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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12章


画阁里,梁梦吟指挥着拂柳几个丫头,在漆柜的大海缸里找到了梁老太爷要的画作,刚要过过去,下人来报,说梁夫人叫她过去。梁梦吟不愿去,下人道梁夫人一定要见她,梁梦吟只好放下画轴,跟着仆人去了梁夫人的正院。

        “好好地给你祖父请了安,也不赶紧过来!”正厅里,梁夫人正与齐母攀谈,梁梦吟闯进去行了个礼,梁夫人便将她招呼到身前,问她昨日的花会逛得如何。

        “虽说年年如此,今年也真是与众不同了。”梁梦吟坐在母亲身边道,“我与颖姐姐一道去看,那宋家小姐当真是得意,半山的杜鹃都是宋府置的,其余人家的小姐哪里敢说什么,看见宋含嫣都只顾着讨好,看得人好生不快。”

        梁梦吟到底年纪还小,在梁夫人眼里还是个孩子,梁夫人拉着女儿的手问:“你说的颖姐姐,是否就是工部侍郎家里那位四小姐?”

        梁梦吟一听愣了,捂着嘴问:“母亲……怎么知道的?”

        梁夫人半含冷笑:“你以为你在外头见了谁,能有我不知道的么?”

        梁梦吟便不说话了,周颖对四哥一片倾心,她也喜欢与这样的人家攀上亲戚,只可惜祖父给四哥指了什么齐家小姐,一想到齐青蓁方才那装模作样的姿态,她就气得牙痒痒。这还没嫁进来呢就敢挤兑自己,日后真成了她四嫂,不得要翻天啊。

        梁梦吟终于看着梁夫人,为难地道:“母亲,四哥的婚事……”

        梁夫人咳嗽一声打断她:“这事我已有定夺,你不要多管。”

        梁梦吟一听不乐意了,冷哼一声背过身去。塌边陪坐的齐母觉得有点冷场,便问道:“方才五姑娘说的那个宋小姐,不知是哪家的?”

        这话不提便罢,一提梁梦吟就来气,宋家的花会,还是母亲撺掇她去的,结果在那里受了好大的憋屈。她扭头瞪着梁夫人,梁夫人也不管她,微笑着跟齐母道:“嫂嫂有所不知,这就是宫里那位淑妃的母家了。”

        齐母恍然:“……难怪。”

        梁夫人叹口气:“圣上宠爱淑妃,自然是要什么给什么。前阵子刚封了淑妃的亲哥哥正三品侍郎的官职,又给她母亲封了诰命,如今正是炙手可热,满朝文武谁不客客气气。只不过宋家那几个小姐尚且年幼,常闹出些事端罢了。”

        “闹什么事端,根本就是狐假虎威!”梁梦吟听后忿忿不平,“宋家本来也不是什么有底蕴的人家,如今靠着淑妃可算是鸡犬升天了,淑妃在宫里欺负大姐姐,母亲还要我去看那宋小姐的脸色!”

        “什么狐假虎威!”梁夫人听后厉声责备,“皇家的事也是你能随便置喙的?!”

        梁梦吟撇撇嘴,歪过头去。梁夫人才笑着看向齐母:“丫头冒失,嫂嫂可千万别怪罪。”

        齐母笑着点点头:“我知道,她年纪还小。”

        梁夫人怕方才的话被齐母听进去了,连忙剥了一颗砂糖橘给递给齐母,一边岔开话题道:“也是我不会管教儿女,我这小女儿才这么不懂事,都像嫂嫂的女儿那般,我可就省心多了。”

        齐母笑了笑,客气道:“青蓁那孩子,就是身子不太好罢了。”

        梁夫人便道:“算得什么大事,倘或嫁过来了,日日里人参燕窝地养着,还怕好不了么?”

