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桃花妖

秦昭回到村庄已是黄昏，她走在乡间小路上，只见到零星几个村民，村民们格外怕生，一见到她立马跑掉。

        她顺着小道一路走到了何府，却见原本的宅邸竟然凭空消失了。

        “你是想知道住在这里的人家去哪儿了吧？”一道沙哑浑厚的声音传入秦昭耳中，秦昭扭头，入眼只见一个穿着破烂，满脸皱纹的老太婆，秦昭被吓得连退好几步。

        “你，你怎么凭空出现的？”

        秦昭盯着眼前的老太婆，她没感觉到任何的气息，竟然就让这个老太婆近了身，而她身上也没有任何的灵力和妖气，就是一个普通人，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老太婆没有回答秦昭，而是自顾自的说道，“住在这里的人家早在三天前就搬走了，连带着那座宅子的一砖一瓦。”

        秦昭心中一凛，若眼前这个老婆婆说得是真的，那岂不是自己离开之后他们就搬走了？这么着急离开是为了什么？

        他们是躲着自己么？还是因为其他的原因？

        徐佩成叫自己一路向南，可她出了桃花镇就往北方走，为了回到这个村庄，为了那天她心里的不安异样，如今的结果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那对夫妻真的有问题！

        秦昭清透的眸子看向老婆婆，轻声开口，“老婆婆，那你知道他们去哪里了吗？”

        老太婆眼光暗淡，话语含糊不清，但秦昭还是听见了。

        “不是有人叫你往南方走吗？”

        只这一句，秦昭看向老太婆的眼神瞬间变得幽深。

        她急忙跑回桃花镇，她想到了桃树下徐佩成问她的话。

        她想到了徐佩成叫她一路往南，她却偏偏往北走。

        发现了村庄里那对夫妻的古怪。

        突然出现的老太婆叫她去南方。

        她继续向南，便又回到了桃花镇。

        秦昭御剑而行，回到桃花镇时刚过二更，她想起白日里徐佩成的那句话，便回到了桃花林。

        她在桃林里找了许久，却找不到白日里她和徐佩成看到的那棵最大的桃树。

        秦昭感觉有点古怪，她迈步正要离开，身后却传来一阵声响，秦昭立马回头，却无任何异常，只有桃花随着风声在枝头上微微摇晃。

        秦昭抿唇，走到了那棵桃树原本的位置前，眼前空无一物，白日里的桃树不知去向，秦昭伸出右手探去，也没有触碰到任何东西，她放下右手假意离开，却在转身的那刻迅速释放灵火，火浪一个接一个射向前方。

        眼前渐渐浮现出桃树，只见桃树全身布满火焰，树枝烧黑了，花瓣烧成了灰，火焰下方烟雾弥漫，仿佛浸透了乌烟的浓云降到了地面。

        一阵尖利的惨叫穿透了秦昭的耳膜，秦昭冷眼看着火焰越烧越旺。

        忽然一阵狂风吹来，渐渐吹灭了桃树身上的灵火。

        徐佩成御剑而来，从空中一跃而下，落在秦昭身边，他看向秦昭似笑非笑，“又回来了。”

        秦昭对上徐佩成的目光，“你白天就知道了？”

        她指被烧的哇哇大叫的桃花妖。

        徐佩成声音低了下来，“恩。”

        他抬眼看着眼前的火势慢慢变小，抬手把灵力源源不断运送给桃树，不一会儿眼前便出现了一个衣衫破裂的女子。

        她粉色罗纱被烧的千疮百孔，发丝凌乱，眼角通红，精致的脸蛋上两道泪痕清晰可见。

        她半坐在地上抬眼看向徐佩成，“多谢公子出手相救。”

        她话说得极快，声音又轻，说完她余光瞟了一眼秦昭，又吓得立马低下了头。

        秦昭皱眉，不满的看向徐佩成，“你既然一早就知道她的存在，那你也应该知道，她杀了人！”

        秦昭在桃林里寻找那棵大树时，就隐隐闻到血腥味，在她出手时更是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邪气，这是满手杀戮的妖精才有的气息。

        桃花妖听了立马开口辩解，“不是的，我没有，不是我杀的。”

        秦昭嗤笑，“不是你杀的，那还有人逼你不成？”

        桃花妖沉默了。

        她低下了脑袋，任凭秦昭怎么问都不再出声。

        秦昭给气笑了，还想使用灵火，被徐佩成一手抓住。

        徐佩成截断秦昭的话语，声音缓和，“今天我在镇上走了一圈，发现还有十几个姑娘没有回家。”

