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心之所念（七）

“格格，格格快收拾一下去娘娘那儿，娘娘让您现在过去呢？”尔岚匆匆摇醒日上三竿还睡着的慕晴。

        “什么时辰了？”慕晴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还有些呓语般地问尔岚。

        “午时了呢，格格手臂上才结了痂，还是小心些，别到时伤口又裂开了。”尔岚的这个一醒来就闲不住手脚和嘴巴的主子格格真是让人担心。

        “放心吧，你格格我身体健壮如牛，这么点小伤早好了。倒是你，再这么操心可就要老了啊。我擦个脸，换身衣裳就去给德妃娘娘请安，你出去忙你的吧。”慕晴在床上打滚做无赖状。

        尔岚看着“撒泼”的格格无奈笑了笑：“格格，您再这样滚，真要压着手了，还是奴婢给您梳妆一下吧，别耽搁了去见娘娘。”

        慕晴这下不得不起床，想着德妃今日特地叫自己过去，莫不是皇上又赏了什么好吃的或是什么好玩意？要说是外人眼里德妃真真儿是宠得慕晴没边了，平日伺候在德妃身侧的时候也从不拘着慕晴言行，时不时还就和德妃坐在一张桌子上高谈阔论，前些日子受了伤，不用伺候在德妃身边也算是合乎情理，这休养了一阵子，伤口好赖都结了痂，还是天天赖床不“执勤”，德妃呢也不管，还是天天好吃好喝好玩的，养气补血除伤疤的给天天送。

        “今儿娘娘可是得了什么好玩意？”慕晴在尔岚的帮衬下漱口、擦脸，穿起了旗装。

        尔岚失笑“娘娘宠得格格没边儿，格格只要被娘娘传去身边便只惦记着娘娘那儿的好东西了。”

        “到底是不？”慕晴自己扣好了旗装上最后一颗纽扣，又接着道：“尔岚，你平日闲得慌就自己到处玩玩，不必每日费心用铜熨斗把衣服熨平整，今日还给我熏了香，这香熏费了不少时辰吧。”

        “格格，这可是娘娘特地嘱咐的，格格今日穿的可是娘娘先前让人新做的云锦。听说，是良妃娘娘想要见你，所以格格还是好好装扮一下为好。”看着尔岚认真的模样，

        “良妃娘娘……良妃娘娘见我干嘛？”慕晴一时间有些发懵，这算是见未来婆婆？呸呸呸，只是男朋友而已，谁说要嫁给胤禩了？虽说以前也不是没见过良妃，可是现在毕竟是不同了嘛……

        尔岚“嗤”地笑出声：“这还不是因为格格和八爷关系的缘故，所以格格可不能再这么大大捏捏的了。”

        “见家长么，我总是有些不安啊……”慕晴感叹道，毕竟上次胤禩来看过自己以后还未再见过面，慕晴之前心中黯然滋生的怀疑……这个男朋友，哎……他想见自己的时候就可以见到，自己想见他的时候都不知道怎么他在哪儿。

        “啊？格格，您说什么？”尔岚没听懂方才慕晴冒出来的“现代”词儿。

        “没事，没事，就是头上不要戴这么多，我以前见过良妃娘娘，素雅的紧，我装点的太多，倒显得轻浮了。走吧，先去娘娘那儿请安。”慕晴拦下尔岚往自己头上插的簪子就往门外走。

        “格格，您不吃点东西垫垫？”尔岚忙放下手里的簪子跟上慕晴。

        “不碍事，娘娘那儿肯定准备吃的了，到娘娘那儿吃吧。”尔岚叹了口气，无奈地跟着自家格格，这不让人省心的格格这算是“蹬鼻子上脸”吗？

        慕晴走向德妃，不想胤祯也在，只得规规矩矩的请安：“奴婢给德妃娘娘请安，给十四爷请安。”

        还不等德妃发话，胤祯倒是先开口道：“起来起来，过来坐。”胤祯又戏谑一笑：“日后就是我小八嫂，怎敢让嫂嫂请安。”然后又起身像平日小厮的模样吧慕晴扶到座位上。

        “你，你胡说什么呢！我……我……娘娘！您看十四爷！”慕晴脸上有些微红，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只好像德妃求救。

        德妃笑了笑，假作正色对胤祯道：“祯儿，你皇父往日怎么教你的？还和毛头小子一样。”

        “好好好，额娘如此偏心晴儿，儿子不再说‘实话’便是。不过，向来泼辣的慕晴姐姐这会子怎么倒像是舌头被猫叼走了？”胤祯呷了口茶，悠悠道。一旁鹦鹉“吉祥“也符合道：”舌头被猫叼走了！叼走了！“

        慕晴一拍桌子，手上伤虽然结痂了，但鉴于其拍桌之大力，胳膊上的伤又有些隐隐作痛，慕晴稍作揉了揉手，还不忘对“吉祥“吼：”你忘了平日里谁喂你的？哼！明日我就找只猫把你叼走！“

