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博古斋

邕城老街有一古玩铺叫“博古斋”，在整条老街中最为显眼，倒不是它的装潢和格调有多与众不同，而是经常有个帅哥坐在大门旁的摇椅上纳凉喝茶，跟个老大爷似的。

        老街地面铺设青石板，两边皆是黑瓦白墙的清末建筑，文-革时期被砸了一半，后又得到政府重新修建，继而逐渐演变成为古色古香的商业街。

        每逢旺季，老街热闹至极，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齐天穿着白色t恤、黑色沙滩裤、人字拖躺在摇椅上，戴着一副古董圆形墨镜，手捻着一把小茶壶往嘴里喂茶水，墨镜背后一双黑亮的眼睛时不时打量来往的游人。

        一对高调的情侣途径古玩铺前，女的说：“亲爱的，我想买些小玩意给我爸带回去。”

        男的染了一头醒目的黄毛，揽着女的肩膀不屑道：“这些都是假货，谁给你真的呢？他们说古董你也信？走吧走吧。”

        齐天懒懒地道：“哥们儿，小心脚下。”

        对方切了一声，不理会齐天，搂着自个儿女朋友继续往前走。

        齐天嘴角上扬，抖着腿继续喝茶。

        还没走出几步，那黄毛就踩上不知哪个没素质丢弃的西瓜皮，脚下一滑，眼看着就要面朝天背朝地了！

        只见齐天眼疾手快从摇椅底下抽出一根手腕粗的手藤条朝黄毛屁股抽去！“啪”地一下愣是把黄毛打站直了！

        黄毛捂着屁股嗷嗷嗷直叫，双脚在地上蹦跶，模样特滑稽。

        齐天掂了掂手里的藤条，说：“要不是我这一下，估计你得把尾巴骨给摔折了。”

        黄毛女朋友忙对齐天道谢，又去扶着男朋友。

        黄毛在女朋友面前丢了脸面，梗着脖子对齐天嚣张道：“你手上那根东西多少钱，我买了！”

        下一秒，齐天挥着藤条利落地定定指向男的鼻尖。

        黄毛被吓退一步。

        “这个不卖。”

        黄毛结巴道：“老、老子有的是钱！”

        齐天手腕一转，把藤条搁在精致的桌案上：“这是老齐家祖上传下来的家法，不卖，如果你想买其他古玩，可进店找。”

        黄毛咬牙切齿，拉着女朋友进店里，大放厥词让女朋友随便挑，女朋友挑了枚古玉，看店的中年男人报了个价钱，黄毛就怂了，最后刷卡的时候黄毛泪都流了，女的问他怎么了，黄毛还未来得及开口，似是老板的中年男人笑道：“为心爱之人买东西感觉到幸福所以流下幸福的眼泪。”

        黄毛抿唇点头。

        十万块啊！十万块买这么一块破玉！！！

        黄毛离开店时还恨恨看了一眼齐天，齐天向他挥手：“欢迎再次光临！”

        而那块西瓜皮被隔壁水果铺的老板扫回去，丢垃圾桶里。

        一辆宾利停在街口，两个身穿黑色西装的保镖陪同老板下车后往博古斋走来。

        梳着油头的老板看着甚是眼熟，礼貌地问齐天：“齐师傅在吗？”

        齐天：“在。”

        齐衡上穿米色棉麻盘云扣上衣，下穿米色棉麻长裤，脚踩老式布鞋，手里拿着一个罗盘走出来，对齐天说：“儿子，我出去一趟，你看店吧。”

        齐天摆了摆手：“知道知道。”

        待齐衡上了宾利车后，齐天才回想起来，拍了一把摇椅的扶手——这不是慈善大亨陈老板么？难怪看着眼熟！

        懒洋洋地从摇椅上下来，站着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引来不少女孩子侧目。

        齐天无所谓地进到店铺里，习惯性地坐在高凳上用毛巾擦柜台的玻璃。

        正收拾着，一个穿着华贵的中年妇女进到店里：“您好，我是熟人介绍来的，听说齐师傅看相很准，我特地来……”

        “我爸他刚出去了。”齐天道。

        “啊，这样，我好不容易出一趟门，”女人说，“既然齐师傅是您的父亲，那您应该也略知一二吧？”

        “您找我看？”

        “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齐天说，“我是出了名的准。”

        “那太好了！”

        “铁口直断。”

        “那更好了！”

        “老街里无人不知我的大名。”

        “你的名气比你父亲还大？！”

        “是的。”

        “那麻烦你给我断一断吧！”

        “您确定吗？”

        “确定！”

        “我话先说前头，我是出了名的乌鸦嘴。”

        “？”

        “好的不灵，坏的准灵。”

        一阵香风飘过，贵妇已不见踪影。

        齐天伸手：“诶！别跑啊！”

        不一会儿，又有一位大妈进店里来，说要找姓齐的大师，齐天还未说话，那大妈眉开眼笑地说：“一看您这墨镜就知道您是得道高人！”

        齐天咳了一声：“算命？”

