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背后鬼

夜幕低垂，万家灯火层叠。

        齐天对正在验货的齐衡说：“爸，我要去苏宅。”

        “去吧。”齐衡看也不看他便说道。

        “……爸，您一点儿也不担心我啊？”

        齐衡抬起头：“哦，早去早回。”

        说完又继续钻研手上的青花瓷碟。

        齐天：“……”

        走到门口，齐衡在身后叫住他：“等等。”

        齐天回过头去，齐衡朝他扔了一样东西，齐天条件反射伸手去抓，摊开掌心一瞧，是一道折成三角形的黄符。“爸，这是？”

        “带在身上，保你平安。”

        齐天试探性地问：“要不您和我去瞧瞧？”

        “没空。”

        “好吧。”齐天略微失望地走出博古斋。

        待齐天消失在夜色之中，齐衡将手里的瓷碟放入软布盒内，熄灯将店门关上，往齐天离开的方向走去。

        苏宅在办丧事，白幡垂挂，哭声连连，亲戚来祭奠苏家老太太，苏昌国微微佝偻着腰，与亲戚们寒暄，苏家老太太的棺材摆在灵堂中央，儿媳妇们跪在一侧，披麻戴孝地烧纸钱。

        也有不少邻居来吊唁，齐天是其中的一员，按理说应是齐衡来的，所以苏昌国看到齐天微微愣了一下，又没什么表情地让齐天进来了。

        苏家老太太算是从小看着齐天长大的，齐天还小那会儿没少给齐天糖吃，后来年纪大了便不怎么出门，齐天也很少见到老太太了，如今人躺在棺材里，齐天心里还是挺难受的。

        此时又来了几个街坊邻居的老人，苏昌国无暇顾及齐天，齐天拜祭完了，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偷偷将尸油抹在眼皮子上，这次抹得有点儿多，沾到睫毛根流进眼睛里了，齐天眨了几下眼，再转过身去看，傻眼了——

        穿着寿衣、梳着髻子的苏老太太的鬼魂就趴在苏昌国的背上！

        齐天犹如木头一样站在原地，没敢吱声。

        似乎是感觉到齐天的视线，苏老太太竟然缓缓地转过头来看他！那黑乎乎的眼洞在惨白的脸上极其恐怖！

        齐天脑子里瞬间就炸开了！

        我看不到我看不到我什么都看不到……齐天在心里默念。

        冤有头债有主，看来是苏家的大儿子把老娘害死了？

        可是不对啊，老太太脖颈后方的黑手印又是怎么回事呢？

        齐天咽了口唾沫，总不能一直站在原地，这样会引起苏昌国的怀疑。

        正想着，苏昌国竟然往他这边走来，苏老太太双手攀在苏昌国的肩膀上，双腿夹着苏昌国的腰，跟随苏昌国距离齐天越来越近！

        “小天，怎么了？”苏昌国问。

        视觉冲击太大，齐天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

        苏老太太黑不见底的眼洞对着齐天，齐天头发发麻，强装淡定地与苏昌国说：“叔，您节哀顺变。”

        “嗯。”苏昌国点了点头，“我娘年纪大了，走得突然，希望警方赶快找到凶手，绳之于法，以安慰我娘的在天之灵。”

        苏老太太双手突然用力掐住苏昌国的脖子，苏昌国脸色一变，急咳好几下，难受地扯着衣领。

        齐天的目光落在苏老太毫无血色的双手上，指甲是血凝固后的黑色，而苏老太蓦然抬头，死死盯着齐天！

        齐天赶忙移开视线，道：“叔，您好自为之吧。”

        闻言，苏昌国沉下脸来：“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齐天多想把这句话说出来，但又怕是自个儿的乌鸦嘴让苏昌国横死，便不再说话。

        “老苏，我儿子说什么话得罪你了？”齐衡的声音淡淡地飘来。

        苏昌国回过头去，苏老太的鬼魂看到一袭棉麻布衣、手里拿着一串小叶紫檀佛珠的齐衡后，缓缓收回双爪，逐渐在苏昌国的身后隐去。

        “哦，没什么，”苏昌国见齐衡来了，不能当面得罪齐衡，脸上露出客气的笑容来，“可能是我听错了。”

        齐衡说：“既然是这样，那我先去拜祭苏老太。”

        苏昌国点头。

        齐衡：“儿子，来，再看一眼苏奶奶。”

        齐天：“？”

        父子二人走到灵堂前，这个角度压根儿看不到棺材里的苏老太，跪在蒲团上苏昌国的媳妇儿反而不哭了，低垂着头，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指甲特别长！

        像是怕被人看到一般，那女人立刻用长袖掩盖。

        留那么长的指甲干啥，掏耳屎吗？

        齐天暗想，后一转念，不对啊，他抹了尸油，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难道苏昌国的媳妇儿……

        回去的路上，齐天问齐衡：“爸，您不是说不来么？”

        “我怕你说错话。”

        齐天没吱声。

        齐衡又说：“回去洗洗睡吧。”

