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7 最漫长的三天 十一

3月3日，夜，日本关门海峡。

        日本海军第二舰队。

        空载排水量仅2890吨的夕张级轻巡洋舰率领着10艘去年年底前才刚刚下水的白露级驱逐舰如同叶叶轻舟，在海峡中急速穿梭，在它们的身后还有以两艘高雄级的重巡洋舰为首的6艘重巡负责压阵。在两艘高雄级后方不到5000就是日本海军第二舰队庞大的主力阵容。

        夜色当中，在航道狭窄弯曲的海峡中高速航行的舰队没有透出一丝一毫的光亮，所有的防撞导航灯都被关闭，不过舰队上下却没有人担心会出现意外。毕竟这里是日本的关门海峡，在夜间熄灯高速通过关门海峡本来就是日本海军联合舰队的日常训练项目之一，是每一位舰长、大副和航海长闭着眼睛都能完成的。

        不过今天晚上要进行的可不是什么日常训练，而是一场真正的海上舰队决战！虽然在开往关门海峡的途中有过犹豫和彷徨，觉得没有必要成为这场注定要失败的战争的殉葬品。但是现在，第二舰队官兵的战斗意志已经被完全点燃了，不管是否愿意为行将灭亡的苏维埃日本陪葬，今晚这场海上夜战都是必须要打好的！因为他们已经上了战场，已经别无选择了！

        在日本红海军中有“怪才”之名的第十水雷战队司令松田千秋深吸口气，将心头的最后一点杂念排出，用一双在夜色中微微发亮的眼神注视着漆黑一片的前方。日本红海军名词中所谓的水雷其实就是鱼雷的意思。第十水雷战队就是由11艘装备了610mm口径93式长矛鱼雷的轻巡洋舰和驱逐舰组成的，旗舰就是夕张号轻巡洋舰。而在今晚，第十水雷战队就是第二舰队的先锋。

        丰田副武和有马正文的部署同林遵估计的完全一样。用轻巡和驱逐舰打头阵兼探路，主力舰和重巡压后。在接受命令时，丰田副武就亲口告诉松田千秋，不要存有任何生还的侥幸，现在就是第二舰队全体官兵为国捐躯的时候了，你松田就是早走一步，我丰田很快就会追随而来的！

        “司令员同志。您看那里。”

        顺着夕张号舰长手指的方向，松田看见不远处的下关市的一角正笼罩在一片火光之中。“一小撮叛军而已，陆军会收拾他们的！”松田的目光又转向前方。似乎想用肉眼看破那一片如墨夜色，找到躲藏在夜色背后的华军舰队。“那些小岛上面的观察哨有什么发现吗？”

        “还没有……或许今晚的行动会有惊无险吧？”舰长的声音里面带着些许期待。

        “别做梦了！”松田千秋冷冷地哼了一声，把他从不太实际的幻想中拉了出来。“暴支海军有舰载雷达，所以不用太靠近关门海峡。在20000米外就可以了。那些小岛上的观察哨发现不了也是正常的！”

        ……

        3月3日，晚上8点35分。

        急促的警报声响了起来！让原本就有些忐忑不安的华军日本特遣舰队忙乱起来，五艘雄壮的战列巡洋舰开始复苏，刚刚在舰船上狭小的餐厅里面用完加入海军以来最丰盛的一顿晚餐的官兵们，都井然有序的向各自的站位走去。

        “根据雷达屏幕上显示的情况分析，冲在最前面的应该是他们的轻巡和驱逐舰，一共有11艘，再后面是6个较大的目标。估计是重巡洋舰，最后面是他们的主力编队。有五个大家伙，应该是主力舰。”林遵将一份手写的报告递给了舰队司令官薄复平。

        薄复平和陈庶康并肩站在了舰桥内，他没有伸手去接报告，而是问陈庶康道：“昨天晚上他们是在多远的距离上释放鱼雷的？”

        “15000米左右，这不仅是浙江号的雷达观测的数据，所有的舰载雷达都给出了差不多的数据，应该不会有错？”陈庶康思索了一下，扭过头目光凝重地望着薄复平道：“在这么远的距离上，又是在能见度极差的夜间还能准确命中，可能性只有一个，日本人使用的是有人驾驶的自杀式鱼雷！”

        “会不会有几艘潜艇潜伏在战场上面？”薄复平掏出包香烟，递给了陈庶康一支。

        “可能性也是有的，不过我更倾向日本人使用了人操鱼雷。”陈庶康接过香烟，用打火机点上火，吸了一口：“昨晚的海战战场是太平洋，战场四周水域辽阔，我的舰队又在高速航行之中，而且双方交战时间并不长，就算水下有日军潜艇也很难找到下手的机会。”

