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三回 中国剑？杀猪刀？

【383】中国剑？杀猪刀？

        如南大西洋吹来的季风一般迅捷，李朝贵与乌拉圭队守门员安德拉德一对一了。

        李朝贵这一瞬间，想起了之前在国内训练时，进行的针对各种情况下的射门训练。

        也许是主教练李凤楼的格言在他的潜意识里起着主导作用：“不需要考虑，只需要彻底的执行。”

        他轻轻的用脚背一送，温柔的将足球挑了起来，球速不快，轻飘飘，忽悠悠，越过了拼命起跳的乌拉圭守门员，落在小禁区内。

        只一颠，就顺势滚进了球门。

        这是朴实无华的一剑，

        这是出俗绝尘的一枪。

        一比零！中国队领先乌拉圭队！

        李朝贵打进了中国足球队在世界杯历史上的第一个进球，这些小伙子们此刻已经创造了历史！

        随着布里托阶梯体育场内那走音的电喇叭中激情的葡语报幕，全场巴西球迷都在为首先打破比分僵局的中国队而欢呼，好像场上那个进球的黄皮肤黑头发小伙是巴西人一般。

        “史帕踢扣！史帕踢扣！！哈哈！真是太漂亮了，完美的射门，充满灵感和想象力！”巴西新闻社的记者桑托斯难掩激动，他跳起站在水泥台阶的看台上，拼命向李朝贵的方向吹着口哨！

        李朝贵自己也傻了。

        “我进球了？哈哈哈！太好了！太好了！！！”李朝贵跑回半场，和队友们简单的拥抱庆祝。

        接下来的比赛开始变得血腥和疯狂，尽管中国队在赛前就戴上了秘密武器——长筒袜中的小腿半月板护具，但还是被乌拉圭队屡屡踢中脚踝，踩中脚后跟。

        按照在国内训练时反复强调的，一旦被对手踢到或者踩到这些部位，或者被踢痛，队员必须大声呼喊“否！”“补瑞克如德！”并且要做出痛苦的表情躺下打滚。

        很快，动辄身后暴力犯规的乌拉圭队被英国裁判乔治里德出示了三张黄牌。

        比赛再次进入钢筋水泥式的阵地战。

        拼命压上的乌拉圭队在焦躁中一次又一次被中国队坚固的防守链条断球。

        后腰张杰的断球如舞蹈般灵动。

        这次依旧是毫不犹疑的按照战术出球，这次，球被后腰张杰分到了左后卫何家统的脚下。

        由于乌拉圭人发现，中国队的中锋是个墙式摆设，仅仅用来给那个不断伺机插上的内锋作掩护。而内锋李朝贵位置飘忽，速度又犹如闪电，这让乌拉圭2-3-5阵型中的仅有的两名后卫谨慎起来，他们两人拖得非常靠后，基本不过半场。

        对手的慎重，让组织前卫陈成达有了更大活动空间。

        接到左后卫何家统的传球，陈成达毫不拖泥带水，他的反应显示了他对于战术的深刻理解和长期形成的组织天赋，仅仅一次触球，直接分边给了左翼疯狂插上的左边锋方纫秋。

        左脚快马方纫秋来自上海队，仅有65公斤的他在上海学生联队时就踢过所有进攻位置，一年踢坏七八双胶鞋后，他的母亲已经不再奢望这个孩子能老老实实的像正常人一样穿鞋。

        从此只能赤脚在泥地里和朋友踢球到深夜的这个穷学生，在烂泥巴和煤矸石场地上磨练出了厚厚的脚底老茧，这种苦水里浸泡出的控球盘带技术，不带一丝的铅华，每个动作都是朴实而戮心。

        五千人只见那足球犹如黏在方纫秋脚下一般。五千人只见那球如有生命般紧紧的随着方纫秋在前进。

        五千名现场观众终于欣赏到了什么叫人球合一，5000人眼睁睁看着方纫秋沿边线一路绝尘狂奔。

        方纫秋身后的乌拉圭队中场球员弗兰科跟着他屁股后面追，疯狂的冲刺，令到他几乎要把肺都跑炸。

        接近底线时，方纫秋却放缓了脚步，正当弗兰科高兴地以为对手跑不动，咬牙一跃、加速上前卡位时，瘦小的方纫秋却轻松地用左脚一扣。

        这一扣……语言无法形容那一刹那的惊艳！

        方纫秋居然急停转身站住了，球被魔术般拉回方纫秋右侧。

        弗兰科犹如重型货车一般收不住脚，满心气苦的被方纫秋晃成了渣。

        中国剑，灵动飘逸！

        现在，

        方纫秋是要作传中了吗？

        全场观众们握紧双拳，在为方纫秋的精彩急停、扣球过人鼓掌时，都在想，这个中国小个子是要传中给哪个前锋？

        乌拉圭的两名中后卫如蛮牛一般狂喘，大手死死的抓住中国队插上的中锋郭鸿宾和内锋李朝贵，如同两名浑身肌肉的绑匪一般，死死的推挤着二人。

        方纫秋此刻却平静的很，内心如同一泓秋水般清透。

        只见他犹如不食人间烟火般飘逸地在场地上滑了一步，如中国画中，那勾勒腊梅枝干的老辣笔法般，旁逸斜出的滑进了禁区。

        可怕！

        这是要单挑！

        乌拉圭守门员出了一身的白毛汗，

        面对上前封堵的乌拉圭守门员，方纫秋用他的左脚，那只曾经在煤矸石场地和泥沙场地上折磨得骨节都变了形的左脚，那只犹如老屠户用了三十年的杀猪刀般朴实的左脚，只是脚背一弹，便贴地打出了个远角。

