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六章第一次相对无言

对于警方来说，雷森是罪大恶极的嫌犯，同时也是极为重要的证人，从他身上能挖掘出与之有瓜葛的黑帮，以及国内外不法政客和巨商，警方对此很重视，不到万不得已，必须活着抓住此人。

        郑奇身为警方卧底，从打入“渡”的第一天起，就背负着这样一个艰巨的使命，而楚墨尘顶替雷一鸣时，也被霍局亲口郑重交代过，所以此刻郑奇无须重申雷森的重要性，他相信楚墨尘没忘。

        “楚先生，这个人我必须带回去。”郑奇朝他们走来。

        “再往前一步，我就一枪崩了他！”楚墨尘声音里仿佛夹杂着寒凉刺骨的冰凌，生生逼停了郑奇的脚步。

        郑奇急道：“楚先生，你冷静点！他已经没有了抵抗能力，你要是再开枪，就是犯罪！”

        楚墨尘侧脸看向他，目眦尽裂，神情有些扭曲，“这人曾绑架过我，逼死了我母亲，十几年来我从没有停止过一刻报仇的念头，现在杀母仇人就在我的眼前，你让我如何冷静？！”

        郑奇一滞，开口道：“我理解你的心情，同样的经历我也有过，但是这个人很重要，必须活着带回警局，这是我的任务，作为一名合格的警察，我更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杀人。”

        想了想，继续劝道：“以你现在的身份地位，实在犯不着沾上这个污点，雷森罪大恶极，就让他接受法律的惩罚吧，反正他这辈子都只能待在监狱了。”

        楚墨尘垂眸看向瘫软在脚边形同废人的男人，忽然没有笑意的扯开嘴角，幽幽道：“可我不想让他活着，坐牢也不行。”

        说完，他抬起脚，将已然痛晕过去的雷森踢飞了出去，这一脚力道很大，雷森的身影像一道抛物线，快速消失在天台边缘。

        “住手！”郑奇觉察不对，着急的飞奔而来，可惜还是晚了一步，没能阻止人坠下天台。

        他趴在栏杆上往下张望，只隐隐瞧见高楼下一个模糊的黑点，一动不动的，这么高的距离，全身的骨头一定都碎了，不可能抢救过来了。

        深吸一口气后，郑奇转身从兜里掏出一副银色手铐，叹息道：“很抱歉，职责所在，楚先生配合我走一趟吧。”

        也许是多年心愿突然间达成了，楚墨尘的面容分外平静，目光甚至有点空茫，他一言不发抬起了双手，任由郑奇铐住了自己的手腕。

        两人走下了阶梯，一个纤细的身影早就等在了那里。

        楚墨尘一眼看见她，瞳孔微缩，流露出的神色复杂晦涩。

        叶千寻哑声道：“当年绑架你们的人，就是……他？”

        楚墨尘凝视着她苍白的脸，沉默了片刻，微微颔首。

        叶千寻犹不死心，追问道：“也是他杀了你母亲？”

        楚墨尘淡淡出声：“他们有一伙人，以他为首，本来拿到钱该撕票的，后来改了主意，要把我们卖去黑市，我妈为了帮助我逃脱，破窗跳下去死了。”

        他只字未提那伙人打算对自己母亲用强，一想到那个不堪的画面，他就觉得雷森的死法太轻松了。

        叶千寻哽住，张了张嘴，忽然发现自己这时候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两人四目相对，第一次相对无言。

        一旁的郑奇叹了口气，打断尴尬的沉默场面，说道：“叶小姐，你们得先和我回警局录口供，有什么话稍后再说。”

        她的视线落在楚墨尘流着血的肩膀上，红着眼睛道：“可他受了伤，还是先去医院治疗吧！”

        郑奇道：“楚先生没有中弹，只是被子弹擦伤，伤口不算严重，警局有医护人员，会妥善处理的，叶小姐不必太担心。”

        楚墨尘安静的出奇，垂着眼帘，沉默不语。

        叶千寻看着他，心头恻然。

        郑奇说完，皱着眉头瞄了两人一眼，闷闷道：“我们走吧。”

        没想到啊，这对恋人的关系会变得这么复杂，楚先生一定很纠结吧，为了救出女友深入虎穴，谁料到女友的爸爸竟然是自己的杀母仇人。叶小姐也一定很难过吧，以后两人到底该如何相处呢？

        郑奇摇摇头，这些烦恼还是留给当事人吧，目前最重要的，是楚先生如何度过眼前这关。

        楚墨尘面无表情的和叶千寻擦肩而过之际，叶千寻还是没忍住眼泪。

        在这里熬过的三天，恍如隔世一般。

        她揪着心的感到疼，为他，也为自己。

        雷森是他的仇人，也是她的仇人，可她没法否认，自己身体里流淌着雷森的血。

        楚墨尘宁愿遭受指控，也一定要亲手杀了仇人，这是不是说明，在他心底，其实已经将她视为仇人的女儿？

        他和她之间，是不是从此隔着无法泯灭的血海深仇？

        去警局的路上，叶千寻没有被安排和他一辆车，她以受害者的身份，被特别优待，一名女警随行保护。

        楚墨尘被郑奇带去了霍廷琛那里，具体怎么安排的，没人主动告诉她。

        大楼里上上下下上百号人，被真枪实弹的特警先后押送上警车，浩浩荡荡的被带走。

        叶千寻心不在焉的录完口供，就坐在椅子上等安排。

        警局大楼人来人往，一下子收纳了这么多嫌犯，所有领导和基层警员都被调动起来，连夜进行审查。

        许久，她才看到一张熟面孔，急忙上前，“他怎样了……还好吗？”

        郑奇看着面前神情焦急的姑娘，心头有些复杂，“伤口已经及时处理了，虽然血流了不少，但问题不大。”

        叶千寻犹豫了会，轻声问道：“我能见他吗？”

        郑奇皱眉道：“楚墨尘杀了人，这时候应该正在被审查。”

        她心慌意乱的说道：“可他杀的人穷凶极恶的通缉犯，而且他也是为母亲报仇！”

        郑奇正色道：“任何一个合法公民，都不应该以怨报怨，犯下罪行该接受的是法律的严惩，而不是私下报仇解恨，否则这社会不是乱了套了？叶小姐，我能理解你此时的心情，但也请你冷静和理智。”

        叶千寻咬唇道：“我想见霍局，或者张局。”

        “他们这时候都不空，你别为难我了……。”

        “我不为难你，”叶千寻看着他，字字清晰，声音却压得很低：“当时在场的，可不止你一个，我可以替楚墨尘作证，那时候他只是被雷森的言语激怒，失去理智后作出的应激反应。”

        郑奇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道：“你想作伪证？”

        叶千寻深深吸气，说道：“郑奇，你有你的信仰和原则，我也有我的坚持和底线，我不能容忍楚墨尘被这件事影响到一分一毫！有罪的人不是楚墨尘，那人罪不可恕，死有余辜，活下来的人不该再被波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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