        “自杀式鱼雷……这帮小日本还真是疯狂！”薄复平摇了摇头，吐出一口烟雾，回头问林遵道：“现在距离是多少？”

        “直线距离有30000米左右，什么距离上可以开火？”

        薄复平看看陈庶康，陈庶康想了下道：“20000米吧，反正咱们的目的也不是打沉几艘日本驱逐舰。”

        薄复平点点头，命令道：“就20000米吧，注意保持距离，不要让敌舰太过靠近，命令驱巡编队随时准备出击阻拦敌舰……对了，潜水艇都准备好了吗？”

        “早就已经就位了。”林遵的话音方落，广东号电子官的声音就响了起来：“长官，敌舰编队驶出关门海峡了，距离28000米！”

        “炮击计划制定好了吗？”

        “目前我方占据t字战位，可以集中全部火力攻击一个目标，建议将全部火力用于轰击最大目标……估计是一艘轻巡洋舰。”参谋长林遵大声报告。

        “不……”薄复平一摆手：“让驱巡编队先出击，在13000米距离上开火。打十轮齐射再后撤，把日舰编队引过来打！还有，命令空中的侦察机准备校正炮弹落点！”

        “是。”

        等到林遵转身去下达命令后。陈庶康低声问薄复平道：“薄长官，让驱巡编队现在出击是不是早了一点？日本人的轻巡和驱逐舰背后有重巡洋舰压阵，万一……”

        “庶康。”薄复平打断了话语，笑道：“不需要考虑什么万一，打仗总是要冒风险的，有时候就是一场赌博！我还是那句话，不搏哪知时运高？”

        “26000米！”

        航海参谋这时大声喊了起来。这个距离如果是在白天主力舰都可以开火交战了，不过现在是晚上，而且天空中乌漆麻黑的一片。靠肉眼搜索的日本人这时还不知道华军舰队的具体位置呢。

        “观察哨有什么发现吗？”

        夕张号轻巡洋舰上，松田千秋的头皮都有些发麻了，虽然前方还是漆黑一片，不过他可不敢有什么侥幸。中国人的侦察机在下午4个多小时前就发现第二舰队了。他们有充足的时间在关门海峡外面布置伏击圈！搞不好现在就有四五十门280mm的巨炮正对着自己乘坐的夕张号呢！

        “司令员。没有新的报告。”夕张号的舰长摇摇头，看着漆黑一片的大海，有些担心的问道：“我们还要继续向北吗？”

        “继续！”松田千秋低声道：“敌人一定就在附近，只要他们一开火就会暴露，这样我们的主力舰还有彦岛炮台、关门炮台就能发现它们了……”

        “照明弹！”

        松田的话还没讲完，舷窗外面已经是亮如白昼，三团刺目耀眼的光团出现在第10水雷战队的上空，紧接着又有几颗照明弹落在编队四下。随后就是雨点一样的密集炮弹就劈头盖脸般的打了过来。

        轰轰轰……

        第一波炮弹已经落了下来，最近一枚甚至就在夕张号左舷50米开外炸开。数米高的水柱腾空而起，巨大的浪花甚至波及到了夕张号的甲板。

        不过无论是松田千秋，还是十一艘日本轻巡洋舰、驱逐舰上面的普通水兵，看到华军舰队的这一波齐射，都同时松了口气。因为这些人都是“见过猪跑”的老江湖了，虽然华军舰队炮击的场面不小，但是战巡甚至是重巡炮击的声势比起来还是差了不少，顶多就是150mm级的舰炮在开火。也就是说，大家的性命很有可能保住了，虽然用150mm一级的舰炮还是有可能打沉夕张号和白露级驱逐舰，但是不大可能一炮把这些轻型舰艇打成碎片。

        很快，中国舰队的第二轮炮击又开始了，耀眼的火团此起彼伏，落点比第一轮精准了许多，有几枚炮弹甚至落在了夕张号10米左右！

        “中国人的炮术真是准啊！”松田千秋抹了一把脑门上的冷汗，回头望着夕张号的舰长。“可以确定它们的大概位置吗？”

        “还不行，距离有点远，而且视线被蓝岛遮挡住了，可能要联络上蓝岛上的观察哨后才能确定敌人的大概位置……”

