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05

永和宫里，德妃对着刚进来准备行礼的悦薇招了招手，拍了拍身边的软榻。

        “悦薇，快过来坐。”

        德妃很美，几年时间能从宫女到妃，除了手段，容貌自是上等，与宜妃明艳动人相比，德妃属美艳妖娆，一双美人眼特别勾人。

        悦薇福身行礼，脸上挂着恭敬的面具。“德妃娘娘安，奴婢站着就好。”

        德妃笑了笑，只一抬眸轻笑，眉目间亦满是风情，

        “叫你过来就是想和你说说话叙叙旧的，你我同一批进宫的秀女，又曾同屋而居，如今我为妃，你又是太皇太后身边得力之人，现在又在御前伺候，在我面前不必拘束。”

        没叫起，悦薇维持着行礼的动作不变，不卑不亢开口。

        “德妃娘娘，您是主子，尊卑有别，奴婢不敢僭越。”

        瞧她如此规矩，德妃带着玳瑁的手扶了扶鬓边，后又对她抬了抬手示意她起身。

        “瞧你这性子，还和以前一样。当初我还担心你这一板一眼的性子在宫里不讨喜，早年的时候，我还想要了你在我身边的，那时刚为嫔妃根基不稳，我又自顾不暇唯恐你跟着受累，如今我这身边倒是庙小了。”

        悦薇明白德妃铺垫这些话的意思，当初两人一间屋子，自己安分守己，她自持貌美眼里满是精明与野心，悦薇与她也只是同屋有几分客气，她站直了身子眼观鼻鼻观心。

        “劳德妃娘娘抬爱，奴婢谢德妃娘娘惦念。”

        “谢倒是不必，你我有同寝的姐妹情分，我当你是自己人，以后啊多来永和宫陪我说说话吧！”

        悦薇脸上的表情不变，细声开口。“奴婢平时当差怕是没什么机会走动。”

        德妃带笑的嘴角收了手，垂眸把玩着镂空雕花的玳瑁，话里的热情少了几分。

        “知道你忙，本宫是说你得空的时候再来。”

        “是。”就快出宫了，她不会有得空的时候。

        德妃瞧着悦薇出了永和宫，脸上的表情瞬间一冷。

        “主子，怎么办？”这般明显的拒绝，想来很难令她改变主意。

        况且，“您不过是说叙叙旧，还没让她做什么便这般了，你说咱们便是想法子让她答应了，真要她办事咱们能放心吗？”

        德妃思索片刻，嘴角微微一勾。

        “她这个人一贯是这样，当初本宫与她一起的时候，对于后宫之人她是能避则避，不愿惹上麻烦。本宫要用她，自然要保证她百分百能为本宫做事，否则反留了把柄就得不偿失。”

        在后宫生存，免不了在各处安插眼线。

        她一直想在乾清宫留只眼睛，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

        此次太皇太后安排悦薇和银芝倒是让德妃想到了悦薇。

        这个人她有几分了解，谨慎严谨，若是能得她所用最好不过。

        “本宫记得，她阿玛好像在御膳房那边当差，呵……那可是个不允许出错的地方。”

        翡翠眼珠子转了转，随即皱眉，小声提醒。

        “虽说今儿请她过来没有什么人瞧见，可难保没有人盯着咱们，尤其是承乾宫那边，永和宫与承乾宫离得这般近……咱们刚找过她，回头她阿玛那边就出事了，难免会让人想到什么。”

        德妃轻笑，“在这宫里凡事都要有证据的不是吗？”

        郭贵人之事查了那久，不也只是敲打敲打嫔妃。其他的没有证据，哪能随便给人定论？

        “何况本宫要用人怎么会对付她？”

        自然是要予以好处……

        翡翠似明了主子的意思，主仆二人对视一眼，眼中皆有笑意……

        而悦薇出了永和宫，却皱起了眉头。

        德妃的为人，悦薇相处过了解几分。

        与之有用的人，好言拉拢，听不得拒绝的话。

        如今日，从她口中的我到本宫的转变就能看出。

        当然，能在后宫居妃位，她自不仅仅这一面，瞧人而论。

        她明白承乾宫和永和宫先后找她的意图，只是她并不想被牵连进后宫的斗争里，她只是一个宫女而已，今日的拒绝怕只是一个开始，她担心后续有什么不可控的麻烦。

        从前她在慈宁宫不会有这样的烦恼，妃嫔们在后宫争的是地位和男人，这两样只需要搞定皇上就可以，所以，从前她与她们没什么可利用的关系。

        现如今……

        她瞧了眼永和宫大门，抿了抿唇。

        若是一开始太皇太后让她随行伺候，她便借病避开，怕就没有这些事了。

        但不管如何，她出宫之事已经定下，再想法子避开，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南巡出行的事定下之后，悦薇就托人给家里去了信，告知这两月无法月月回家探望。