        齐母点点头:“那倒是这孩子的福气了……”

        两位夫人在这边谈话,梁梦吟这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原来眼前这位夫人就是齐青蓁的母亲,想到这对母女苦心孤诣要嫁进自己家里,她顿时看齐母的眼神就生疏起来。只是想着要用什么法子阻拦齐青蓁嫁进来,突然灵感一现,就有了想法。

        “母亲,方才荣府里来了帖子,说是三表姐请宴,女儿已经答应了。”

        梁夫人回过头来点点头:“嗯,去吧。”

        梁梦吟却不走,甜甜地笑着道:“母亲,方才我在祖父那里见过了蓁姐姐,觉得跟她很是投缘呢,我想请蓁姐姐陪我一道去。”

        梁夫人听后便沉吟了一下,看了眼齐母道:“你蓁姐姐身子不好,还是算了吧……”

        梁梦吟却不依不饶,抱着母亲的胳膊摇晃:“不是说蓁姐姐马上就要嫁过来了么,那不就是女儿的四嫂了么,刚好趁这个机会,我们二人培养一下感情,有何不可?”

        “这……”梁夫人还在犹豫,从没见过梁梦吟这孩子天然地跟谁热络过。

        梁梦吟又转向齐母:“齐夫人,您说好不好啊?”

        齐母挨不过面子,微微一笑:“倒是也好,不过她身子不好,还要请五姑娘多照应了。”

        梁梦吟这才绽放笑容,灿烂地道:“齐夫人放心,我一定把蓁姐姐完好无损地带回来。”然后就风风火火地出门了。

        梁夫人笑着耸肩:“年轻女孩儿,随她们去玩会吧。”

        齐母点点头:“嗯。”

        这边,梁焕默然不语地坐在花亭里,沉默地与齐青蓁对峙。齐青蓁虽不看他,却知道他的眼神一直在她身上游移。她知道对于是否娶她这件事,梁焕还没有最终决定,因此也不做声,只管侧着头打量花架上的一盆绿萝。

        梁焕是个公子哥儿,这种事情上自然是要挑拣的,但是他也是最在乎家族的,老爷子的心思他不能不考虑。

        梁梦吟就是这事闯了进来,掷地有声地抛出了方才那番话,说是要带齐青蓁去荣府参宴。齐青蓁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梁梦吟却笑着道:“方才的事是我不好,蓁姐姐别生气啊。我已经请示过齐夫人了,她说可以带姐姐去呢。姐姐陪我到处逛逛,就当是我赔罪了,行吗?”

        “额……”这副利索换脸的模样,齐青蓁委实没有适应过来。

        梁焕却知道自己这个小妹是没安什么好心的,他虽然对齐青蓁没什么好感,但是被她方才的话也打动不少,遂冷声道:“不行,她不能跟你去。”

        梁梦吟不乐意了:“四哥你干什么啊,我跟蓁姐姐去逛荣府,又不是去做什么坏事,况且我已经跟母亲说过了,蓁姐姐凭什么不能跟我去啊?”

        “嗯……”梁焕的确想不出说辞来留下齐青蓁,冷唔了一声没有说话。

        梁梦吟便乐呵地掺起齐青蓁的手,边出花亭边道:“走吧蓁姐姐,我们叫上梁诗一块去,就当是我们姑嫂热闹一番。”

        方才还生生不许齐青蓁嫁入梁家,如今竟已开始姑嫂相称了,梁焕听着在后面就黑了脸,齐青蓁身不由己,只能随梁梦吟拉着,心想这鸿门宴,她可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应付着才是了。

        五峰斋的画集早散了,齐青蓁二人外加梁诗梁馥四个女孩儿,很快上了去荣府的马车。路上梁梦吟格外热络,齐青蓁便与她们攀谈了几句,知道这荣府是梁梦吟三表姐嫁的夫家,荣府也是新贵,几年前才因功被圣上封赏,御赐了一块宅邸。

        梁家是富贵人家,梁梦吟自然骄纵,只是她到底也是小孩儿脾性,闹了一会儿齐青蓁疲累下来,也没了方才的精神头。

        梁诗梁馥还在与齐青蓁谈论诗书,马车行到通衢大街上,却突然停了下来。齐青蓁一愣,梁梦吟笑着道:“三位姐姐在车上等一会可好,我想去旁边的冠春楼里买几块新做的点心,三表姐的儿子也快一岁了,带些点心想必她也高兴。”

        梁诗点点头:“嗯,你去吧。”

        梁梦吟便下了马车,齐青蓁拂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果然见她带着下人进了不远处的点心铺,她放下车帘,梁诗梁馥又拿她与梁焕的婚事打趣,言辞之间显然已将她认成了自家人一般。

        只是三人在车上等了许久,也不见梁梦吟回来,梁馥这边等得心急,刚自言自语了一句:“梦吟下车买糕点,怎么买了这么久?”外面的婆子就大呼小叫地拂开了车帘,一脸焦急地看向里面几位小姐。

        “哎呀两位表小姐,可不得了了,您二位快去看看吧,五姑娘在冠春楼被人拦住了,说是惹着贵人了,闹着不让走呢。”

        梁诗一听急了:“什么贵人,哪来的贵人?”