        看那动作起承转结犹如一体，如庖丁解牛；看他神色如常，似佝偻者承蜩；看他娴熟至极，像欧阳修说的老翁酌油入钱眼般。

        0.1秒内完成的射门，却是要十年的苦功方能浸润成就！

        一个人如果热爱一项运动到了愿意吃十年的大苦而觉乎乐在其中，天下再无不可成之事。

        足球贴地直窜远端死角进门！

        二比零！

        全场雷动！五千名观众的欢呼之声响彻小城库尔蒂巴！

        “了不起！真了不起！”观众席上的巴西络腮胡汉子击掌赞叹。

        “这些中国小伙子真是棒极了！他们的防守像是一张收紧的渔网，把乌拉圭人全部都陷在里面！当他们进攻时，全队又像撒开的网一般弥漫、充斥在场地上，他们的进攻队员虽然瘦小，可是速度却像闪电，灵活的像安第斯山脉上的美洲豹！”

        络腮胡边上的青年激动地点头说：“我现在要承认，他们不是新手！这些中国人有战术，非常可怕的战术，他们根本不是在踢足球，他们在进行战争！”

        旁边那位穿着得体的中年人，鼓掌后痴痴的看着场上，自言自语的说道：“……也许，足球不仅仅只有进攻……这种混乱……不！应该说是混凝土一般的防守！最后再用利剑一般的反击刺穿对手，这也是一种足球……”

        那位美丽的巴西姑娘两眼闪闪发光，她双手绞在一起，望着方纫秋，口中不住的道：“太帅了！太帅了！神话般的进球，中国队这个七号简直像个精灵，踢得太完美了！”

        45分钟后，随着中场休息的哨音响起，双方走向布里托阶梯体育场内各自的更衣室。

        只不过，中国队的小伙子脸上挂满了腼腆的笑容，他们内心激动，却又由于中国人的那种天性，不善于外露出来，可这不妨碍他们的内心燃烧。

        乌拉圭队则面无表情，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不死心！

        中国队更衣室内，主教练李凤楼激动地对上半场发挥出色的中国足球队队员们训话道：

        “上半场打得好！一定要保持住！绝对不能松劲！

        我知道你们已经很累了，但我一点也不想听这种话！不要告诉我你一直在跑，却没有球传过来，也不要告诉我你就算少跑一点也不会有影响！我一点都不想听。

        大家想想，祖国人民花这么多钱，包飞机送我们不远万里的来到巴西，图个啥？

        我告诉大家，我们是带着祖国和人民的重托，带着四万万七千五百万同胞的希望到这里的！祖国人民就图你们为他们争口气！”

        李凤楼越说越激动：“解放前，我也参加过国际比赛，那时队里常常闹意见，搞宗派，明争暗斗，笑话百出。

        又因为我们是半殖民地国家，到哪里都低人一等，被洋人看不起。参加第十四届奥林匹克运动会时，我们没有路费，国民政府一个子都不愿意出。我们只好打募捐赛，自筹经费十万元去了伦敦，结果代表团被困在英国回不来，反动政府不但不接济，而且“驻英大使馆”、“中国银行”甚至拒绝借给我们返国路费！最后我们不得不像乞丐一样沿路到处向外国人和华侨募集旅费，这才得以辗转回国。今天回忆起来，这是多么伤心、多么丢脸的一件事！”

        接下来，李凤楼用尽全身力气，大声说道：

        “同志们，我告诉你们，这是我有生以来最光荣，最愉快的一次出国比赛！因为我们不再是半殖民地国家了，我们是新中国的公民！我们吃住都有国家照顾安排！到哪里都堂堂正正，再也不会为了下一顿饭发愁！再也不会为了凑钱买回国的船票发愁！

        我们身后！就是祖国母亲！就是供养我们吃穿的亿万同胞骨肉！今天，我们退一步，就是东亚病夫！退一步，就是民族的耻辱！我们无路可退！我们要向前！向前！前赴后继的向前！绝不能后退半步！”

        队员们全都被李指导发自肺腑的话激励着，右边锋史万春眼里噙着泪说道：“教练，我下半场一定继续跑！你放心，每一次无球跑动我都会完成，不管有没有球传过来，我会一直一直的跑。”

        史万春说着说着，忍不住大吼起来：“加油嗬！中国人不是东亚病夫！”

        全体中国队队员们，此刻都被一股伟大的力量紧紧包围了，这力量像哺育这个民族的长江黄河般奔腾不息、源源不尽，这是一种永恒的民族情感，长虹般贯穿天地，贯穿宇宙，只要你是中国人，无论你需要多少动力，都能从中汲取得到。

        “中国人不是东亚病夫！”

        “对！教练！我能一直跑！”

        “我也是！”

        “我也是！我要一直跑下去！”

        “好！好样的！同志们，下半场乌拉圭队也许会改变战术，也许我们会被他们进一个球，甚至几个球，但是大家不要有丝毫的动摇！你们还记得我们练得全场紧逼的要诀吗？”

        “记得。”边后卫郑德耀说。

        接着，郑德耀一板一眼的背诵起来：“全场紧逼的几个要点。一，必须从前场开始紧逼，在全场给对手持续的对抗压力。二，紧逼必须全队步调统一，不仅要紧逼持球者，还必须队友全力配合紧逼接应者，才能带来紧逼的效果，一旦接应点被漏，则紧逼的效果变差。三，紧逼必须贴身，一旦防守者距离进攻者超过两米，则根本不算紧逼。四，决死的精神。”

        李凤楼满意的喊道：“记住！无论发生什么情况！只要我们发动全场紧逼和最快速的攻防转换速度，就能从意志上摧毁对手！进而取得比赛的胜利！两个进球的优势要保持下去，无论如何，我要两个净胜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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