        有了今日之事，悦薇担心不可控因素，回了乾清宫后，特意又书了一封信托人带去给了在内务府当差的阿玛。

        出宫在即，一切随行的东西都规整好了，就等着出发。

        却不想……

        出行前一天，宫里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

        内务府是掌宫廷事务的机构，主要负责内宫之事。

        内设七司三院，及各处衙门造办等几十个所属机构。

        而内管领处便是其中一个机构，内设管领四人，副内管领若干，分别负责皇宫内的衣食住行等。

        食，便少不得御膳房，御膳房是个油水充足的地方，难免有人会被金银迷了眼，犯了错。

        负责出宫采买的管事借着采买贪了不少的银钱，恰好这次颁金节开支过大，又逢南巡银钱消耗，上面一查，便查到了御膳房。

        悦薇家世低，正红旗包衣，阿玛任副内管领一职，跟着负责皇宫后勤事物。

        然后，管事犯了错直接丢了官职挨了板子，所得银钱归还另又罚了不少银钱，悦薇阿玛就从正六品的副内管领升为从五品内管领，替了这个位置。

        官宦家里有过当过官的人才知道，没有背景想要升官是一件多不容易的事。阿玛升官了，本来是一件高兴的事情，悦薇却有种不好的预感，这种感觉越是临近出行就越来越强烈。

        果真……

        出行那日，仪仗从正午门出。

        后宫妃嫔由皇贵妃领着一起来送行，免不得一场离别场面。

        太皇太后看着整装出发的皇帝，提醒道：“政务再是繁忙，皇帝也定要以身子为重。”

        康熙好声应道：“皇祖母放心。”

        皇贵妃扶着太皇太后，等太皇太后嘱咐完之后，刚才开口。

        “皇上此行定一番顺遂，只是臣妾不能同行，无法随行照料，臣妾惭愧，不过臣妾定会好生打理后宫让您无后顾之忧。”

        康熙听得皇贵妃的话，温和的握住皇贵妃的手拍了拍，“你身子不好得好生养着，后宫之事可吩咐下面的人，凡事不必亲力亲为。”

        “臣妾省得。”

        ……

        悦薇和银芝是要跟着圣上的銮驾走的，一直近身跟着皇上，这会儿却被妃嫔们与皇上说话间挤开了几步。

        “听说你阿玛升了官，恭喜呀。”

        悦薇闻声侧头一瞧，德妃并未凑在皇上身前，也不知是不是有意的，刚巧站在悦薇旁边。

        她声音虽小，却刚好够悦薇听到。

        这会儿都顾着和皇上说话了，旁人并没有留意到她。

        悦薇抿了抿唇，福了福身。

        “谢德妃娘娘。”

        “都说水涨船高，如今你在皇上身边伺候，你阿玛也眼见着升官，本宫真是为你高兴。不过，御膳房有这一遭，你可得提醒你阿玛，做事谨慎小心，不要给人捏着错处。”

        后宫里不会有无缘无故的好心，悦薇不相信德妃会在这么重大的场面，专门提醒叮嘱她这些。

        总归是与利益相牵扯，悦薇垂着眸小声开口。

        “多谢德妃娘娘提醒，奴婢会提醒阿玛尽职尽责当差。”

        德妃瞧她神色没多大变化，用帕子半遮着唇，又道：

        “那就好，这御膳房管着后宫进口的东西，可是一点差错都不能出的。你放心，到底你我二人有些情分，你在宫外的时候，本宫会替你盯着的。”

        悦薇没忍住抬眼瞧了眼德妃，这话是什么意思，替她盯着她阿玛？

        这是要威胁她？若一次受威胁便妥协，便会有许多次。

        她一到乾清宫，德妃就找上她，为的就是与皇上有关的事。

        旁的倒能与之虚与委蛇不得罪，可这是御前，稍有不慎就要掉脑袋。

        悦薇四处观望了一下，咬着牙开口。

        “德妃娘娘金尊玉贵，奴婢的事不敢劳烦德妃娘娘费心，您若没什么吩咐，奴婢便不扰娘娘了。”

        说完，悦薇眼见着皇上等人聊的差不多了，便规矩的立在皇上身边三步之内。

        德妃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了，可又想到这是什么场合，立马调整了表情，然后慢慢靠近皇上。

        “皇上，姐妹们都关心皇上，臣妾就比较实在了，臣妾担心皇上一路上用不好，平日皇上颇喜欢用臣妾熬的汤，想着悦薇姑娘平日在慈宁宫伺候一贯心灵手巧，便想把熬汤的法子告知悦薇姑娘，这样皇上在南巡路上也能用得顺口一些。”

        康熙宠爱德妃不仅是她生的好看，最重要的是德妃不娇气，平时什么事都亲力亲为，不管是孩子还是在康熙身上，能做到德妃这样的实在不多。

        “德妃有心了，准了。”

        “悦薇姑娘，这上面记了熬汤的步骤，你按着上面的法子做就成。”翡翠走到悦薇身边，递上手里的纸条，又故意压低了声音与悦薇开口。

        “在后宫，不管是主子娘娘们还是宫女太监，都没那么容易独善其身，悦薇姑娘是个聪明人，此事等你回京再给娘娘答复也不迟。”

        回京？悦薇以为德妃这么急是想赶在皇上出宫前让自己答应下来，方便南巡在外帮她做事。

        她这般是……想她做乾清宫她的眼线？而不是一段时间的利用？

        悦薇的心沉到了谷底，如此，来年她还能正常出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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