        那婆子一脸焦急:“老奴也不清楚,好像是什么宋府的小姐……哎呀,您二位快去看看吧。”

        昨日的花会,梁诗是跟着去过的,知道那宋家小姐很不好相处,梁梦吟也似乎得罪了她,她立刻心焦起来,忙不迭拉起梁馥,两人一起赶过去看情况。

        齐青蓁也想要跟下去,谁知梁馥回过头来道:“那个宋小姐可不是好处的主,你身子不好,还是留在马车上吧。”

        齐青蓁无法,只得答应,眼瞧着那冠春楼就在前面不远处,梁府的小姐丫头们走了进去,她也只好坐在车上,安心地等下去了。

        这一等,就等了足足一柱香的功夫。再怎么大的事,也不能闹得这么久都解决不了吧。齐青蓁决定还是下马看看,却谁知拂开车帘时,方才坐在外面的马车夫人也不见了,人来人往的通衢大街上,梁府的马车孤零零停在路边,竟是一个人也没有。

        这个梁梦吟啊……齐青蓁在心里暗忖,只能提裙下了马车,自己向那冠春楼的铺子走去。

        如此一位美貌的官家小姐,一个下人也不带,独自走在路边,难免不引起路人的侧目。齐青蓁却没有理睬,径自进了不远处的冠春楼。一进门果然四处都飘满了糕点香味,冠春楼的点心,齐青蓁在前世似乎也是有所耳闻的。

        “梁小姐?哪个梁小姐?”跟卖糕点的伙计询问了一下,对方想了半天才明白过来,却道,“哦,方才来的那几位小姐,拿了点心就走了啊!”

        齐青蓁目瞪:“走了,去哪了?”

        伙计指了指店面另一侧:“从后门走了啊!”

        齐青蓁无语了,揉揉眉心,长叹了一口气。这个梁梦吟,果然是在给她设局。那伙计还没眼色地问:“姑娘买糕点吗?”

        “不了。”齐青蓁摆摆手,扭头向外走去。

        身上没有一文钱,她又从没来过这一片地方,京城这么大,驾马回梁府都得要许久,更别说她还不认路。那马车是不能再用了,谁知道梁梦吟还在上面给她设了什么陷阱,齐青蓁只好开动步子,打算一边问路一边走回梁府。

        只是她身子虚弱,还没走出一条街就累了,加之路旁多有不怀好意的目光,甚至还有人凑上来说要带她去青楼玩耍的。

        “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啊。”齐青蓁站在路边,往大道尽头看了看,这般走下去,走到天暗也不一定回得去,到时候街上人少了,就更危险了。

        她左顾右盼,想着有什么办法能回去,目光却突然聚焦在不远处的一间铺面上,那是个不大不小的铺面,但门楣上的牌匾却十分大气,金子招牌刻着三个大字:“点墨阁”。

        齐青蓁顿时喜出望外。

        有救了,她心想。

        如今的点墨阁是京城内外有名的书画店,但在多年以前,它只是个用赝品来坑蒙那些不懂字画之人的小铺子。当时店铺的主人范奚之三生有幸,骗到了这辈子最尊贵的客人——建宁郡主,差点没被朱蓁给剁了。

        “这什么东西?!”宁王府内,范奚之被王府下人压着跪在地上,朱蓁把桌子上摆的字画一张张摔在他脸上,怒不可遏,“王羲之的字?顾恺之的画?丹青?工笔?我花了那么多钱,没有一张是真的!”

        最可气的是她还拿着这些东西跑去李寒山面前展览,结果被对方嘲得体无完肤,朱蓁像被人打了几巴掌一般,她从小到大哪里被人这么愚弄过。

        范奚之的脸被砸破了,头顶一道血水流下,但他却不敢造次,谁知道那天来的那个傻乎乎的少年是建宁郡主啊,王孙公子那从来也没有往他这种小店里来过啊。

        “郡主饶命啊!小民知错了!小民再也不敢了!小民只是谋一条生路罢了,不知道那天是郡主大驾光临啊!要是小民知道,给小民一百个胆也不敢欺骗郡主啊!”