        “吉祥“扑闪翅膀叫嚣道：”泼辣货！泼辣货！“

        “你……“慕晴起身准备收拾”吉祥“，被德妃拦下。德妃笑叹：”你呀你，跟一只鹦鹉置什么气，真是的孩子气，还没吃东西吧？吃些芙蓉糕垫垫，该去良妃那儿了。“

        “啊？哦……“慕晴这才如梦初醒这一会就要去见未来“婆婆”了，嗯，虽说不一定，但姑且称之为“婆婆”好了，自古婆媳关系，真是让人担忧啊……

        慕晴拿了块糕一口一口地吃了起来，焉焉的，胤祯看慕晴的模样不由好笑道：“这会子倒是从母老虎变成小白兔了，诶，不过你别担心，良妃娘娘温厚良善，对下人尚且不会责难，又怎会为难于你？”

        慕晴对胤祯微微一笑，示以感谢，胤祯这小子，虽说平日里和慕晴老是抬杠，不过对慕晴还是关心有加。

        德妃接了胤祯话头道：“话是如此，你在良妃面前还是要谨言慎行，”德妃说这话无比认真的看着慕晴，慕晴看德妃严肃神情，知晓其中必有层层缘由，只是胤祯还在这儿，德妃不好多说，在胤祯还未看出端倪之前，德妃转了语气调侃道：“这么大大捏捏可不讨婆婆喜欢。”

        胤祯“噗”的笑出了声，喝下去的水都差点喷出来。

        慕晴颇有些“幽怨”地看着这对母子，德妃笑着摇了摇头，拿手中的帕子给慕晴把嘴边的糕点屑擦去。

        永寿宫

        良妃宫里的丫鬟给良妃通报之后把慕晴带进屋内，良妃和一身着金沟边勾勒朵牡丹的正红色旗装的女子聊天，不用猜了，必定是八福晋无疑了！“惟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形容这位八福晋可谓毫不夸张，撑得起牡丹花样的旗装，又丝毫不觉俗气，言谈举止间自信却不自负，落落大方却不失庄重有礼，这才是大家闺秀的典范吧……慕晴心中一恸，这样一位倾人城倾人国的女子，胤禩怎么会爱上自己？怎么会爱上？问句还是感慨反问？是疑惑爱上还是怀疑利用呢？

        慕晴回过缥缈思绪，福身给两位“主子”请安：“奴婢给良妃娘娘请安，给八福晋请安。”

        良妃似是没听到一般，温和得拍了拍八福晋的手道：“歆媛，你前些日子身子不适，可好些了。”

        歆媛？原来那个女子叫歆媛，郭络罗·歆媛……慕晴默默听着，只是姿势还保持着福礼的姿势，实在难熬，良妃怕是来替她这个尊贵的儿媳妇给自己一个下马威瞧瞧吧。

        “劳烦额娘惦记，歆媛只是小恙，早好透了。”歆媛巧笑回答，又道：“额娘总是宠着媳妇，看，惦记媳妇身子就忘了这慕晴姑娘了。”

        良妃笑了笑，又淡淡转头对慕晴道：“起来吧。”

        “谢娘娘。”慕晴起身，手和腰都有些酸，想摔摔手松松胫骨吧这不是招人话柄？也不知这良妃今日是想“小惩大诫”还是“放大招”。

        “嗯，你就是殿选时德妃姐姐选去的丫头？看着有些眼熟。”良妃不紧不慢道。

        “回娘娘的话，正是奴婢。”慕晴恭敬回答道。

        良妃走向慕晴：“德妃姐姐看中的丫头怎可怠慢？来来来，过来坐。”良妃握着慕晴的左手用的气力真是让人不得不怀疑，不，确认她是故意的，慕晴受伤这事在宫里算是秘密，除了皇上、德妃宫中的心腹还有当事人，只有胤禩知道。若非胤禩告知那就只有良妃在德妃那儿有“心耳神意”。如果胤禩真是告诉了良妃他与自己的关系与发生种种，即使胤禩是利用，良妃也不至于打草惊蛇，那么就只会是后宫无间道这一种可能了，良妃和胤禩一样，觉不像是表面上那么淡薄无争。慕晴忍着疼不出声。

        “额娘，媳妇叨扰了您一早上，您也累了，不如额娘先去歇着吧，媳妇和慕晴姑娘看着颇有眼缘，不如让媳妇和慕晴姑娘一道聊聊。”歆媛不动声色地抚上良妃握住慕晴的手。

        良妃思虑片刻松开了紧握慕晴的手：“你们年轻人一道聊聊也好，不过……”良妃转了话锋：“歆媛啊，额娘这些年看着你总是愈看愈喜欢，不似老八府里那几个不成气候的，额娘就这么看着你啊，再没能入的了额娘眼的女子了。额娘不得不提醒你一句，你总是顺着老八，凡事都为老八考虑着，不过嘛，男人，总是容易被一些狐媚子乱了心神，你可要看好老八啊。”

