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03

慈宁宫外，后宫嫔妃一大早就等在外面给太皇太后请安。

        然，圣上此次出行，许是和太皇太后商量好了，不打算带现有的后宫妃嫔。

        一来是因为六月的时候，郭贵人膝下两岁的皇十九子夭折，圣上本就因皇子夭折，久查不得结果，除苦主外看谁都觉的是主谋。

        二来是因为目前宫里带谁都不合适。

        自仁孝皇后，孝昭皇后薨世后，后宫便未再立后，皇贵妃佟氏暂统领六宫之责，加之皇贵妃体弱，南巡途程较远，无法陪同。

        贵妃钮钴禄氏乃孝昭皇后亲妹，膝下十皇子（胤俄）尚不足一岁。四妃中，惠妃那拉氏，荣妃马佳氏，宜妃郭络罗氏，德妃乌雅氏膝下都有子嗣。自二十年大封后宫，近两年后宫子嗣夭折虽不似早年，但也不少，今年六月郭贵人的皇十九子，二十一年德妃的皇七女，二十二年皇贵妃的皇八女。

        南巡非短时日就能回宫的，固然她们想随行伴驾，可与尚未成年无自保能力的孩子相比，妃位以下嫔妃又虎视眈眈，贵妃，四妃皆有所顾忌。

        嫔位以及嫔以下妃嫔自然想跟着南巡，只是，四妃都不愿给自己增添威胁让她们跟去与圣上朝夕相处，威胁到她们在圣上心里的地位。

        能在后宫立足混到主位的都不是省油的灯，既不愿增添威胁，自是要挑站在自己身后为自己所用之人跟随而去，方才放心。

        于是，慈宁宫里除却初一十五晨昏定省之外罕见的妃嫔齐聚。

        妃嫔若身后无背景，只有寻求高位庇护方能立足，后妃们虽表面和睦，实则各有派系。

        这你一推荐，我一举荐，各宫心思昭然，太皇太后听完之后，只淡淡一句。

        “皇帝此次南巡，以国事为重，已告知哀家，此次出行就不带后宫的人了。”

        此话一出，慈宁宫一下子安静下来，各宫妃嫔面色各异，有高兴的，自然有失望的。

        “秋已至，天气转凉，出行一事既已定下，皇帝操劳国事，虽说了不带人，哀家自心疼皇帝，恐伺候的人不周，故安排了几个伺候的人。”

        众人听及，面色皆一整。

        不安排后妃，太皇太后竟重新安排了人？

        这是不满后宫嫔妃？

        是了，从二十一年到二十三年，先后夭折两位公主，以及一位皇子。

        十九年后，后宫好不容易安分两年没有出什么事，紧接着这几年年年出事，如今又一位皇子没了，太皇太后和皇上自然是恼了，故而有了此次南巡的敲打？

        皇贵妃张了张嘴，想开口说什么，太皇太后撇了她一眼。

        “逢转季，皇贵妃要注意身体，这颁金节将至，你自有的忙，这身子可别病了。”

        你自有的忙，便是提醒皇贵妃管该管的。

        皇贵妃紧了紧手中的帕子，起身应。“是，臣妾会注意的。”

        “贵妃也是，哀家瞧你近来精神不大好，听闻太医言道你忧思过重。你协理后宫，又要顾着孩子确实辛苦，不过胤俄还小，你当多出些时候陪陪孩子，平日也别多思虑，不要多想，身子为重。”

        贵妃钮钴禄氏，因着是孝昭皇后亲妹，进宫便身居高位，膝下又有皇子，身份贵重又有家族支持，在后宫仅次于皇贵妃，又协理六宫，宠爱虽不似其他人，可地位在，该给的体面她都有。

        这回太皇太后却话里有话，让贵妃面色一白，却又不得不起身。

        “谢太皇太后体恤，臣妾知道。”

        太皇太后瞧了一眼贵妃钮钴禄氏，视线又移向四妃。

        “胤禔眼看着晓人事了，下次大选福晋的人也得定下了，惠妃你也得留心着些，莫只顾着忙活其他的。”

        宫中子嗣难养活，目前圣上膝下皇子胤禔为长，是早年伺候的庶妃那拉氏所生养，那拉氏以生养有功先后册为惠嫔，惠妃。

        有皇贵妃和贵妃在前，惠妃捏着帕子倒有个心理准备。

        “是。”

        “荣妃，德妃，你们亦是……”