        范奚之不断地在地上磕头,他知道这时再不求饶,以后可能就看不见太阳了。

        朱蓁怒火难抑,气得拿起桌上的马鞭往他身上抽去,直打得范奚之惨叫连连,痛苦地倒在地上哀嚎。朱蓁还不解气,欲要接着动手,凝芝连忙拦住她:“郡主可消消气吧,这打残了人事小,万一被王爷知道了,可又要责骂您了。”

        这马鞭抽在人身上,那可比不得抽在马身上,范奚之挨了几下,只觉疼得魂都要没了。立刻想出一招,就地装死。朱蓁越过凝芝的阻拦,又往他身上挥了三下。范奚之咬紧牙关死忍着不动,果然听得耳边那丫鬟道:“郡主郡主别打了,人已经昏过去了,再打就要死了!”

        朱蓁这才摔了马鞭,气呼呼地道:“把他给我救活了,等他好了我要接着打!”

        “是!”周围的人惊恐万分,唯唯诺诺地抬着装死的范奚之下去了,范奚之这才捡回一条命,也结下了跟朱蓁的不解之缘。

        夜深,宁王府的柴火间,门框咯吱地响了一声。

        正在柴草堆里嘶气的范奚之立刻屏息装死,不料来人走到他身边,狠狠踢了他一脚:“别装了,听你的呼吸我就知道你没昏。”

        范奚之无法,借着窗外的月光辨别,在他面前的长椅上缓缓坐下的,可不就是白日里的建宁郡主么。

        范奚之慌了,立马哎哟哎哟地翻身爬起来,歪歪扭扭地磕头:“郡主在上,郡主饶命,草民不知道是郡主来了,才躺着没起来,郡主饶命啊……”他心道谁知道这建宁郡主大半夜不睡觉,跑到他这是不是要弄死他,他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碰上这么个生死劫。

        朱蓁冷笑一声,很不屑地撩了撩头发,侧着头道:“你倒是聪明,知道用装昏这一招保命,先骗财,又骗我啊!”

        范奚之连连哭喊:“郡主饶命啊,草民也是……疼极了才想出此招的啊……郡主您是贵人,小民是烂命一条,郡主要是杀了小民,固然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恐污了郡主的手啊……求郡主饶小民一命吧,郡主的银票,小民是一文钱都没碰过啊!”

        “你倒是敢碰,你要是碰了,你以为你现在还是个活人么?”

        “郡主饶命啊,郡主饶命啊……”

        “行了。”朱蓁听得烦了,又提了他一脚让他住嘴,道,“我派人去查过你,你无父无母,无妻无子,家里却有个痴傻的女儿,就住在京城西郊的桑田边……”

        范奚之懵了,愣了一刻他连忙扑上去,顾不得疼痛地抓住朱蓁的鞋子,凄然落泪:“郡主,郡主您杀了草民吧,求您千万别碰我女儿,她是个傻子,她什么都不懂……”他松开朱蓁的鞋又连连磕头,这回是真心实意地求死了,“郡主求您了,上天有好生之德,郡主您杀了我,放过我女儿吧!”

        “闭嘴……”朱蓁低喝。

        “郡主您杀了我吧!”

        “你闭嘴!”

        范奚之这才停止了哭喊,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地看向建宁郡主。

        “本来你欺骗我,害我在别人面前闹了大笑话,我是一定会想法子弄死你的……”朱蓁叹了口气,回过头来看着可怜巴巴的范奚之,“但是你死了,你家中幼女无人照拂,她又不像你这等无赖,专做些骗人之事,倒是无辜……”

        范奚之一听双眼明亮起来,磕头不止:“是啊是啊郡主,我女儿是无辜的!”

        朱蓁接着道:“念在你家业微薄,香火孱弱,我就不多折磨你了。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那间铺子和里面的家伙,以后就归我所有了。你既要照顾女儿,不妨替我回去开那间铺子,我作为东家,自会出钱供你采买字画古玩,你就替我打理铺子里的一切琐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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