        “怎么会？”秦昭愣住了，他们把暗室里所有的姑娘都带回来了，怎么会少人？

        “然后我想到了一种可能，有人自己抓走了其他的姑娘，放出消息说是被妖怪抓走了。”

        “不过这个人恐怕想不到，真的会有妖怪借着这个名头来抓人。”

        秦昭视线从被徐佩成抓住的手腕上离开，落到桃花妖身上，“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徐佩成松手，看向桃花妖，声音冷冽，“你还是不愿意说吗？”

        桃花妖摇头，轻叹一声，不复言语。

        徐佩成打开炼妖壶，把桃花妖收了进去，重新把炼妖壶挂在腰间。

        他目光炯炯，凝视着秦昭，“你就没想过你布下的结界为什么会失灵？”

        秦昭背脊一僵，“和何苗怀有关？”

        “何小姐今早刚转醒，何老爷就急忙要我们离开，按理说何小姐刚从鬼门关回来势必要好好检查一番，何老爷的行为很反常。”

        “所以你今天才留下的？”

        徐佩成点头，“当初何老爷害怕何小姐出事连续修书三封叫我来保护何小姐，照他这么疼爱女儿的架势，如果不是知道何小姐身体无恙怎么会放心让我们走？”

        “不过还有一种可能。”徐佩成眼睛一点点冷了下去，“他有让何小姐恢复身体的方法。”

        何苗怀在房间内坐立不安，她推了无数次门也无济于事，外面许多丫鬟和家丁守着，就是防止她跑出房间。

        何苗怀瘫坐在床上，一想到父亲做的事情就止不住的发抖。

        何苗怀陷入沉思里，却被头顶一声响动拉回了思绪。

        她抬头一看，只见瓦片被掀开，一个脑袋冒了出来。

        “秦姑娘！”何苗怀看着秦昭从屋顶一跃而下，激动不已，又害怕被人发现，瞬间压低了声音，“秦姑娘，你不是走了吗？”

        秦昭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冲何苗怀狡黠的眨了眨眼睛，“我走了的话你要怎么出去呢？”

        何苗怀一听愣住了，呆呆问道，“外面都有人守着，我要怎么出去？”

        秦昭一把搂住何苗怀的腰肢，一双鹿眼流转灵动，“我怎么进来的就怎么出去。”

        何苗怀被秦昭带到屋顶，又一蹦一跳带到了院外，秦昭放下何苗怀，只见徐佩成立在旁边，“徐公子。”

        徐佩成朝何苗怀点头，“何小姐，想必你知道你父亲在哪吧。”

        何苗怀瞪大了眼睛，眼神在秦昭二人身上来回打量，好半天才开口，“你们，都知道了？”

        “秦姑娘给你布下的结界还有护身符，按理说不可能挡不住妖怪的袭击，退一步说就算结界破裂，秦姑娘会在第一时间知晓，而不是过了一晚上才发现。”

        徐佩成转头看了秦昭一眼，又回过头来盯着何苗怀，“除非你是自己走出结界的，我很好奇，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你宁愿寻死也不想活着。”

        何苗怀垂下双目，难掩面容上的哀伤，“我自小体弱多病，大夫说我活不过十五岁，我爹不信邪，用各种名贵药品吊着我一口气，竟也活到了十七岁。”

        “我自知这两年是上天怜爱我，让我又多活了两年，我已经很满足了。直到三个月前，我的身体开始变差，请了许多大夫皆束手无策，眼看着我就要没了气息，我父亲却不知从哪里找了位女神医，仅一炷香的时间，我又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听到此处秦昭与徐佩成对视，又重新看向何苗怀。

        “后来我才知道，那根本不是什么女神医，而是一只桃花妖，她是用她的妖力为我续命。”

        说道此处何苗怀难掩泪眼，“可我的身体三天两头出状况，桃花妖接二连三为我续命也渐渐承受不住···”

        “所以何老爷就去抓那些妙龄少女给桃花妖吸食，这样她就有妖力来救你了。”

        徐佩成语气不善，何苗怀闻言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突然她想起来什么急忙抓住秦昭，语气急迫，“秦姑娘，我爹应该又去找那个桃花妖了，你快救救那些姑娘，不要让我爹再继续错下去了。”

        秦昭反握住何苗怀的手，安慰道，“何小姐你放心，今晚没有人会受到伤害。”

