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一章曾经的竹马少年

五岁的叶千寻，没有大名，只有因出生那天下雨而起的小名——“小雨点”，梳着两个羊角小辫，和隔壁的小胖妞唐小渔，还有镇上凌奶奶家的调皮小孙子凌寒，三个人玩得最投机。

        三个小屁孩能怎么玩，无非是泥地里打滚，捉蟋蟀斗蛐蛐，混得像假小子似的，她也没觉得自己是女娃儿，直到有一天家里来了位神秘的客人。

        那天她回家时天色已晚，一个白衣胜雪的小少年正安静的坐在院落里，微微仰着头，似乎在凝望着夜空中那轮皎洁的圆月，金桂树上的花朵儿随风纷纷扬扬的飘落，有的坠落在他的黑发上，有的落在他的肩膀上，还有的掉进他白色的衣衫上……。

        她看得目瞪口呆，连嘴里的棒棒糖何时掉到地上也不知道，她傻乎乎的朝少年走过去，不敢相信的伸出小手去触碰，结果雪白的衣衫上多了一个乌漆墨黑的小爪子印。

        那个少年一惊，比月色还要清寒的目光转到了她的脸上，她害怕的往后退，“神仙哥哥，我不是故意弄脏你衣服的……。”

        她很想哭，一是做错事害怕，二是出于愧疚，正好外婆端着盘子从屋里走出来，一眼看见泫然欲泣的她，“怎么了，小雨点？啊哟，身上这么脏，快过来洗手。”

        她蹬蹬蹬跑到外婆那儿，指着少年道：“神仙怎么来我们家了？他是不是想吃外婆做的桂花月饼？”

        外婆咧嘴笑：“傻丫头，这是哥哥，不是神仙。”

        嗳？她有哥哥了，真好！“那以后小胖他们再欺负我，哥哥是不是就能帮我教训他们了？”

        外婆笑容寥落，摸着她的脑袋轻声道：“小雨点，这个哥哥身体不好，他只能待在家里，而且他不喜欢让别人知道自己生病了，所以你不要告诉任何人，以后也要多照顾哥哥，好吗？”

        她懵懵懂懂的点头答应，坐在一张桌上吃饭的时候，她发现那个小哥哥什么都是摸索着来的，外婆要照顾他，却被他冷漠的拒绝了，她很生气，觉得这个人很没礼貌。后来，外婆私下里告诉她，小哥哥有严重的眼疾，腿也受了很重的伤，心情肯定会受影响。

        为了让小哥哥开朗起来，她开始了自己的计划，每天从外面带一束花回来给他闻，或者用狗尾巴草逗他，给他讲自己听到的好玩的事……慢慢的，小哥哥从冷冰冰不爱搭理的态度，变得温和了许多，有时心情好一点还会给她扎小辫。生日那天，小哥哥拿出一套很厚的古籍，告诉她只要学会了书上面的调香技巧，就会制造出比外面花草还要好闻的香气……。

        之后，她陪伴了小哥哥整整七年，小哥哥也悉心教授了她七年书上的知识，他们相依相伴着成长，外婆有几次开玩笑问她长大后想嫁给谁，她一秒不停顿的回答“云哥哥”，每当这时候，小哥哥都会脸红，羞涩的将脸扭到一边，嘴角弧度勾起。

        她以为小哥哥会永远陪着自己和外婆，可没想到有一天放学回家，院子里和房间再也找不到那个白衣翩然，静若水莲的少年身影。

        他走了。

        没有一句道别。

        那几天，叶千寻一直哭一直哭，即便凌寒拿心爱的玩具哄她，唐小渔用小零食诱惑也不行。她想到云哥哥眼睛看不见了，只能坐在轮椅上度日如年，没有人陪伴和照顾他怎么行？

        可还没等她从失去“竹马”的悲伤中走出来，外婆便倒下了，舅舅叶德权一家人来到镇上，简单料理完了后事，就把她从小镇上带走了，回城的途中不顾她的挣扎和乞求，将她直接卖给了人贩子……。

        后来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她逐渐淡忘了对小哥哥的记忆，可脑海深处始终记得有那么一个清风朗月的少年。

        叶千寻从回忆中走出，此刻眼前的青年眼神明亮，双腿站得笔直，不再是记忆里羸弱纤瘦的模样，可他脸上的浅笑却温润如初。

        “我十二岁那年，你怎么突然不声不响走了？”

        云深回忆道：“我从没给你讲过自己的身世吧，我是一个私生子。我母亲当年被一个有权有势的男人百般逼迫，最后只好屈从做了他的外室，男人的大老婆容不下我们母子，经常带人前来闹事，全被男人挡了回去，可他太忙了，常常国内外的跑，有时一个月都见不到一面，其实我和母亲并不期盼他来，可我们没想到的是，如果没有那个男人的庇护，我们会过得很艰难。

        一天深夜，我们住的宅子起了大火，大门被人从外用铁链锁上了，我们根本逃不出去，被困在了房间里，后来房梁塌了，正好砸在我的腿上，母亲就是那时在我的眼前咽了气……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什么都看不见了，救我出来的人是我的舅舅，他说我的眼睛是被浓烟熏得太久，能活命已经是老天保佑了。

        那几年，他一直带着我寻医，希望能医治好我的腿和眼睛，可惜收效甚微，而且他本人也是死里逃生，身体状况很差，无奈之下，只好将我托付给了你的外婆，她是我舅舅家中以前的老佣人，是值得信赖的人。

        我在你家住了七年，舅舅这才上门来找我，他说给我联系了国外的专家，我这种情况有望恢复。那天我坚持要等你放学回来后再走，可舅舅带来的保镖说镇上出现了陌生面孔，舅舅怕被那些人发现，便强行带着我离开了。”

        听完他一长段叙述，叶千寻的心情久久难以平复，她以为自己的身世已经够坎坷了，没想到云深同样跌宕起伏，虽然他的语气是过尽千帆后的平静，可只要是有脑子的人，就不难想象出那份濒临死亡的绝望和夹缝中生存的艰辛。

        “对不起，这些我都不知道。”

        “不，你不用说对不起，真正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云深面色惨淡，“我的眼睛虽然能看见了，心却瞎了，方雨茉冒认小雨点这么长时间，我居然一直没发现，还帮着她搅乱了你的婚姻。”

        叶千寻不想他在这件事上自责，便说道：“那段婚姻是个错误，结束了也好。”

        “小雨……小寻，以后我可以这么称呼你吗？”

        叶千寻无所谓的点头，“可以啊，千寻这个名字是我自己起的，那时候看了个动漫，觉得里面的小女孩和我很像，她找自己的父母，我也想找到自己的妈妈，而且也贴合一首词的意境‘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我以前总幻想着，哪天一回头，妈妈就站在我的身后对我微笑着。”

        “那你找到了吗？”

        叶千寻神色凄清的摇摇头，“卫叔叔说她死了。”

        云深心疼的看着她，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叶千寻振作了一下精神，说道：“我已经没事了，再来说说你吧，我以为那年你走后，我们一辈子都不会再见了。”

        “我后来找过你。”

        “什么时候？”

        “那年你十五岁，因为车祸被送进了医院，我去得巧，那天受伤的人太多，适合你血型的血库存不够，我就给你输了血，不过全程你都昏迷着，并不知道。”

        叶千寻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她一直以为给自己输血的人是卫律风，感激过后渐渐对他产生了好感，暗恋发展到最后想要嫁给他。

        原来，这只是个乌龙，是她稀里糊涂的把救命恩人搞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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