        松田千秋愣了一下，如果蓝岛遮挡住了自己这边的视线，那敌人又是怎么校正弹道落点的？难道他们有透视眼？还是……用雷达？又或者是运气特别好？

        雨点般的炮弹再次落下，一团耀眼的火团顿时就在夕张号轻巡洋舰舰艏一号炮台前的甲板上腾起！

        “该死！被击中了！”夕张号的司令塔内一阵猛烈摇晃，松田千秋连忙拉住扶手稳住身形向舷窗外面望去。弥漫的硝烟中，松田就看到一个巨大的破洞出现在夕张号的舰艏，还不时往外面冒着火光浓烟。

        就在松田千秋惊魂未定的时候，中国舰队的第四轮、第五轮齐射又打了过来，2890吨的夕张号轻巡洋舰就好像一头撞进了155mm和140mm炮弹组成的弹幕里面，爆炸的火光接二连三地升起，眨眼的功夫就被打得遍体鳞伤了。

        “……第三轮齐射就命中目标，第四轮和第五轮齐射中又有三发炮弹打中了夕张号。在当时来说这样的炮击准确程度简直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要知道当时可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啊！后来我们才知道。在我们的头顶上面有几架国防军的海军侦察机在盘旋，是它们给国防军的舰队在校正落点，所以才会打得那么准。”

        后来改名田千秋。改行去庆应大学教英语和历史，后来成了历史学家的松田千秋在自己的著作《大东亚战争史》里面这样写道：

        “当时的情况看上去非常让人绝望，敌人的炮弹像长了眼睛一样不断命中夕张号，而我们甚至不知道敌人在什么地方！这样的情况我们从来没有遇到过，连想都没有想象过，那一刻我们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实际上“怪才”松田千秋很快就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他做出了一个让后人争议了几十年也难分对错的决定。在华军舰队的第五轮齐射结束后。他立即下令抛弃全部的93式长矛鱼雷和赤军人操鱼雷，因为他已经得到通报，在前一天晚上的中日海军夜战中。93式长矛鱼雷的殉爆给日本舰队造成了惨重损失！

        现在既然连华军舰队的大致位置都找不到，自然也没有释放鱼雷攻击的机会，那么也就没有必要再带着这些随时会被敌人的炮弹命中来个大爆炸的鱼雷了。

        可是第10水雷战队一旦扔掉鱼雷，战斗力可就狠打了个折扣了。别说对付华军的战列巡洋舰。就连华军的南京级防空巡洋舰都对付不了。所以后来有马正文说松田的举动是在战场上把武器扔掉一心逃命，根本就不配做一个革命军人！

        而松田千秋则自辩道：“如果不扔掉鱼雷，第10水雷战队也不可能完成突袭华军战列巡洋舰的任务，因为从对方的部署来看，他们早已洞悉我方意图，继续携带93式长矛鱼雷挨炮轰的结果只有一个，就是统统送命，而且死的毫无价值！”

        不管松田和有马的观点谁对谁错。但是松田的这个决定的确将日本第二舰队置于了一个非常不利的地步，同时也让中国日本特遣舰队精心布置的圈套大半落空。

        ……

        8点48分。松田千秋“已抛弃全部鱼雷”的报告通过电波送到了第二舰队旗舰赤城号的作战指挥中心内。

        “巴嘎！松田这个胆小鬼居然把鱼雷扔到海里去了！”

        这回别说是有马正文了，就是丰田副武也忍不住想一刀宰了松田了。第10水雷战队本来就是担任决死突击任务的，现在居然因为怕死把鱼雷扔了，没有鱼雷它们还怎么威胁华军的战列巡洋舰？

        “司令员，让重巡洋舰出击吧！”有马正文皱着眉头建议道：“6艘重巡洋舰上也有长矛鱼雷和赤军人操鱼雷，而且它们的火力强大，不怕华军的防空巡洋舰！”

        防空巡洋舰当然不用怕了，可是华军的战列巡洋舰呢？不过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反正关门海峡这里已经是第二舰队的坟场了！想到这里丰田副武就重重点头，同意了有马正文的建议。

        与此同时，第二舰队的中国对手并不知道第10水雷战队已经扔掉了鱼雷，成了没牙的老虎。所以他们的驱巡编队在打完10轮齐射，把夕张号打成重伤奄奄一息后就按计划撤退了。而在广东号战列巡洋舰上指挥战斗的薄复平、陈庶康和林遵在接到“敌驱巡编队解散逃遁”的报告后也都是一头雾水。

