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他要死了

祝乔在一旁不忍心地说：“他来找我,给我看了这个，说是在牢里的时候确诊的，已经恶化到无法挽回的地步，所以他想看看你，看你过得好不好，人我也见了就没几天的事儿。”
看着手中的病例，再听着祝乔说的话，祝希希整个人仿佛置身于迷雾之中蒙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坐牢十年的父亲居然身患绝症将不久于人世？
祝希希震惊之后又陷入了深深地怀疑，她晃了晃手中的病例看向祝乔问：“你为什么要帮他？如果这是真的他自己不会来告诉我吗？”
祝乔料到了祝希希会怀疑，解释说：“他昨天去学校找你的时候你那样的反应让他还怎么开口啊？希希,我知道他是伤害过你的人，我是站在你这边的不会去帮他，只不过……他要死了。”
最后几个字祝乔说得很轻，毕竟是一条人命，即使超度过再多的鬼魂，对于人的生死，他还是十分慎重的。
虽然这样听起来逻辑是通顺的，可祝希希还是没有办法相信，她下意识摇着头说：“不可能，昨天我见到他了,完全不是将死之人的面相，他一定在骗你！我们不能相信他！他就是不想放过我！当初报警抓他的人是我！他是来报复我的！”
祝希希越说越激动，眼眶不自觉的红了起来，那晚的混乱又浮现在眼前。
母亲倒在血泊里，祝希希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缩在角落里呆呆地看着,她不敢动，生怕给自己也招惹来祸患，就那样安静地看着母亲咽气，这是她一直以来不想回忆不敢面对的心结。
还有就是等父亲醉醺醺地睡着之后，祝希希颤抖着报警，等待着警察来把父亲带走。
父亲被两个警察一左一右搀扶着上警车前，回头看了祝希希一眼，眼神是无尽的冰冷和杀意。
这个画面是祝希希噩梦的来源之一。
所以父亲出狱之后来学校找祝希希，一定就是为了报复，报复她当年报警这件事！
见祝希希这么激动，祝乔心疼地拉着她的手臂说：“希希！希希！冷静一点！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一定是见到他太激动看错了，可我不会看错啊！这些都是真的，他要死了，你不用再担心有人会伤害你了！”
祝希希双手抱着脑袋拼命地摇头想要甩开那些混乱的记忆，即使闭上眼睛眼泪还是止不住地落下，甚至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上想要蜷缩起自己的身体，就像小时候那样。
“希希！”祝乔单膝跪在祝希希身边，伸手抱着她，同情又心疼地说，“别这样，你已经逃离那些生活了，你现在姓祝，你是我的女儿！和他没有任何关系！我告诉你这些只是想让你知道没有人可以再伤害你再威胁你！你可以放下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去了！”
感受着怀中女孩儿的压抑啜泣，祝乔的心都要跟着碎了，他养了祝希希十年，十年之间从未见过她如此脆弱的模样，可怜过去带给她的伤痛有多深，比祝乔想象的还要深。
此刻祝乔有些后悔为什么不及时在牢里除掉那个男人，这样就不会留给他出来的机会再刺激到祝希希。
祝乔紧紧抱着祝希希，眼神中透出一丝狠意，有他在的地方，就没有人可以伤害祝希希。
等祝希希稍稍冷静下来之后，祝乔扶着她坐回凳子上，抽搐纸巾塞进她的手里，轻声说：“今晚在家里休息吧，他不敢来，如果你愿意，我可以陪你去看看他。”
祝希希没有回答，只是低头看着手中纯白被揉皱的纸巾，自己的心也像纸巾一样被揉皱了。
不过她还是顺从地留在家里过夜，夜里躺在床上闻着房间里安神香的味道，却没有一点安心的感觉。
祝希希在黑暗的房间中睁着眼睛，心情复杂极了。
昨天刚刚见到出狱的父亲，今天就得知他身患绝症的消息。
从正面来看，那个男人是祝希希一生噩梦的根源，如果他死了对祝希希来说是一种解脱。
可从反面来看，他若真的死了，这个世上就再也没有和祝希希存在血缘关系的人了。
这个时候大脑中储存回忆的匣子仿佛跟祝希希开玩笑一样，放出了一些小时候罕见的温馨画面。
曾几何时，祝希希也骑在父亲的脖子上看马戏团杂耍，父亲也曾坏抱着生病的祝希希一整夜不松手，一家三口也有亲切的全家福……
如果人的心里只有仇恨存在，那便会纯粹许多，纯粹地去恨，没有丝毫的纠结与拉扯。
偏偏那些少有的温情又被回想起来，反衬着祝希希的童年和坚持了这么多年的恨变得可笑。
一个人为什么会变化这么大？明明可以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到头来却家暴妻女甚至杀人！