        “对的对的。”大妈点头。

        “给自个儿算？”

        “是啊。”

        “算姻缘？”

        “哎哟！大妈双手一拍，“真是大仙儿啊！”

        “但是……”齐天犹豫，“我这人有个毛病，说话很直，您要是听了不高兴，可别骂我。”

        大妈豪爽道：“哪儿敢呀，您尽管说！”

        “你说一下你的生辰八字。”

        大妈说完，齐天心想都快五十了，于是装模作样地掐指一算，委婉道：“其实一辈子一个人过也挺好的。”

        “去去去！”大妈脸立刻变了，“你到底会不会算啊！”

        齐天把墨镜拉下来些许，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瞅着大妈，啧了一声：“不信你可以试一试。”

        “你没瞎啊？！”大妈惊呼。

        “谁说我瞎了？”齐天皱眉。

        “没瞎你戴个破眼镜儿干啥！装神骗鬼啊！”大妈嫌弃地摆了摆手嘀嘀咕咕地埋怨着离开了。

        “我！”齐天双手叉腰不断运气。

        宾利车再次停在老街街口，齐衡下车往古玩店走，与刚从店里出来骂骂咧咧的大妈擦肩而过，大妈拉住齐衡，说：“大兄弟，你别进去了，这家算不准！”

        齐衡礼貌地点头：“多谢告知。”

        “诶，我跟你说，我叫他帮我算姻缘，你猜怎么着，说我孤独终老！有他这么算命的么！肯定是骗子！”

        齐衡笑了笑：“恕我直言，您的夫妻宫天生缺陷，今生的确没有姻缘。”

        “你你你你！”

        齐衡言罢径直步入店内，独留大妈在外头破口大骂。

        “爸，您说了啥，内大姐那么激动。”齐天擦着八宝琉璃对碗道。

        “和你说的一样。”齐衡从柜子里拿出雕花木盒，将罗盘放入其中，盖上，“你啊，还是少说话吧，容易得罪人。”

        齐天不乐意了：“我说的都是实话。”

        “现在的人都不爱听实话，”齐衡说，“再这样下去，没人找咱了。”

        “怕啥，不是还有您吗？”

        “那你就乞求老天让你爹我活到九千岁吧。”

        “……”

        父子俩刚聊完，一个胖子进到店里：“算命！”

        齐天拍了拍齐衡的胸脯子：“我来我来，今天最后一次，我保证。”

        齐衡默许了，随他去。

        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齐天说：“算财运？”

        “男人不是为钱就是为女人啦！”

        “请报您的生辰八字。”

        “生辰八字？是出生年月日？”

        “也可以。”

        胖子说了出生年月日后，齐天食中二指朝胖子眉间从下往上一抹，道：“黑中一点红，今日您有血光之灾，至于财嘛，险中求。”

        胖子听不明白：“啥、啥意思？”

        齐衡摆弄货架上的古玩接话道：“就是让你出门注意看车。”

        “这跟车有啥关系？”

        齐天摸了摸鼻子，总不能真说实话吧？于是把目光落在齐衡身上，齐衡又说：“天机不可泄露，您多注意就是。”

        “你这算得准不准啊！”胖子露出质疑的眼神。

        “不准不要钱。”

        “成！那等灵验了我再给钱吧！”胖子以为捡了个大便宜，嫖完不用给钱似的喜滋滋地出了店门。

        不到三分钟，那胖子捂着带血的脑门儿一瘸一拐地进店里，将一千块钱啪地拍在柜台上！“我服！我出老街巷子口就被车撞了！对方直接赔我两万块医药费！”

        然后再一瘸一拐地转身离开古玩店。

        “……”齐天拇指和食指捏着那一沓钱，“沾到血了……”

        “买些吃的给附近的流浪汉，”齐衡道，“记得把钱花完，一毛都不能剩。”

        “哦。”

        “顺便把外面的牌子翻一翻。”

        “知道。”

        齐天拿着那一千块钱走到店门，把挂在大门上的木牌翻了一面，由“风水占卜”变成“古玩奇货”。

        齐家的规矩，沾血后的钱财不可自行留着，必须散尽来行善，且不能用在黄赌毒以及杀人越货等事上，若是违反……齐天摸了摸脑袋，后果是啥来着？

        齐天买了盒饭，又买了些衣物，提到附近天桥下方的流浪汉聚集点，那几个流浪汉以捡破烂为生，长期以来得到齐衡齐天的照拂，总算在寒冬中活下来。

        然后齐天发现，多了一名流浪汉，他就这样独自一人靠坐在墙根下沉默不语，拧成股的长发耷拉在前方，遮盖了面容，全身脏污，连鞋子都没有，打赤脚。

        齐天问其他的流浪汉：“新人？”

        流浪汉们摇头，其中一个流浪汉说：“昨、昨天在、在这里。”

        意思是昨天才出现的。

        齐天手里拿着剩余的一个盒饭往那孤独的流浪汉走去，没想到那流浪汉突然站起来越过花丛身手敏捷地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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