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头皮都发麻了

　　章陌烟懵了，她严正以待调集了所有脑细胞准备等个绝世难题，却不料等来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一问。
　　思维当下有点不能及时处理。
　　“恩人，”肖行雨朝她动了动手臂：“问你话呢？”
　　章陌烟不自觉地往后与肖行雨拉开一段距离。
　　这可真问到她的软肋上了！
　　“您怎么问这个啊？”章陌烟的声音有点发涩。
　　肖行雨修长的眉峰往下垮了垮，有些低落地说：“我今天遇到一个客户，他当我面说没觉得我帅。”
　　章陌烟震惊：“这人好没有礼貌啊！”
　　肖行雨：“这里的重点是他礼不礼貌？”
　　章陌烟发觉自己拎错了点，这样不免让人误会她也认同那个客户。
　　成年男人也这么在意别人对自己的外表评价吗？她以为这种事只会发生在十四五岁情窦初开的少年男身上。
　　章陌烟微显窘迫地改正：“肖老师是帅的吧……”
　　“的、吧？”肖行雨挑起半边眉，跟她确认。
　　章陌烟恨不得咬断舌头，为什么她会说出“的吧”两个字啊？这不添乱嘛！
　　“帅，”这次她无比坚定，“肖老师您不用怀疑，金学洋见过很多明星眼光很高，他都说您特别帅。”
　　“哦——金记者这么说，”肖行雨拖着长长的尾音，“那章记者你呢，你觉得呢？”
　　章陌烟头皮都发麻了。
　　“嗯？”肖行雨还追问。
　　章陌烟浑身紧绷，如坐针毡，真想干脆一走了之。
　　肖行雨的眼睛就差打出“求夸”二字了，章陌烟自感如果不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不仅会对他的心灵会造成莫大创伤，还有专访什么的就更别想了。
　　“我吗？”章陌烟被逼到了死角：“当然也是觉得帅的。”
　　“是吗？”肖行雨语气并不很信，调整了下姿势，半边身子都倾斜过来，“那我帅在哪儿，你具体说说。”
　　章陌烟整个脑袋都空白了。
　　具体说说……说什么啊？她是帅哥鉴定0分选手，这题朝纲了她不会啊！
　　额头冷汗都冒了出来，章陌烟感觉自己就像夏天稻田里被电筒照住的田鸡，已经动弹不得无所遁形了。
　　肖行雨神情浮起一抹疑色：“怎么，和着是哄我的？”
　　章陌烟脸上有些难以察觉的心虚，但还是很镇定地否认：“当然不是。”
　　不能坐视事态崩掉，对方的情绪关乎《薪火》大计，目前第一要务就是拿出诚意，让肖行雨相信她不是随口诌诌说他帅的。
　　于是，章陌烟打起十万分精神以极其端正的态度、极为集中的专注，认真观摩起肖行雨这张脸来。
　　这个聚精会神的凝视法，始作俑者肖行雨被慑得一动不敢动。
　　过了几十秒或者更长的时间，他听见章陌烟说：“您眉骨高、眼窝深，鼻骨充分发育，眉弓到鼻梁的过渡折角很流畅，这属于标准的四高三低，符合Schwarz面型分析法和Ricketts平面审美。”
　　肖行雨当即露出个“这什么鬼”的表情。
　　章陌烟一根手指隔空移过他的脸：“您平视时鼻下点在山根正下方，下巴最突点落在您的眼眶延长线与鼻下点延长线之间，这是标准的突面直颌型，一千个人里面也很难出一个的。对了，您知道突面直颌型吗？
　　肖行雨：“不知道。”
　　章陌烟当即为他耐心讲解：“人类脸型可分为直面型、缩面型、突面型三类，这三类又可分为突面前倾型、突面直颌型、突面后倾型、直面前倾型等九种，您的突面直颌型就是这九类里最完美的一种。”
　　肖行雨微眯眼睛，停了一会儿，面无表情道：“幸运。”
　　然而听起来毫无“幸运”之喜悦。
　　章陌烟觉得自己说的很有说服力，暗吸一口气再接再厉：“下面再说说您的五官……”
　　“好了，”肖行雨兴味索然地坐了回去：“我懂了，很帅就对了！”