        慈宁宫里，难得瞧见众妃缄言。

        高位妃嫔里，几乎被敲打了个遍，这是自郭贵人的孩子没了后，上面的人明面上头一回这般敲打，实属罕见，也属实没有给嫔妃们面子。

        如此悦薇猜想郭贵人那孩子没了，多多少少与这些人有些牵连，碍着一些原因不好动她们。要么就是查不到什么，上面对背后之人手段的忌惮，方才这般挨个敲打，以作警示。

        不过，作为郭贵人亲姐姐的宜妃，此时本该借着太皇太后敲打，为郭贵人道一道委屈。

        然，一向张扬的宜妃这回却安静的反常，和往日为郭贵人哭诉相比，这般倒让人瞧不懂了……

        太皇太后打算重新安排人随行伺候，悦薇以为太皇太后是打算从今年小选的宫女里选几个安分的，不曾想太皇太后直接提了御前伺候过的人。

        帝王身边并不止后宫里有女人，乾清宫里贴身伺候的宫女里为了方便伺候圣上也是有的，只是未给名分未提及到明面上来罢了。

        此次太皇太后这一提，这些人直接提到明面上，那就要给身份……众妃嫔皆提了颗心，咬着牙不敢有一丝意见。

        那乾清宫里伺候过的，都是近距离接触过圣上的，算得上与圣上朝夕相处，有个别的怕与圣上还有几分情分的……

        若与新安排伺候的宫女相比，这些人更具威胁。

        何况，能在御前伺候的都是被调教过的，想安插人过去，未必能打听到什么，且也很难拉拢。

        最怕，圣上南巡回宫后，后宫里将又有如德妃一样的劲敌……

        如此想着，不少人的视线落在德妃身上。

        德妃乌雅氏，内务府小选进宫的宫女，包衣出生，十七年生了如今养在皇贵妃膝下的四皇子，自此成为后宫新宠。

        作为现如今后宫得宠第一人，也不愿有这样的威胁出现，然，此时不是她能出头说话的时候，她眼观鼻鼻观心并未作声。

        皇贵妃瞧无人吭声，不得不开口。

        “皇祖母，御前伺候的都是精心调教过的，若给了身份，便不好再在御前伺候。南巡在即，皇上身边伺候的怕就少了。”

        “你顾虑的哀家也想到了，重新调教人也要一段时日，故而此行哀家打算让悦薇和银芝两个丫头跟着，这两个丫头平日伺候哀家瞧着还算稳重，哀家也放心。”

        本只是在一旁伺候的悦薇和银芝根本没想到今日慈宁宫一出还有她二人的事儿，一时间皆愣住，还是嬷嬷在一旁给她二人使了个眼色，两人才反应过来领命。

        头一晚上银芝还道若太皇太后一起南巡，她二人也能一起出宫，瞧瞧京城以外的风景。

        没想到，真有她二人出宫的机会。

        能出京悦薇很开心，在宫里这么多年，虽每月能出宫一回，可终归是不自由的。

        虽出宫也是伺候人，能瞧一瞧紫禁城以外的风景，也是好的。

        南巡悦薇二人要去皇上身边伺候，出宫前，她二人还得去御前适应几日。

        两人回屋收拾好了衣物，到太皇太后那儿听了一番吩咐后，嬷嬷拉着她们又特意叮嘱了一番。

        “在御前当差，眼睛和耳朵都得收住，嘴巴也得管住，要谨言慎行，守住本分，不可行差踏错，知道了吗？”

        “是。”

        “知道就好，除了自己守住本分，也莫要让人钻了空子，稍有不慎可是要掉脑袋的。”

        “嬷嬷放心，我们省得的。”

        在宫里多年，她们早就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乾清宫在紫禁城中轴位置，圣上平时批阅周折召见大臣都是在乾清宫，两头有暖阁，圣上平时起居也都在这里。

        悦薇和银芝二人在慈宁宫当差，平时虽伺候太皇太后起居，偶尔也会听吩咐往后宫各宫传话，也来过乾清宫，听太皇太后吩咐送东西，宫里一般的宫女太监都认识，乾清宫的虽不熟，却也是照过面的。

        李德全手下的明公公领着她二人进了暖阁后面的茶室，耳房等熟悉环境，耳房是贴身伺候之人方便照顾圣上饮食起居之人休息的地方，原来住在里面的人就是此次要跟着一起南巡抬了身份的姑娘，现如今已是答应搬了出去。

        悦薇和银芝依旧住在同一间屋子，两人轮班伺候，手下有两个打下手的宫女，这行头瞧着倒像是乾清宫的女官了。

        她二人如今的活儿和在慈宁宫的一般，伺候饮食起居，听乾清宫的掌事嬷嬷吩咐。

        皇上每日起居都很有规律，卯时起早朝，辰时早膳，已时批阅奏折召见大臣，直至申时用晚膳，忙完政务乘着天没黑会考察一下皇子们的学业，一整日的时间满满当当。

        悦薇和银芝要做的就是，卯时前候在暖阁外伺候皇上更衣，待皇上下朝伺候早膳，批阅周折时上茶水糕点，到伺候完晚膳，夜间皇上歇下就可以休息了，夜间留一人守夜就成。

        第一次近身伺候皇上，悦薇多多少少有点怕出错，朝服穿戴繁琐，里外上下不能有一丝错，好在一旁有嬷嬷提点，虽慢了点倒是没错过上朝的时间。

        不待她松口气，传来一道低沉渐远的声音。

        “手有些生，多练练。”

        脚步声出了屋子，悦薇放在回过神来。

        能安排在御前贴身伺候的，都是调教好了的，不会有主子等奴才的时候，她头一回伺候确实慢了些，这般想着倒是暗暗记下，这情况不能有下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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