而人就是这样复杂，善恶交织才组成完整的人性。
正是因为这些善恶并存，让祝希希此刻的心情更加复杂。
她在恨那个男人的同时，又偷偷地怜悯他。
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后，祝希希抬手用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心里提醒自己，他是一切噩梦的始作俑者，他死有余辜，他活该，他不配被怜悯，不配被原谅！
夜已深，窗外又飘起了雪花，祝希希翻来覆去睡不着，睁开眼是小时候的回忆，闭上眼是昨天那个男人的模样。
她索性掀开被子下床，站在窗边看着黑暗的周围，听着雪花落下的声音。
这时候祝希希的手机响了，她下意识瞟了一眼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上面显示阿旭的名字。
她走过去点开信息，是阿旭问她什么时候回来，看到信息后她的心里有一种冲动，想要见到阿旭的冲动，鬼使神差地就拨通了阿旭的电话。
“喂。”阿旭低沉的声音响起，他不确定地问，“希希？这么晚了，你今天还回来吗？”
阿旭独自在出租屋等着祝希希，犹豫了许多次要不要和她联系，不断地联想了过去祝希希被绑架被伤害的画面，生怕她再出什么意外，最终阿旭还是不能说服自己，给祝希希发了信息，只不过他没想到祝希希会回过来电话。
握着手机的祝希希回到窗边，双目无神地看向窗外轻声说：“他要死了。”
这句话不带任何起伏，没有掺杂任何情绪，仿佛在说一件多么轻飘飘的事。
“谁要死了？”阿旭听着祝希希的声音不对劲，紧张起来问，“发生什么事了？你现在还好吗？”
祝希希头靠着窗玻璃，感受着玻璃冰镇大脑的感觉，又重复了一遍：“他要死了。”
这一次，阿旭没有着急说话，心里琢磨着祝希希这是什么意思，突然灵光一闪，祝希希口中的“他”是不是昨天见到的那个男人，她的亲生父亲？
阿旭小心翼翼地试探说：“你是说昨天见到的那个人吗？他怎么会要死了呢？”
听见阿旭这样问，祝希希的眼眶酸涩起来，就知道阿旭会明白，她缓缓吐出一口气说：“生病，祝乔说，就剩这几天了。”
“所以，他才会去学校找你？想临死之前见见你？”阿旭想要说着什么安慰的话，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知道祝希希又多么恐惧和怨恨那个男人，可说到底那个男人也是和祝希希有血缘关系的人，肯定无法平静的接受甚至真的像大仇得报那样雀跃。
“我不知道。”祝希希看着窗外渐渐显现出白色的场景。
雪越下越大，雪花胡乱的飞舞就像祝希希杂乱无章的思绪和内心一般。
阿旭想了想说：“我能去找你吗？”
他现在能想到的安慰，就是抱一抱她，让她知道她不是独自一个人在面对。
电话那头安静了，阿旭在安静紧张地等待着，他担心祝希希因为还在生他的气而拒绝他的好意。
过了一会儿，祝希希才轻轻地说：“南永巷巷口等我。”
她快要被混乱的思绪淹没，她想要见到阿旭，想要倾诉心中的拉扯与苦闷。
“好！”听见这句话阿旭的内心受到了很大的鼓舞，迫不及待地就冲出窗户飞向南永巷。
祝希希挂掉电话之后穿上外套和祝乔给她准备的厚棉拖鞋，还是可爱的粉色兔子。
拉开门的时候祝希希特意放轻动作，不想发出什么声响吵醒祝乔。
就像偷偷谈恋爱的高中生瞒着家长出去约会一样的心态。
祝希希偷偷摸摸地来到门口，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打开大门，出去以后再缓缓关上，快步走到巷子里之后才松一口气，脚步放缓一些。
当祝希希双手揣进口袋迎着雪花走到巷子口的时候，就看到昏黄的路灯下阿旭半透明的身影已经站在那里了。
透过阿旭的魂体可以看到雪花飘落的轨迹，远远的看过去，仿佛他的身体里装满了飞舞的雪花一般。
还是那身笔挺的复古西装，还是那顶黑色的圆顶礼帽，这样的场景似乎很熟悉，祝希希被跟踪的那段时间里，经常能看到他默默站在角落的样子。
只不过这次不一样，阿旭不再是站在角落偷偷看着祝希希，而是等待着祝希希朝自己走过来。
阿旭面带微笑地看着朝自己一步一步走过来的祝希希，乌黑的长发上已经落了不少的雪花，看上去比平时多了几分温婉。
两个人对视之后没有说一句话，默契地朝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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