        “多谢额娘提醒，媳妇会记着的。不过媳妇也相信胤禩耳聪目明，辨得是非。”良妃点点头，叫过身边的宫女回了寝室。良妃摆明了说慕晴是“狐媚子”，不喜欢慕晴，也罢也罢，慕晴本就没想过会让良妃喜欢，不过不喜欢到这种程度，也非慕晴所预料。只不过这歆媛当着婆婆都能直呼胤禩良妃也不生气，歆媛果真是很讨婆婆喜欢，还很讨胤禩喜欢吧？

        “慕晴姑娘，陪我去外面走走吧。”歆媛向慕晴微笑道。

        “是。”良妃这算是把慕晴交给歆媛“处理”了？情敌相见，分外眼红啊！慕晴在心中仰天长啸。

        歆媛屏退了身边宫女，道：“不必紧张，我不会找姑娘麻烦的。”歆媛的开门见山，导致慕晴觉得歆媛的巧笑十分倩兮，不过也让慕晴愣了愣。

        “外面都说八福晋是妒妇，容不得家里的爷们儿有二房，姑娘是怕了？”歆媛笑道。

        慕晴讷讷地点了点头又匆忙摇头摆手：“不是，不是，福晋是贤惠端庄。”

        歆媛笑了笑，眼角有鱼尾纹，是真心的笑，这是筱薰给慕晴补习的微表情看心理的基础知识:“别紧张，我不是外面说的那种妒妇，你既然是胤禩选定的，我便不会为难你。”

        慕晴彻底愣住了，这福晋是不爱胤禩还是爱胤禩爱到爱他所爱？不由自主道“福晋，奴婢可否问您一个问题。”

        歆媛点点头，慕晴便又不经大脑的脱口问道：“福晋心中另有他人？”喜欢感情用事的人不计后果，慕晴便是这样的人，也不知这样的话在宫里乃至在整个大清王朝是大忌，妻子不忠于自己丈夫另爱他人？歆媛若是有心之人慕晴便是俎上鱼肉。

        “姑娘不愧是胤禩选中的人，说话也有胆魄，我岂会不爱胤禩那样的男人？”歆媛地毫不羞涩的说出爱，真不愧是满洲郭络罗家的女儿，慕晴作为一“现代人”到了古代反倒显得放不开了。

        “那福晋方才为何还在良妃娘娘面前为奴婢解围？”慕晴原先以为是这不是“善茬”的八福晋歆媛想让良妃把自己交给她处理出气，现在她二人话说开了，倒是慕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歆媛的笑意更浓，有着紫禁城中女人所没有的自信与明媚：“这是我与胤禩的默契，胤禩不是个多情的人，他误了人家，我担了这恶名替他档下又何妨？额娘怕是忌讳我郭络罗家的势。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歆媛这话说的真诚，但是慕晴听着总不由联想是示威，示歆媛根本不把自己这么个角儿放在眼里啊……又听歆媛正色道“慕晴姑娘，我也不避讳你，胤禩就如同一眼泉水，如泉水温润，可也如泉水一般不易珍爱之人去触碰，想走近这眼泉水很难，但是我有预感，能走进胤禩那眼泉水之源的人就在你我之间。”

        慕晴这才明白何来示威？这是一场她和歆媛之间的无形的和平争战，今天便是第一局，这第一局她便已经输了。歆媛的气度，气质，修养，内涵与外貌哪有一件输给慕晴？慕晴只得暗自庆幸，从歆媛的话来看，胤禩没有爱上这个近乎完美的女人，并且胤禩对自己终究是有那么一些不同的，只是胤禩凭什么爱上这个自己这个什么都不如歆媛的女人呢？慕晴大抵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做自卑吧。

        “慕晴谢过福晋，恕慕晴直言，慕晴第一眼见到八爷的时候，八爷便在慕晴心中留下的波痕，福晋是现在爷身边的那个女人，可是慕晴……亦想走进八爷的泉眼，做唯一的那个人。慕晴并非贪慕虚荣，可是有些感情，一萌发便无法抑制。即使……”即使慕晴知道胤禩将来的结局，“即使慕晴没有办法成为那个人，慕晴愿以天下之大不讳一试。慕晴虽自不量力，却也想与福晋争上一争。”

        歆媛开门见山，慕晴也直言不讳。歆媛也不生气，反倒是颇为赏识这个对手：“慕晴，我歆媛交你这个朋友，若是赢了你，我大抵是此生唯一一次暗自庆幸，若是输给了你，我也输的甘心。我们三击掌为誓，如何？”

        “啪“、“啪”、“啪”三声，慕晴歆媛相视一笑。情敌的同盟争战。慕晴敬佩歆瑶。

        为了这不同凡响的朝代的不同凡响的爱情，妥协于自己地内心去追逐一个心中暂时可能只为利用的男子，让他真真正正的爱上一个什么都不没有另一个女人完美的自己，慕晴相信值得，也愿意付出与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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