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监狱

十年前，一轮蓝月降临世间，每每入夜，世界各地都会弥漫起浓厚的雾气。

        这样的奇异景象持续了整整一个星期。一周后，雾气散去，蓝月消失，一切似乎都未曾发生改变。但是很快，许多人开始在网络上发言，声称自己或是周围的人得到了某种特异功能，或者说，超能力。

        有人因此信仰蓝月，称其为蓝月的恩赐。有人觉得这是外星文明作祟，并搬出曾经出现的不可思议现象，将它们串联比对。而有的人，则在得到了特殊能力后开始做恶，为了一己私欲而践踏法律。

        如今十年过去，许多国家都颁布了正对特殊能力者的法案，要求所有特殊能力者都登记在册，他们可以自由结成公会，联盟，称为义警，打压用特殊能力为非作歹的法外狂徒，赢得荣誉和拥护，享受国家的补贴和嘉奖。

        王一鲲曾经也梦想成为一名特殊能力者，守护自己的家人，朋友，捍卫和平——这同样也是大部分孩子的梦想。

        但现实是残酷的，根据官方统计，因为蓝月而觉醒特殊能力的人只占了总人口的百分之五左右，其中还包括了一系列觉醒鸡肋能力的。换言之，事实上这个世界大部分人都还是普通人，需要努力学习，工作，进行日复一日的繁杂劳动以获得生存下去的能力。

        十年前，年幼的王一鲲在蓝月现象消失后又暗自期待了好几周，最后失望地发现自己终归是个普通人。但这一事件改变了他的一生。

        王家在临海市机械生产行业有些名声，为国内大部分电器电子公司供应零部件，厂房遍布整个省份。

        在蓝月事件之前，王一鲲作为家中第二个孩子，从小就非常听话，性情温和。他不像长姐那样整天追着院子里的男孩子揍，需要父母隔三差五带着礼物上门道歉；也不像弟弟那样对家中干活的保姆园丁颐指气使，却在父母长辈面前甜言蜜语信手拈来。他在家中属于那个不是特别起眼，但绝对不需要家长额外费心费力的存在。

        但蓝月事件后，随着长姐和三弟相继觉醒能力，王一鲲逐渐成为了家里最不受欢迎的，被忽视的存在。他敏感地察觉到父母和弟弟对自己的态度一天天发生变化，却无能为力，心态逐渐从失望，愤怒，变成了无所谓。

        ——————————

        烈日高悬，在职场社畜考虑午饭吃什么的时间，王一鲲从梦中惊醒。

        他抹了把额头，沾了一手的汗。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完全被冷汗所浸湿，白色棉t黏在后背上，空调输送的冷风吹拂过，感到一阵寒意。

        但这小小寒意远不及他做的噩梦所带来的让人毛骨悚然。梦中的场景令他在清醒后还留有三分后怕。

        梦中他站在一道铁栅栏门前面，门内是一个十平米左右的小房间，里面只摆放一张单人床和一套桌椅。

        椅子上坐着一个带着高帽的女人。尽管女人背对着他，但依旧能看出其细腰丰臀，可见身材火辣。

        他转身，朝周围看去，竟发现自己站在一道狭窄的走廊上，目之所及都是类似的铁门房间。

        就像是个巨大的监狱。

        整个建筑呈“回”字型，由四栋楼拼接而成，中间镂空。王一鲲往中间走了两步，趴到走廊的栏杆上，往外看。

        上不见顶，楼层消失于一片白色云雾中，隐约能看到天光云影缓慢流动，下不见底，低头只能看见漆黑一片，如同死寂。

        这是什么地方？

        王一鲲仔细观察能看到的所有黑色铁门，却失望的发现除了离自己最近的这个小格子间，其余的铁栅栏后面都是一团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他转身又回到原来的小房间前。那女人仍旧坐在椅子上，背对着他，一动不动。

        王一鲲试图在门外喊她，或是敲击铁门，但是对方像是聋了一样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连一丝因为声音而条件反射产生的抖动都没有。他心里产生一个可怕的猜想：该不会是死了吧。何况女人裸露在外面的肩膀和胳膊一片惨白，还泛着隐隐的青色。

        但这门根本推不开，上面也没有铁栓，没有锁和钥匙。但他在仔细观察后发现在门上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有一个黑色的按钮，看上去像个门铃。

        但是哪个监狱会安装门铃？

        在没有其他选择的情况下，他好奇地伸手按了一下门铃。

        他按下门铃的那一刹那，他终于发现，门内的人并不是死了，而是门内的空间被凝滞了。因为在按下门铃后，坐着的那个女人终于看上去不那么诡异，至少她没有被束在高帽中的几缕头发会因为空气的流动而轻轻摆动。

        王一鲲在放下心来后试图从女人身上得到一些回应，至少是一个动作。

        “你好？hello？”他朝里面呼喊。

        没有人回答。女人甚至没有转身。

        就在王一鲲在努力无果，失望地准备放弃时，突然感到一阵心悸，猛的一抬眼，那女人竟然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飘到了他面前，隔着一道铁栅栏门和他脸对着脸！

