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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我有愧


凤鸢极为赞同地点头:“那可不就是吗?”

        她再次拽住谢无妄,“笨蛋美人感觉最适合”

        然而话还未说完,她便感觉身后有冷冰冰的目光扫向了她。

        不用想,能有这样冷冰冰目光的人必定是师姐!

        果真,下一刻,清寒如月的告诫声便自身后传来:“阿鸢!”

        然而凤鸢却丝毫不怕,甚至无所畏惧地继续和谢无妄调侃苍栩:“师兄你看,师姐无论生气还是骂人,都只会这一句,最多也就加上一句‘不成规矩’!”

        她站直身体,冷下一张脸,学起苍栩来,“凤鸢,这般模样成何体统!”

        修士的容貌皆不差,凤鸢自然也是,她眉目端秀,不像是热烈妩媚的凤凰木,更像是素白宣纸上落下的黑白水墨,空灵而疏离。

        只是她总是笑着的,明媚的笑意便冲淡了她身上的疏淡,可当她眉目间笑意烟消云散的霎那,一身清凌凌的冷便在顿时之中显露无疑。

        连谢无妄都险些被唬住,不过下一刻,眼前一身清寒的凤鸢便仿若消失无踪,再次笑吟吟地望向他:“师兄,怎么样,我学师姐学得如何?可还像?”

        谢无妄想了想方才凤鸢的模样,肯定地赞同道:“你别说,还真像”

        何止是像,简直有极了夫妻相!

        谢无妄还未感叹完,两人身后,苍栩却是已经缓缓拄剑起身:“如今连师兄也要和阿鸢一起编排我了吗?”

        闻声,凤鸢当机立断地躲到了谢无妄身后,以免被苍栩眼神杀死,不过也是这一躲身,她才看见师姐正在捋顺略微凌乱的发和衣衫。

        师姐不愧是师姐,即便她怀疑他是男子,也不得不承认他一颦一笑都优雅矜贵至极。

        苍栩举止有度且迅速,很快便恢复了一如既往一丝不苟的样子,再窥不见丝毫赢弱感,一身气息俨然又恢复为了不可侵犯的疏离。

        凤鸢在心里颇为遗憾地叹气,可惜了,师姐那般好看的模样又看不见了,不过她也知道见好就收,没再继续作弄苍栩了,要知道可持续性发展!

        “这怎么就是和阿鸢一起”谢无妄正想应苍栩,可忽而,他便顿住了。

        苍栩也是在同一时刻似乎连呼吸都顿了片刻,墨玉般的眼眸中隐有清寒的幽色一闪而过。

        谢无妄的声音是戛然而止的,苍栩也很快便敛了气息,迟钝如凤鸢也察觉出来了俩人的不对劲:“师兄、师姐,是有什么不对吗?你们别吓我!”

        师兄和师姐突然这般紧张,莫非是有什么人闯进了衍苍阁?

        这不太可能吧?

        不过旋即,谢无妄在与苍栩对视须臾后便笑了,应凤鸢道:“没什么。”

        他转头看向尽雪殿外的方向,“凤师侄,你怎么在尽雪殿还隐着身形呢?”

        凤师侄?

        能让谢师兄以这般调侃语气唤为凤师侄的,也唯有阿珩一人了,可阿珩不是下山了还没回来吗?

        谢师兄怎么又说阿珩隐着身形?

        她疑惑地侧头,顺着谢无妄看的方向望去,便见本是空无一人的宽阔廊下,一道君子端方的青玉色身影缓缓浮现。

        她顿时错愕,阿珩的修为何时这般高了?连她都没发现他也不对,前些时日他都还是元婴修为,绝无道理毫无预兆地突破到了连她都发现不了的境界。

        那就只能是血脉原因了?阿珩毕竟是白泽血脉,天资逆天,在元婴修为也可以让分神修为的她发现不了似乎也不那么奇怪了?

        苍栩最初发现凤珩时,也有片刻惊异,不过他并不时常见凤珩,更未与凤珩交过手,因此便以为他是修为精进了而已,并未想到血脉上去。

        凤珩的目光习惯性地追随着凤鸢,便本能地落在了藏于谢无妄身后的凤鸢身上。

        凤鸢一向是喜欢与人嬉闹的,虽则因着近数十载来谢无妄常年在外,他极少见过师尊与谢无妄相处,但师尊与三师伯之间的事,他却是看了不少。

        故而凤珩此番见得凤鸢藏在谢无妄身后,倒也没有多想,歉意地笑了笑:“是师侄回到阁中后见师尊未在知晚殿,急着找师尊而忘记了自己还掐着隐身诀之过,还请师伯勿怪。”

        言罢,他又执剑要向三人行礼致歉,可也是在他弯下|身的同时,目光所落之处恰好便是凤鸢与谢无妄纠缠在一起的衣袍。

        凤鸢是洛迦亲传弟子,谢无妄师承曲柏舟,两人所着衣袍自然都是月白色的广袖长袍。

        只是如今两人挨得极近,不仅逶迤在地的袍角自然而然地纠缠着,甚至因着凤鸢是拽着谢无妄袖子的,连两人垂落的广袖都重叠在了一处,如同鸳鸯交颈。

        修真界中,修士结侣,若是蒹葭情深,可登凤凰台结长生契,患难与共,生死不离。

        患难与共,生死不离。

        他行礼的动作不由得一顿,脑海之中不知为何想起了那日里陆惜锦的话——

        她说,“其实师尊也不是故意不关心我的,可师尊有了道侣后总要花更多时间陪道侣,哪还能像从前一样陪着我呢?”