        何苗怀却不信，她声泪俱下，“可是我听我爹的手下说今天抓了五个女子，我好怕，我已经背负了十几条人命了···”

        徐佩成目光瞟向秦昭，言辞恳切，“我们救了今晚的人救不了明天的人，还是得想办法让何老爷放下执念。”

        他转头看向何苗怀，柔声道，“何小姐知道你父亲在哪吗？”

        何苗怀点头，徐佩成注视着她，平和开口，“请何小姐带路吧，只有你，才能把何老爷拉回来。”

        何苗怀带着两人穿过暗巷，躲在暗处，指着前方那间有家丁守着的库房，小声说道，“那间库房底下有一间暗室，我爹把抓来的女子都关在下面。”

        秦昭一听直接冲了出去，何苗怀还想拦住她却见秦昭一掌一个把人直接打晕在地。

        “他们没事吧。”

        秦昭嘴角一弯，“没事的，只是晕了而已。”

        三人走进库房，何苗怀指着橱柜下的地板说道，“就在这下面。”

        徐佩成把地上的木板掀开，一道楼梯延伸而下，徐佩成召唤灵火照明走在前面，秦昭小心的拉着何苗怀跟在身后，走到平地时三人皆听到了对话声。

        “都这个时辰了菡萏怎么还没来？”

        何老爷背着手来回踱步，焦急的很。

        再看着眼前的女子一个个被捂住嘴巴，眼里写满了惊恐，心里也不好受，索性背过身去，眼不见为净。

        何苗怀在门外的缝隙里看到实在忍不下去，一把推开暗门，撕心裂肺喊道，“爹。”

        何老爷一回头便看见女儿满目失望站在门前，同行的还有早上被自己强行送走的秦昭和徐佩成。

        “苗苗，你怎么来这儿了？快回去。”

        何老爷上前拉过女儿就要她回去，何苗怀一把甩开何老爷的手，她怔怔的看向何老爷，眼里渐渐有水光蔓延，“爹，别错下去了，把这些姑娘放了，去衙门自首吧。”

        何老爷咽了咽口水，撇过头不去看女儿泪眼婆娑的双眼，狠下心吼道，“你不在房间里休息，把这两个外人带来这里，是要害死你爹不成！”

        何苗怀被这话刺伤了，她愣愣的看着父亲，没了言语。

        徐佩成眉间阴鹜顿生，他掷地有声道，“何老爷，何小姐不是害你，是在救你。你究竟要错到什么时候？”

        何老爷听了这话大笑出声，他笑了很久才停了下来，目光凌厉看向徐佩成，“我错了？我只是想让我女儿活着！这错了吗！”

        “可我不愿意！”何苗怀吼道，她用劲了力气，声音极大，身影摇摇欲坠，何老爷见此立马跑去扶住了她，何苗怀一把拉住父亲的手，她心里惶恐，颤声道，“爹，我不想我活着是牺牲别人为代价，我不想爹每天惴惴不安等着事情败露，我不想其他的父亲没了女儿。”

        “爹，我知道你希望我活着，可我每天每夜的睡不着，我一想到我的生存是建立在那么多生命之上我就觉得自己十分罪恶，我不希望这样活着，爹你明白吗？”

        何苗怀一说完就止不住的咳嗽，何老爷急忙为她拍背，他又何尝不知女儿的痛苦，女儿说的这些他自己也在经历，自己也在煎熬，可是为了女儿能活着，他只能违背良心，顾不了这么多。

        “爹不管这些，爹只要你活着。”何老爷话音一落便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披在何苗怀身上，叫下人把何苗怀送回房间。

        徐佩成见何老爷冥顽不灵，微微眯了眯眸，“何老爷，你可知因果循环，你女儿从出生就自带病痛，皆因你作恶太多，这才报应在你女儿身上。”

        此话一出众人大惊。

        秦昭刚来桃花镇时就听说何老爷是附近十里八乡的大善人，不过他为了女儿谋害这么多条性命也说明他很会伪装。

        而何苗怀压根就不相信父亲会作恶，哪怕是为了她伤害了这么多姑娘，她也能理解父亲，只是不赞成罢了。

        只有何老爷，听了这话后背脊发凉，他双目幽深，看向徐佩成，“你说我作恶太多？你有证据吗？”

        他惊讶于徐佩成了解他的过往，但令他害怕的，是那一句报应。

        如果是因为他之前做下的恶，报应在她女儿身上，那他真的原谅不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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