        惊惧像是一道闪电狠狠劈中了他的心脏。

        女人脸色泛着灰青，眉毛稀疏，鼻子扁平，眼眶中那双眼睛没有眼黑，全然是灰白色，两颊处还有大块的起皮现象。

        更加令他头脑空白的是，女人两鬓那几缕没有藏在高帽里的头发竟然正在空中乱舞，完全不遵从重力作用，牛顿的棺材板都压不住了。

        “哦？一个人类？活的？”

        女人的声音低沉而沙哑，透着一股阴冷的气息。

        王一鲲想说话，但却因为太过紧张，喉咙发干而发不出声音。他听见自己的心脏在体内嘭嘭跳动，如同被迅速敲击的战鼓，血液迅速涌上大脑，以至于他感到脑袋涨涨的，头脑发热。

        “不要紧张，人类，我们来做一笔交易。”

        那女人说着，嘴角扯出一抹笑容。实际上她的唇形很好看，饱满而带着优雅的弧度，但再完美的唇形，配上那青紫色的嘴色，也会成为恐怖电影里的大杀器。

        王一鲲脑中警铃大作，按照电影，小说或是游戏的剧情，一般这种情况下的交易多少是个坑，最后的结果轻则交点智商税，重则性命不保。

        他后退了一步，确定女人在里面出不来后，斩钉截铁地拒绝：“我不。”

        女人没料到这人拒绝的这么干脆，都不带犹豫一下。她愣了一下，随即又恢复笑容，说道：“你不妨先听我讲完。”

        她右手一翻，手掌中出现一个比成年男子拳头还要大的珍珠，粉白色的珍珠在昏暗的房间里散发着柔和的，盈盈的光芒，漂亮极了，即使没有鉴宝能力也能轻易看出其价值不菲。

        她笑吟吟地说：“人类，你放我出去，作为交换，我把这个给你。”

        王一鲲心想，果然如此！他再次确信没有他的帮助，女人根本不可能靠自己从房间里面出来。有了这样的保障，他的心情轻松了许多，不再像之前那么紧张。

        “那你告诉我，要怎么样才能放你出来？”王一鲲试探地问道。

        女人见他有此意向，心中暗喜，连说话的语气都轻柔了很多。她说道：“你只需要涂抹一点血液在门口那个按钮上就行，我出来以后就把这颗珍珠送给你，说话算话。”

        王一鲲套到了想要的情报便毫不留情地反悔：“哦，那你继续在里面呆着吧，我怕疼，不像出血。”

        女人似乎没有遭受过现实的毒打，这点无耻就足以令她震惊。她不敢相信世界上居然有翻脸如此之快的人，一时之间有些愤怒，但又想到这是自己唯一出去的希望，只好忍下怒气，期期艾艾地说道：“那我给你两颗行吗？最多两颗，我爸给我们姐妹三人一人一颗，我求了好久，我的姐姐才送给我的。”

        王一鲲没有回答，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打开铁栅栏门，放女人出来。但他看这女人虽然面目可怕，但实际上心思相当单纯，像是没怎么出如果社会的小女孩，不免有些心软，问道：“你怎么被关进来的？”

        女人见他不肯开门，没了辙。但她被困在这里已经度过了无边岁月，此时终于有个人愿意找她搭话，再加上面前的人类男子是目前唯一一个又可能开门的人，只好有些不情愿地回答道：“我不知道，我在睡觉呢，有个人把我杀了。之后我就到这里来了。”

        “你已经死了？”

        “我不知道，我应该是死了吧。但这里也不像是亡灵的国度。”

        “这样啊。我还以为你犯了什么错才被关在这里的。”王一鲲若有所思。

        那女子忿忿地反驳道：“怎么可能？我和我的两个姐姐住在一起，从没离开过家乡半步，从不犯事，每天生活地好好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被杀了。我看那人根本就是欺软怕硬！他不敢朝我姐姐动手，就趁我睡觉的时候把我杀了。”

        如果事实真像她所说的那样，那王一鲲还真没想到这女人是个可怜人。他安慰道：“有些事情是出生就被决定的，没有办法，在这方面我感同身受，我的姐姐和弟弟在天赋方面都远超普通人。对了，你的姐姐是拥有特殊能力吗？”

        “特殊能力……确实是吧，她们都比我厉害。如果是她们的话，一定不会被暗杀，而是会把这个卑鄙的小人抓起来，做成雕塑。”

        王一鲲，垂下头，半阖着眼睛，这是他的一个小习惯，每次心里斟酌或是思考是他总是这样。他觉得这女人的故事有些熟悉，飞速在自己的记忆中检索，匹配相似度。

        半晌后，他抬起头，问到：“你的姐姐，是不是一个会飞，一个力气特别大？”

        女人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呆滞，惊讶地问道：“你怎么知道？”

        王一鲲脸上的浅笑渐渐淡去，嘴角抿成一条直线，语气冷淡：“那我更加不可能放你出来了，美杜莎。”

        话音刚落，女人面露狰狞，一把掀掉头上的高帽，无数细长的毒蛇亮着獠牙朝他的面门扑来。

        汹涌的海鱼腥味窜入他的鼻腔，令人作呕。

        下一秒，他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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