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章 地下城里的洛凡

清晨六点，闹钟准时将洛凡叫醒。

        他没有赖床的习惯，所以在闹钟响第一遍的时候就醒了过来。

        例行公事一般，他刷了牙，又胡乱用水洗了把脸，撸了撸乱糟糟的头发，对着镜子拍了拍脸试图让自己精神一点。

        然后踩着吱吱呀乱响的地板，穿过逼仄狭隘的过道来到客厅的小桌子坐下。

        小桌子上有一个盘子，用不锈钢盖子盖着，上面沾了些灰尘。但他并没有急于掀开盖子，而是抬起头来看了看天花板一块被钉子挂住脱落了一半的木板，又站了起来，伸手将它塞好。盯着那块木板，口中轻轻地念着：“五、四、三、二、一。”

        随着声音落下，房子突然剧烈地震动起来，全屋散乱的物件叮叮当当地响了起来。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列车经过的巨大噪音。

        十几秒后，洛凡抬起头来，那块刚才脱了一半的木板还好好的待在上面，他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坐下来掀开盘子上的盖子。上面只有一片薄薄的面包，和大半杯牛奶。

        洛凡见状，眉头轻轻地皱了皱。

        只有这个分量的面包，那很有可能连妹妹也没吃呢。

        但他还没伸手，天花板上面那块板竟然恰巧又脱了下来，虽然还有钉子挂着，但一阵灰尘还是掉了下来。

        “见鬼！”

        洛凡听到声音已经第一时间用手盖住了那半杯牛奶，但盘子里的那片面包却没有那么幸运，被加了配料。

        他满脸晦气地拿起那片面包，吹了吹上面的灰尘，毫不在乎地塞进了嘴里，然后拿起那半杯牛奶，来到其中一个房间面前，敲了敲门。

        “门开着。”

        只有四五个平方的小房间里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

        洛凡推开门，倚着门框，嘴里嚼着面包，道：“洛丽，你今天又没有吃早餐对不？”

        洛丽头也不回，耸了耸瘦削的肩膀，长长的黑色秀发随着动作轻轻摆动露出纤细的腰肢，道：“最近我在减肥，喝了半杯牛奶。中午学校有午餐。”

        “又没有面包了对不对？”洛凡吞下最后一口面包，忍着喉咙的干涸感有点嘶哑地道。

        洛丽没有回答，但洛凡沉默了一阵又道：“今天我看看再找一份兼职，你吃这么少不行的，喝了它，没有力气又怎么学习。”

        洛丽闻言，转过身来，看着洛凡伸过来的牛奶半响没有动作，最后还是接了过来慢慢抿了一口。

        洛凡见到洛丽喝掉牛奶，转身离去，临出门口前道：“今天晚上我可能很晚才回来，不用等我门了。

        “知道。”

        洛丽依然没有起身，声音在那生锈的铁门被关上前挤了出来。

        她要争取时间学习，这是她能改变现状的唯一出路，所以除了上学与兼职的时间，洛丽唯一的活动就是学习再学习。

        她知道自己无法矫情，这个比自己大两岁的哥哥说的是实话——自己不吃东西那就无法学习，如果无法学习那就无法取得好成绩，无法取得好成绩那就无法读上大学，无法读大学那就无法带哥哥离开这个地方。

        所以，她明知道哥哥干体力活需要比自己更多的能量也无法拒绝这半杯牛奶。

        而她也知道哥哥把自己当成改变生活的希望，而她自己又何尝不想离开这里？所以，明知道哥哥再找多一份兼职的话他可能连休息的时间也不够，但她还是没有阻止。她只能更加努力，更加用心，才能不辜负这份沉甸甸的期待。

        而随着洛凡的脚步声逐渐消失，洛丽更加将整副心神放到书本上，无暇再想其他。

        走出家门的洛凡心情虽然并不轻松，但也并不沉重。

        相反，他反而不断地对自己鼓着劲。行走于昏暗浑浊的灯光下，他的心情如同阳光一般明亮。

        地下城里没有日夜，但恪守了几万年的日出而作日落而归的生物习性并没有因为缺少阳光就可以轻易改变的。

        在地下城里，能分得出日夜的东西只有公交站站牌上那笑靥如花的天气预报少女每天的报告：“嗨，新的一天又来咯，今天天气晴朗，是个适合旅游的好天气哦。”又或者：“今天将会有暴雨，上班的各位出行要随身带把伞哦，小心淋湿了会生病的哦。”

        当然，这些天气预报只对住在地面上的富人们有用，对地下城的人们来说基本都是废话。

        无论是晴天还是雨天，都与地下城无关。

        在这里，只有永远昏暗不明的灯光与那些种得到处都是长年发着幽幽绿光的荧光树。

        当然，与其他区相比，51区在地下城上百个区来说已经算不错了。这里的治安不错，就业率也还可以，起码在这里只要肯努力，总能混到一口饭吃的，不至于饿死。

        但也仅限与此了，除此之外，51区与其他区也并没有其他什么不同。

        一样的只有数十米高无比压抑的穹顶，一样浑浊不堪飘散着臭味的空气，一样低矮逼仄的建筑，一样的嘈杂，昏暗不见五指的巷子里一样有无数的小偷、强盗、妓女。

        在街道上行走着的人们表情是麻木的，在他们脸上找不到愤怒，找不到希望，除了麻木还是麻木，还有那因为常年见不到阳光而产生的苍白。一百多年的时间，足以磨灭任何人的棱角与愤怒，这里的人早已经忘记了阳光的温暖。

        但洛凡觉得自己与这些人不一样，他内心还充满着希望，因为他有一个妹妹，一个被他认为是学习天才的妹妹。她极有可能考上一所地面的大学，从而带着他离开这个绝望的地下之城。所以，虽然每天打着三份工作，每天睡觉的时间不足五个小时，洛凡依然感觉自己动力十足。特别随着洛丽高中生涯最后一年的到来，他脸上的笑容也逐渐多了起来。

        洛凡曾听洛丽读过一首诗，他觉得这首诗写得很好，于是便把他记在心里：

        我们处于黑暗

        那是因为我们背对着阳光

        但我们的后背依然温暖

        我们知道

        只要转身

        就能拥抱温暖

        这首诗很简单，也很短，曾广泛地在地下城里流传。它曾作为一个口号鼓励着那些奋起反抗的人们，不愿意离开阳光地下的人们。但随着时间逐渐流逝，当先贤的热血冷却消散的时候这首诗也逐渐被大家遗忘。

        当热情失去，那代替的将会是冰冷。

        当光明失去，那代替的就只有黑暗。

        但洛凡在穿过无数条杂乱而凶险的街道时，心里面却想起了这首诗，这让他原本沉重的步伐渐渐地轻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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