　　他一撤开，空气的含氧量都恢复正常了，章陌烟心下一松：“嗯。”
　　静了几秒。
　　“章记者真是很专业啊，没想到能听到这么技术性的分析。”肖行雨屈指在扶手上有规律地轻敲，他盯着章陌烟，就像一个包工头打量着他手下浑水摸鱼的小工，“你这么一说，我自信多了。”
　　章陌烟：“……”
　　她勉强露出个微笑，从肖行雨的表情她也知道自己的回答不如人意。但是，她尽力了，至少现在场面上应付了过去，至少他们的谈话还可以继续。
　　果然，下一刻——
　　“时间不早了，”肖行雨端了端身子：“直接点儿说正事吧，你今晚等到现在诚意这么足，是为了做专访的事吧？”
　　肖行雨单刀直入，还没从情绪里抽离的章陌烟小愣了一下，而后秒认：“是。”
　　时间是不早了，她当即顺水推舟按照肚里排练数小时的台词讲：“肖老师，想必您之前已经听金学洋介绍过，对这个项目有些了解了吧？”
　　肖行雨看着她：“不了解。”
　　章陌烟：“？”
　　这人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她迅速整理思路：“不了解的话，那就让我给您详细介绍一下，好吗？”
　　“说‘你’。”肖行雨对上她的视线。
　　章陌烟卡住，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说什么，直到对方露出一个鼓励的眼神，她才明白是让她不要用尊称“您”。
　　这样不太合适吧……但是，对方的眼神好真诚啊！
　　确实，大家都是年轻人年龄差不多，“您”来“您”去的对方一定感觉很别扭。
　　章陌烟点了点头，从善如流，然后开始介绍。
　　“我们引领传媒正在打造一部讲述杰出技术工匠的纪录片——《薪火》，旨在用当代优秀劳动者的事迹，呼唤国人回归朴素的劳动情怀，去除当今社会金钱为上的浮躁之气。我们经过研讨，由衷邀请你来做这个节目的第一期采访对象，希望你可以接受我们的邀请！”
　　“哦，为什么是我？”男人眼梢稍稍扬起。
　　“你是瓷界学有所成的青年专家，你家族祖祖辈辈为恢复北宋天青釉瓷的制作工艺数百年赓续使命一直坚持到今天，这是很难能可贵的传承，是个非常好的典型，我们希望通过这期节目让国人看到这种可贵的坚持。”
　　顿了顿，章陌烟不甚流利地说：“还有，从前几天的热搜，我们看到了你身上的……”章陌烟想了想，把流量换了另一个词，“能量，所以特别希望你来做我们第一期的主角，为《薪火》的成功开个好头。”
　　肖行雨坐着没动，似乎陷入沉思。
　　章陌烟也不敢打扰，屏息凝神等着他回复。
　　半晌，肖行雨挪了挪后背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悠悠道：“唤醒社会对职业技能的尊重，这是件好事，我看在你一个姑娘等了这么久的份上……”
　　章陌烟眼睛一亮：“你可以接受我们的专访了？”
　　肖行雨低了下头，笑起来：“我可以给你讲讲为什么不能接受你们的专访。”
　　章陌烟表情凝固。
　　肖行雨从容地端起茶杯，轻轻吹气拨着茶叶，漫不经心道：“最主要的原因是，我妈不会同意。”
　　他抿了口大红袍，从杯沿上缓缓抬起眼眸：“而我，是妈宝男。”
　　空气安静。
　　真的绝了。
　　章陌烟这辈子第一次看人说自己是妈宝男说得这么坦荡的。
　　这话说出来后，他脸上不仅没有半分怂气，反倒还有种三岁小孩理直气壮逢人囔囔“我爱麻麻、我麻麻最漂亮、我要做麻麻好宝贝”的自豪感。
　　章陌烟着实打了个结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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