        走到分岔路口，齐衡与齐天分道扬镳，齐衡回家，齐天回博古斋。

        夜半三更，齐天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手里把玩着他爹给他的护身符，他还是想到苏宅一探究竟！

        从床上爬起来，齐天拿了个辟邪的小型八卦镜出门，打算偷偷观察苏家老宅里的情况，到了苏宅后院，齐天找了几块砖头搁在墙角下，费力地爬墙，好不容易爬上去，被人拽了下去！

        谁啊！

        齐天怒地瞪眼，看清来人了，是流浪汉！

        流浪汉把他往家的方向推，意思是让他赶紧走。

        齐天摇头，朝高墙抬了抬下巴。

        就在这时候，一墙之隔的苏宅后院里有动静，齐天直接踩在流浪汉身上爬上墙去，只见苏昌国惊恐地倒在地上，而苏家的大媳妇儿刘敏伸出利爪扼住苏老太鬼魂的脖子，张开血盆大口嘴就把苏老太给吃进肚子里！

        齐天瞪大眼睛，流浪汉也爬上来了把他摁下去，齐天不愿意，拨弄之间，刘敏警惕地看过来：“谁！”

        二话不说，伸出利爪冲他俩而来！

        几米长的手臂！那还是人吗？！

        那利爪瞬间来到齐天眼前！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齐天把他爹给他的护身符贴在掌心，朝迎面而来的利爪拍去！

        “砰——！”的一声，炸出一团烟雾火花！

        伴随刘敏凄厉的尖叫声，长臂利爪嗖地缩了回去！

        流浪汉趁热打铁越入院中与刘敏交手，齐天趴在墙沿上惊叹连连，没想到流浪汉有那么好的身手，一招一式，哪儿是普通人啊！

        刘敏伸出利爪朝流浪汉胸前攻击，齐天紧张喊道：“小心！”

        流浪汉脚下一点，身体轻盈地向后退了几步，咬破右手食指，左手握呈剑指的右手，嘴唇紧抿，脚下一跺，将血珠甩在刘敏身上，噼里啪啦又是一阵火花，刘敏被弹出好几米远！

        齐天鼓掌：“太帅了！”

        然后，齐天就摔下去了。

        苏昌国恨得牙痒痒，开了后门手里拿了把菜刀就要劈齐天，齐天刚想从地上起来，一道寒光从他眼前闪过，齐天就地打滚，“当”地一下菜刀砍在地面上，齐天避开苏昌国的袭击，站起来嚣张地朝苏昌国勾了勾手指头：“来啊。”

        苏昌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挥着菜刀就是一顿乱砍，齐天左右避开，毫发无伤，听到后院里打斗的声响，齐天不想浪费时间，一招空手夺白刃再加旋风腿，把苏昌国踢飞到墙上去，再滑着倒地，晕过去了。

        齐天拍了拍手，这次终于可以从后门进去，刘敏长发凌乱，十指成爪，见大势已去，纵身跳入身旁的水井！

        “不！”齐天大喊。

        但没有预料之中的落水声，而流浪汉想也没想地也跟着往下跳！

        齐天冲过去趴在水井边沿往下看，十六的明月倒映在井水上，但却没有水声，齐天担心流浪汉的同时内心也在挣扎，要不要也跳进去，可他不知道这个水井有多深，万一跳进去被淹死怎么办？这跟自杀有什么区别？

        东张西望之后，齐天搜寻到一条麻绳，把麻绳的一头绑在老宅的柱子上，一头扔进水井里，确定麻绳是结实的，齐天深呼吸一口气，顺着麻绳爬下水井。

        水井边沿长满青苔，齐天脚下打滑了好几次，朝下看去，那一轮明月在水面上摇摇晃晃，齐天念了一句“佛祖保佑”后继续往下。

        下了大概六七米，齐衡尝试用脚触碰井水，脚刚伸下去，就被像黑墨淹没一样，却没听到水声，也没有水浸湿鞋子的湿意！

        齐天咬牙，再下去一点儿，把脚伸进水里，他小腿以下部位不见了！

        俗话说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缝，齐天原本踩在井壁上的脚“哧溜”一下打滑，手上的麻绳没抓稳，齐天还没来得及喊，整个人直接掉下去！

        眼前全是一片黑！

        齐天双手乱挥，不断下坠，齐天想着就算不被淹死，怕是也要被摔个粉身碎骨了。

        迎接他的不是剧痛，流浪汉接住了他，因此被刘敏偷袭，手臂被利爪划伤，皮开肉绽，黑色戾气直冒。

        流浪汉把齐天放一边，顺着幽深的通道去追刘敏。

        齐天恨不得双手双脚都用上：“等等我！”

        到了一处有好几个分叉口的地方，流浪汉止住脚步，漆黑之中齐天没注意，撞在流浪汉钢板一样的后背上，齐天疼得龇牙咧嘴，揉着胸膛抽气。

        流浪汉的眼睛像老虎一样在夜里反光，一把提起齐天的衣领往自个儿后背一扔，齐天心有灵犀地双手双脚紧紧缠着流浪汉，然后流浪汉背着齐天往其中一个岔道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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