        这就逃遁了？你们怎么能逃呢？本来还想用战巡把你们引开，现在居然让几艘防空巡洋舰和驱逐舰给打跑了……接下来的仗该怎么打？

        “司令，敌人的重巡洋舰上来了！”参谋的声音打破了广东号司令塔内的寂静。陈庶康和林遵同时看着薄复平，原定的计划好像没有办法实行了，现在只能看司令官阁下的临阵指挥水平了。

        “没有关系，就用战列巡洋舰对付它们！”薄复平想了想命令道：“等他们拉近到20000米的距离再开火，集中火力对付最大的两艘重巡中的一艘，齐射10轮以后就全速后撤。”

        “是！”

        薄复平口中的“最大的两艘重巡”其实就是日本的高雄级（以日本京都高雄山命名的）重巡洋舰，1932年的冲绳岛大海战中，曾经就有两艘高雄级被华军战列巡洋舰打沉。而这一次出现在关门夜战战场上的则是高雄级的摩耶号重巡洋舰和鸟海号重巡洋舰。

        而该级重巡洋舰的个头是非常巨大的，在1935年进行的一轮现代化改装后，摩耶号和鸟海号的满载排水量高达15781吨！舰长则有203.76米，比起日本的加贺级战列舰只短了二十多米。而且高雄级重巡洋舰还有一个鲜明的特点，就是宛如城堡般的巨大舰桥。因为高雄级是作为舰队旗舰的候选舰设计的，舰桥需要容纳负责舰队旗舰设施，所以就建造的特别巨大，再加上长达200多米的舰身，远远的看去还真有点像一艘战列舰……

        “战列舰！艇长，日本人的战列舰上来啦！”

        p-031号潜艇的大副冯启聪上尉一直在通过潜望镜“观战”，亲眼目睹了日本驱巡编队被己方的巡洋舰和驱逐舰打散，10轮齐射之下至少有四艘日舰起火燃烧，其中一艘轻巡好像失去动力漂在水面上。早就按捺不住激动的情绪，恨不能用鱼雷干掉这艘距离自己这艘p-031艇不到5000米的轻巡了。可是上面有命令，今晚潜艇部队的目标是日本的战列舰和战列巡洋舰，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随时能到口的肥肉不能吃。不过还好，日本人的战列舰现在已经冲出关门海峡了！

        “确定是战列舰吗？”冯启聪上司，比他早一年从长洲岛海军学校毕业的刘广凯少校也兴奋得浑身发抖。世界大战都打了三年多了，他还是第一回参加实战呢！把眼睛贴上潜望镜，刘广凯就看见一艘体型巨大的日本军舰正从燃烧着的日本轻巡洋舰身边通过！

        战列舰！

        真的是一艘战列舰！

        望着这艘巨大的日本军舰，刘广凯的眼睛都充血了，脑子里面只想一件事情，就是赶紧把它击沉！由于p-031正潜伏关门海峡这种属于日本海军眼皮底下的位置，所以没有放出通讯浮标，因此也无法同外界联络，他这个艇长就是老大，有权下达进攻的命令！

        “11点钟位置，左舷四度。”

        “保持潜望镜高度，鱼雷舱准备！”

        “战斗准备！”

        刘广凯压抑着兴奋，下达着一道又一道命令，但实际上根本不需要那么多命令，因为p-031艇早就做好一切战斗准备了。

        “4800米。”

        “4600米……”

        “4000米！”

        “3000米！”

        刘广凯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让p-031艇内的气氛越来越紧张，一滴滴汗水顺着艇员额头脸颊滚落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刘大艇长。这个距离已经完全在中国海军装备的533mm口径的28型鱼雷的射程之内了。28型鱼雷是仿造英国人的mk8鱼雷生产的，和日本人的93长矛鱼雷相比，性能只能用平庸之极来形容，但是却非常非常可靠。在3000米的距离上打一艘战列舰是没有不中的道理，打中了也不可能不炸，而p-031艇还是一艘大型远洋潜艇，艇首有6个鱼雷发射管，一次能射出6枚35型鱼雷。就算是日本的加贺号，挨上那么多鱼雷恐怕不沉也是个重创吧？

        “一号到六号鱼雷准备，定深三米！”

        刘广凯深吸了口气，用足全部丹田之气大吼一声：“发射！一号到六号鱼雷发射！”

        砰砰砰……的六声轻响，p-031号艇身躯一震，潜望镜中就同时出现了六道笔直的航迹。整艘潜艇里面此时鸦雀无声，每个人都伸长了耳朵在等待着爆炸的轰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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