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前女友

时隔大半个月，在咖啡店再次见到陈其然的时候，王一鲲差点没认出来。

        她还是留着又黑又直的披肩长发，刘海整理得一丝不苟，头上还带着一个亮晶晶的小蝴蝶发卡，身着一条白色连衣裙。

        但一切又都不一样了。

        陈其然整个人在这几天迅速变得憔悴，原本就苗条的身材在暴瘦之后显得有些瘦骨嶙峋，脖子肩膀处还带着一些没散去的淤青。现在是夏天，不能围围巾，她只好时不时地拨弄头发，想要遮住，但无济于事。

        她的脸上倒是没什么伤痕，但是眼睛红肿，脸色苍白地都能看见血丝。

        八成是被那个男人打的，又或者是招惹了其他什么人。

        王一鲲用手机扫码点了她平时爱喝的拿铁和香草蛋糕，又给自己点了一杯茶。他率先打破沉默，开口问道：“你怎么了？”

        他内心的火气已经熄灭大半，不至于在暴力受害者前幸灾乐祸，但对这样可怜巴巴的前女友也生不出任何一丝同情，问这么一句纯属出于礼貌，对真正的答案并不感兴趣。

        “你不是看到了吗。”陈其然答非所问。

        王一鲲明白，她这是不肯说。那也没办法，人倘若没有一颗想要自救的心，佛祖来了都帮不上忙。他肯多问一句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更何况他也没打算真的给予援手。

        “其实我早就知道你出轨的事情了。”王一鲲说道。

        他内心犹豫是否要告诉陈其然那个视频的存在，衡量片刻后最终还是决定给她看，一是为了提醒她，二是想从她的反应中看看能不能找到匿名者的身份。

        没错，他一直在思考给他发视频的人到底是谁。如果是看热闹人或是针对他和陈其然的人，肯定会先把这视频公开发到网络上，引起舆论。如果是求财的人，肯定也会先发送给陈其然或是那个中年男人，然进行勒索。不管是哪一种人，发给他总是毫无益处的。

        但匿名者显然是冲着他来的，目的不得而知，想要调查也无从下手。

        陈其然看到视频后，惊恐地瞪大了双眼，瞳孔骤然紧缩，抱着双臂开始止不住地颤抖。

        “对不起，对不起……”她一边道歉，一边开始止不住地抽泣，拿起纸巾几次三番想要止住哭泣，却都失败了。

        王一鲲有一种感觉，这是他第一见到陈其然真正哭泣的样子，尽管她之前就流过很多次眼泪。但是对陈其然，他已经彻底失望，心又冷又硬，眼泪已经再也无法触动他。

        “不是那个男人拍的？”他冷静地问道。

        陈其然当然明白“那个男人”指的是谁。她意识到王一鲲既然把这个视频给她看而不是直接发布到论坛，那也许并没有想把事情闹大。明白这一点后，她开始逐渐镇定下来，抽泣也变成了小声的哽咽。

        “不是。”她的声音还带着哭腔。

        “你确定吗？”王一鲲对此表示怀疑。从这个视频的拍摄角度来看，很明显摄像头就在更衣室内部，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陈其然和那个男人。陈其然也许会用这个视频勒索那个男人，那个男人则可能用这个视频威胁陈其然。但无论是谁，都不应该牵扯到他才是。

        陈其然沉默着思考了一会，肯定地说道：“不是的。他后面还接了个电话，我记得手机是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来的。”

        听到这句话，王一鲲气结，握着杯子的手因为用力而指尖发白，用了全身的力气才忍住把被子摔在她脸上。

        但在深呼吸冷静下来后，内心反而更加疑惑。

        他心里没有完全打消对那个男人的怀疑。难道是针孔摄像头？那应该也不致于。与其大费周章地去商场布置针孔摄像头，不如直接在酒店的房间里安装，更加安全方便。

        陈其然颤抖着手把手机还给王一鲲，恳求道：“对不起，我知道自己不能奢求你的原谅，但是……但是可不可以不要把这个视频发出去，求求你了，我……我已经被……”

        她的话没说完，在曾经的恋人面前仅存的最后一点自尊让她闭上了嘴巴，眼泪却从眼角潸然而下。

        她或许对王一鲲是有感情的，但这点感情过于脆弱，一碰就碎，远比不上她对于物质的欲望。

        王一鲲叹了口气，把自己手边的纸巾递给她。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完全看开了这件事情，但这个时候，看着女孩在他面前表露出从未有过的卑微，心中竟然非常可耻地生出一丝得意的快感。

        天道轮流转，苍天绕过谁。活该。

        他用理智压堪堪住这种恶劣的情感，面无表情地说：“我可以答应你，但是你以后不要来找我了。我们就当从来没认识过。”

        他看见陈其然楚楚可怜的双眸，补充道：“当然，除非你知道了是谁拍摄的这条视频。”

        这是他们之间最后的体面了。

        “好，好的，谢谢你。”陈其然抬手胡乱擦了擦眼泪，说道，“其实你真的很好，我配不上你……”

        “停，大姐，别说了。”王一鲲皱起了眉头，他就怕听到这种话，他怕她再说下去，自己会真的忍不住动手。

        “好吧。”

        他脸上的厌恶之情太过于明显，让陈其然缩了缩肩膀，似乎是十分害怕。这是一种下意识的动作，长期处于遭受暴力的环境中会让受害者对施暴人的情绪感知格外敏感。但这样的行为怎么会出现在陈其然身上？

        可是她家庭和睦，看照片和网上扒她的帖子，那个男人似乎也十分宠溺她。

        好奇的情绪在王一鲲脑海中一闪而过。倘若换作其他，他十分反对暴力，倘若换作其他人，他当然愿意主动弄清楚。但是，主角换成了陈其然的话，他心里只剩下了恶心，一点都不想沾边。

        “行，那就这样了。”王一鲲站了起来，“我先走了，钱已经付过了，希望日后我们之间不要再有任何瓜葛。”

        他就这么，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感觉身后陈其然的视线一直黏在他背上，一直到他走到大厅另一头的电梯前。他进入电梯，转身按楼层的时候，看见女孩慌忙低下头。

        何必呢。人总要为自己所做的事情付出应有的代价。

        他的内心的波涛归于平静，再无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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