，直接从肚子划开，拿出那孩子，我也算是开了眼，这老祖宗也没想到啊，南京会这样，我不敢，我地听那些鬼子的，不然，被开膛破肚的就是我了，走吧兄弟！”

　　“说实话，我也害怕，但是，为了这条狗命，也只好对不住这城的人了。”

　　“你还想着对不起这些啊，活着吧你，活着就不错了……”

　　渐渐地，声音越来越小，那两人走后，白傅看了看这身曾经让他无比向往的黄皮，要是就这样出去，肯定死路一条。于是他让安生躲好不要乱动，他自己摸着黑，透过外面微弱的月光，下了阁楼，去找这家人的衣服。

　　下去一会后，白傅翻箱倒柜的总算找来几身合身的，白傅在楼下换好后，听到屋外传来枪声，他急忙拿着衣服爬上去给安生换，刚到阁楼，只见安生拿着之前砍梯子的刀，直接往白傅身上劈了过去，白傅躲过后，一脚踹翻了他，直接扑到他的身上，死死按住他。

　　小声而又恐惧地对着他的耳朵说“你疯啦？我是白傅，别动，别动！”

　　安生不敢大叫，他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噎住一般，嘶哑得吐不出一个字来，他轻轻拉开草席后，月光照进来，应在白傅的脸上，他才放下来手中的刀。

　　白傅总算松了口气，此时的安生已经恐惧到了极点，就在白傅换衣服的时候，屋外传来枪声，那几个被抓的弟兄都被处决了，一时间恐惧涌上这个年轻人的心头。

　　听到枪声后的安生顿时失去了理智，他拿起刀，周围又黑暗一片。他害怕自己大叫起来，拼命从地上抓来编织草席用的稻草堵住自己的嘴巴，但又不小心，咬下并吞了半截稻草，一时间卡伤了声带，嘴角流出血来。

　　白傅按住他，过了一会他平复了下来。白傅起身去捡刚才掉落的衣服，扔给了他。

　　“换上，赶紧。”

　　安生战战兢兢地拿起衣服，白傅小声低吼到“快点！”安生支支吾吾不知说了什么，白傅过来看他，他的嘴角不停地流血，他只好爬下楼找找有没有水，周围都找过了，没找到，就在失望回阁楼的时候，他看到了角落的泔水桶，没办法了，只能这样了，他拿起附近的碗，忍着酸臭味打上来一些汁水，拿上阁楼让安生漱口，随便清一下血。

　　由于伤了声带，安生就不怎么说话，白傅和他随着夜深逃出了阁楼，偷偷往下关码头方向走，下关还有很多百姓在，他们两个换上普通百姓的衣服，混在人群中，但是就在靠近码头那会，鬼子出现了，他们又开始抓人，白傅和安生只好躲在一个厕所里。

　　那是个两层楼的厕所，当地人又称落屎楼，意思就是要上厕所就地上到二楼，上面都是整齐的坑，坑下面是一层用墙围起来，以前每天都会有人来清理这里，但是由于鬼子的到来，这里已经很多天没有人清理了，臭气熏天，白傅拉着安生躲在二楼。

　　楼下堆满了粪便，时不时发出声音来，有老鼠在哪吱吱喳喳，白傅和安生动都不敢动，外面有鬼子在不断地搜捕他们，安生的口袋不知道有什么东西掉了下去，就这一声，他往下看去，随后呆住在哪里，他拉了拉白傅的衣服，白傅往下看去，看到了他这一辈子都难以忘记的场面，在堆满垃圾和粪便的一层，塞满了人。

　　“我们走吧！”白傅哽咽地说着。

　　安生跟着他，这时候鬼子去到了另一边楼房搜索，他们趁机逃到了江边，那个时候已经没有船，他拉住安生躲在码头的一个破船洞里，刚躲进一会。

　　落屎楼爆炸，一时间火光冲天，残肢断臂散落在周围，落到他们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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