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论道

赵琢影迈着轻盈的步伐，走进了狭窄的小亭子里，静静地坐在李老爷子的左侧。
  面前的圆桌上沏着一壶热茶，升腾的热气弥漫在空气中。
  赵琢影凝视着李老爷子，等待这位高深莫测的老者发话。
  谁料他竟然没有一点架子，取出两个茶杯，慢悠悠地斟上了茶水。
  他将茶杯推到圆桌的两侧，客客气气地笑了起来，朝着赵琢影说道：“小伙子，你大概很困惑吧。在你的眼中，我看到了团团转的问题，比如说我们从未见过面，我是如何认出你的呢？”
  赵琢影皱起眉头，感受到在他说话的同时，一股不容辩驳的气势陡然上升，推动着自己投入这场对话。
  实际上，通过以往惨痛的教训，赵琢影早已不抱着探根究底的希望。
  即使对方苦口婆心地告诫着他，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结果也都不会有所改变，甚至搞不好落入了对方的圈套之中。
  于是，他随口应付道：“你认识的是我的爷爷，并非是我。我遇到的所有人都难免搞混我们，其实打我出生下来，就根本没有见过他一面……除了小丑的诡象。”
  “你在迟疑，你在逃避。因为，你的心里早已有了猜测，只不过那些猜测过于离奇，所以你才闭口不谈。我说得没错吧？”李老爷子一改常态，神情严肃地逼问道。
  赵琢影的心里猛地一颤，望着眼前的李老爷子，竟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
  他顿感自己没有反驳的余地，所有的想法都如同摆在聚光灯下，毫无遮掩地暴露在了李老爷子的眼神中。
  赵琢影抬起脑袋，掩盖着心中的不安，佯装平静地问道：“你来说说，我的猜测到底是什么呢？”
  “你们见过的那一面，虽不足以向你呈现出他最完整的状态，但是他的基础诡象——传承，我想足以让你联系到了自己的存在吧。”李老爷子啜了一口茶水，不紧不慢地说道。
  “开什么玩笑呢。难道我会质疑自己的存在，将其联系到他人的诡象之上吗？”赵琢影冷冰冰地反问道。
  陈和光坐在赵琢影的对面，忧心忡忡地望着他略显慌张的神色，不禁叹了一口气。
  不过，最令她忧心的是李老爷子的神情，与她熟知的状态完全不同，俨然是一副语重心长的长辈派头。
  完全搞不懂啊……
  表面上，陈和光认真地倾听着二人的对话，非常专注。
  在她的脑海中，实则冒出来了缩小版的自己，早就开始呵欠连天，到处搞破坏了。
  “小伙子，你的心境过于稚嫩啊。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怎可能真正地悟道呢。”李老爷子轻轻地叹了口气，敲击着手中的茶杯，温和地说道。
  这句轻飘飘的话语犹如晴天霹雳，笔直地穿透了赵琢影的心坎，朝着内心的深处进发。
  尽管如此，他却没有低头，恶狠狠地予以回击：“老爷子，恕我直言，正是我们的思想维系着这个世界。如果一味地追寻本质，往往就会迷失自我。”
  李老爷子抚摸着浓密的胡须，爽朗地大笑起来：“你的这种想法，经受不住世事变迁的考验。或许在平日的人际交往中，可以打下头领的地位。但是在恐怖街上，你的骄傲，只会断送了你的信息来源。”
  在李老爷子温和的提示下，赵琢影无言以对，静静地抿了一口茶水。
  按理来说，恐怖街上接二连三的精神冲击，本该磨平了他的心性。
  可是，他从未改变自己的旧有观念，固执己见，将那些反对的声音当作敌人。
  这何尝不是一种坐井观天呢。
  他望着青绿的群山，连绵起伏，心境又渐渐地平和下来，开口说道：“李老爷子，你请讲吧，我没有冒犯你的意思。”
  “小伙子，我也没有否认你的努力。可是，宇宙之中存在着一种规则，通常称之为宿命，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其次，才是我们个人的努力。”李老爷子头头是道地说道。
  “我的出现，又是为了得到什么呢？”赵琢影虚心问道。
  “我记得上回见到琪斫的时候，他高昂着脑袋，大言不惭地声称自己抓到了巨兽的破绽。没过多久，我就盼到了你的出现。”李老爷子拍着赵琢影的肩膀，感伤地说道。
  赵琢影思索良久，在自己与赵琪斫的分界线上，始终无法迈出那一步，将二者混为一谈。
  “你的意思是说，我的诞生是为了针对那个破绽。可是，如果赵琪斫真想这样做的话，这些关键的记忆为何没有传承给我，根本就说不通啊。”赵琢影头疼欲裂，艰难地说道。
  “很遗憾，我也不甚了解。不过，既然你来到了魔剧院，那就肯定不是简单的巧合。因为，根据我的了解，琪斫称得上一位算无遗策的智者，不会做出无效的布局。”李老爷子说道。
  赵琢影眉头紧蹙，跟随着李老爷子的思路，回想起了一件可疑的事情：“我们见面的时候，你一上来就说我的身上有股味道，除了你之外，从来没有人这么说过。”
  “是的。在此之前，我需要向你确认，你对于恐怖街的起源有多少了解呢？”李老爷子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问道。
  赵琢影愣了一下，将心中的想法和盘托出：“我见识过梵高的艺术品，也在生前见识过一个梦魇，披着巨兽的粗糙外壳，朝我步步紧逼。其实，这不过是我们对未知的恐惧罢了。”
  “恐怖街的载体正是那头巨兽，我们都困在它的肚腹中，苦苦挣扎，自相残杀。据我猜想，它的目的是榨取我们的灵感与欲望。”李老爷子神情肃穆，语出惊人地说道。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现在都是它的食粮吗？”赵琢影突然站起身来，满脸惊愕，不可置信地问道。
  就连一旁昏昏欲睡的陈和光，也抬起了脑袋，眼中满是疑惑，不安地望着李老爷子。
  跟面前的赵琢影不一样，陈和光是在恐怖街上土生土长的居民，一生都没有走出这条街道。
  因此，她对这些陌生的概念一头雾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李老爷子啜了一口茶水，慢悠悠地说道：“不一定。我刚刚联想到了一种全新的可能性，就是巨兽成为了我们的食粮，滋养我们的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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