        她说,“师兄也许现在不明白,等到师伯以后也有了道侣,师兄也许就能明白了。”

        凤鸢见得一向知礼守礼的凤珩竟是在行礼之时愣住了,她疑惑地微垂了眼眸,轻声唤他:“阿珩?”

        这是怎么了?

        是出宗门后遇上了什么事吗?怎么连在人前都失礼成了这般模样。

        凤鸢有些担忧。

        她唤了好几声,凤珩都没任何反应,这下,连苍栩和谢无妄都觉得有些反常了。

        谢无妄离凤珩近些,当即便迈步靠近了凤珩,想替他看看身体。

        眼前两抹纠缠的衣角散开之时,凤珩方才如梦初醒般反应了过来,不等谢无妄靠近便立即恭敬地继续执剑行礼:“弟子一时失态,还请师伯、师尊见谅。”

        凤珩不喜人近身一事,莫说是在玄天宗,便是在所有仙门之中,也是出了名的。

        谢无妄也是知道的,如今见凤珩自发退后了半步,倒也没再继续靠近,既然是一时失态,想来身体是没什么事了。

        凤珩虽说没什么事,但这般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即便事后掩饰了,凤鸢毕竟养育了凤珩数十载,又怎么会隐约察觉不出来异常?

        因此她也没了继续和苍栩、谢无妄闲聊的心思,三言两语之后便带着谢无妄给她的从宗门外带来的吃食,和凤珩离开了尽雪殿。

        阿珩这孩子,总是喜欢把心事藏着。

        谢无妄看着凤鸢匆匆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地道:“阿鸢倒是把阿珩看得重,不过是魂不守舍了些,竟然就急得不行。”

        苍栩亦凝视着凤鸢离去的背影:“阿珩是阿鸢膝下唯一的弟子,又一向敬爱阿鸢,阿鸢本该如此。”

        “本该如此?”

        谢无妄琢磨着这句话,“那你怎么不坦然接受阿鸢的关切,说一句本该如此,毕竟无论如何,你可是阿鸢的师兄!”

        师兄?

        凤鸢的背影消失在尽雪殿外尽头时,苍栩方才收回了目光:“我有愧,如何敢以这样的身份接受阿鸢的关切?”

        于阿鸢,他有愧,他隐瞒自己本是男子的事实,甚至借机轻薄了她,这样的他又如何能心安理得地接受阿鸢的好。

        谢无妄虽是一向知道苍栩君子,可听到他这话,却还是不由得哭笑不得,他都不用想,以苍枕寒这样的性子,能对阿鸢愧疚的,无非便是男子身份了。

        尽管知道也许不过是徒劳,可他还是试图点醒他:“苍枕寒,你知不知道过分的君子其实是一种迂腐!”

        他道,“于男女之情上用些小手段从来算不得不君子,只要把握好度,手段用得好了甚至可以巩固你们之间的感情!若是一直像你这样下去,阿鸢永远都不会知道你的心意,你难道真的要眼睁睁看着她和别人登凤凰台吗?”

        连玄微师叔这般慈悲天下的人尚且会杀伐果决地算计人心,即便是为了仙门众生而不得不出手,可无论如何,玄微师叔的确是布局算计了。

        枕寒分明是承玄微师叔教导,可怎么却除了怜爱苍生、克己复礼之外,性子和玄微师叔全然不同。

        苍栩明白谢无妄是在怒他不争,也明白于男女之情上用些手段无伤大雅,只是他如今没有资格争,他也不想在阿鸢身上用任何手段。

        因此,他只是微笑了笑:“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真的没什么不好。

        阿鸢可以得到她想要的,这就够了。

        他这些年来反反复复地滞留在阿鸢身边,从来都不是巧合,不过是他潜意识里的图谋。

        是师尊点醒了他,他既然抱了必死的决心,便不该任由私心蔓延,因此耽误了阿鸢。

        他也该下山了。

        凤鸢走得并不算快,只是慢悠悠地走在前面。凤珩稍稍落后凤鸢半步,但一直是紧紧跟着凤鸢的。

        可直到回到知晚殿,凤珩都没有主动开口,凤鸢却是忍不住了:“还是不打算告诉师父为什么闷闷不乐吗?”

        论忍功,她实在不及阿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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