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约定

人间榣山。

        高大的榣木深深地扎入山涧之中，和榣木相伴而生的是有着红色花枝的若木，它们就像是坠落山涧的片片朝霞，美的绚烂。

        榣木下，一袭杏黄色衣衫的俊美青年临水而坐，他的气质温和淡雅，如皎皎明月，素白的指尖在身前形似凤凰的古琴上轻抹慢挑，整个山涧一片寂静祥和，只有空灵的琴音在山水之中回荡。

        青年身旁坐着一个眉目精致如画的青衣少女，她的气质冷清淡漠，却又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尊贵傲然，仿佛世间万物都不能让她多看一眼。此刻，她聆听着琴音，静静地望着落在水中，随着水流微微旋转的若木花，一丝无奈浮现在了眼中。

        青衣少女名唤离徽，是天帝伏羲和大地之母女娲娘娘的女儿。出生时，天庭初建，天帝伏羲和女娲娘娘已经反目，据说是因为对人族处置观念的不同，一个高居天宫之上，一个隐居地界不出，不复相见。

        当然这种说法，作为他们的女儿，离徽才不相信，不然她怎么会出生在他们反目之后。不过也是因为他们一个为天界之主，一个为地界之尊，事务繁忙，陪伴她的时间有限，才会让她在天河边遇见眼前这个命定的伴侣。

        他是太子长琴，是父亲大人任命的天界乐神，是火神祝融叔叔取榣山之木所制的三把琴中的凤来琴，所化之灵。由母亲大人用牵引命魂之术，使此琴灵成为完整的生命，同祝融叔叔以父子情谊相待。

        唯一不满的是，他有一好友，一只榣山水湄边的水虺。一只小小的虺却坚信自己与别的虺不同，终有一日会修炼成通天彻地的应龙。还和长琴哥哥相约，若成应龙，定要长琴哥哥坐于它的龙角旁，带其上天入地，乘奔御风，往来山川之间。而待长琴哥哥跟随父亲大人登天而去，就再也没有见过那只讨厌的虺，却还时常念着他们之间的约定，每次来人间，都要来榣山看一看那只虺在不在。

        一曲终了，太子长琴看着明显跑神的少女，抬手点了点她的额头，眼里满是温柔地宠溺，“想什么呢，连我这乐神的琴音都吸引不了你了。”

        闻言，离徽反驳道：“怎么会，长琴哥哥的琴音我可是百听不厌的。”

        “你呀，都跑神了，还百听不厌。”

        “我只是在想，就祝融叔叔性格那么急躁的一个神，只会带着我们去打架，怎么会想到取榣山之木制琴，况且我也从未见过他抚琴。”离徽看着太子长琴，眼里透着一丝疑惑，“长琴哥哥，你见过祝融叔叔抚琴吗？”

        太子长琴若有所思，“这么一说，我还真没有见过父亲抚琴。”

        “那长琴哥哥，你就从来没有怀疑过什么吗？”

        “怀疑什么？”

        离徽道：“巫族好战，崇尚力量和血脉，怎么看也不会让一个和巫族毫无血缘关系的琴灵成为巫族太子，这本身就不可思议。”

        太子长琴解释道：“十二位叔伯没有子嗣，就算义子，我也是唯一一个。”

        “那么，祝融叔叔又是怎么请动母亲为长琴哥哥你牵引命魂的。要知道当时巫妖大战虽还未发生，但巫妖二族的关系可不算好。母亲身为妖族，就算没有参与巫妖之争，和祝融叔叔这个巫祖，也没有什么交情的吧。”

        “女娲娘娘乃是大地之母，身怀大慈悲之心，任何生灵娘娘都会愿意为之牵引命魂的。要不然也不会在巫妖大战后，和天帝建立了洪漄境，保护了寥寥无几的巫妖二族。”

        “还是不对，长琴哥哥你也是参加过巫妖大战的，那场大战，巫妖二族损落者不计其数，而长琴哥哥能在那场大战中生还，其实力是一个才化形的琴灵所拥有的吗？”

        “离徽，巫妖大战，我只是辅助，并未上战场的。”

        离徽眼里透着一丝狐疑，“长琴哥哥，我怎么觉得你是在自欺欺人。”

        太子长琴没有说话，漆黑的眼眸里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作为一个从上古洪荒走过来的神，他并非对十二巫祖对他偶尔愧疚的态度，一无所知，他只是不想去深究。

        离徽妥协道：“好吧，就算你说的有理，我还是坚持我的怀疑。”

        太子长琴微微地叹了一口气，“离徽，长辈们要瞒什么，你再怀疑也没用，他们是绝不会让你知道一丝一毫的。”

        离徽眼底一亮，“这么说，你也有所怀疑的，是吧，长琴哥哥。”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太子长琴的目光温和而又清澈，坦然一笑，“我们现在很好，自在随心，逍遥三界，深究那些做什么。”

        “也是。”离徽想了想，狡黠一笑，“只要你别每次来人间，都来榣山就好。”

        太子长琴宠溺地笑了笑，“真的那么不喜欢榣山。”

        “其实我对榣山没意见，这儿的四时风景也值得一赏。”离徽顿了顿，淡淡道：“我只是不喜欢榣山的那只水虺。”

        太子长琴温和的眼眸里染上了一抹笑意，“离徽，悭臾只是我的好友。”

        “所以，我才不明白。不过是一只水虺而已，还不一定能修成应龙，就算修成应龙又怎样，天界连祖龙的后裔都有，它实在算不得什么。”

        “离徽，不要这么说悭臾。”

        离徽闭了闭眼，努力压下心中的烦闷，道：“那长琴哥哥你告诉我，它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能让你另眼相待。”

        太子长琴眼里闪过了一丝怀念，“当年在榣山，若无悭臾相伴，未免太过孤独。”

        离徽无奈道：“长琴哥哥，你是不是忘了，你是一个神。这榣山动植物繁多，生灵的也不少，随意点化几个，又怎会孤独。”

        “离徽，不一样的。”

        看着太子长琴温和而又坚决的目光，离徽无奈地一笑，妥协道：“好了，不就是一只水虺，本公主还不置于和它过不去。”

        这时，天际亮起了一点金光，离徽和太子长琴若有所感地抬头，便看见了一道耀眼的金光划破天空，落到了他们面前，化作了一卷金灿灿的圣旨。

        离徽有些意外，“父亲的圣旨，是给我们的吗？”

        “应该是给我的。”

        太子长琴说着，一挥手，圣旨自动打开，无数的金色符文从中飞出，在半空中聚集成了几行金色的文字。

        孽龙引民怨伤天将，现藏于不周山，令尔协助火神、水神缉其归案。

        不周山、不周山，这个地名让离徽心里一沉，她看向太子长琴，眼里闪过了一丝不安，“长琴哥哥，我突然有一种非常不祥的预感。”

        太子长琴握住了离徽的手，关切道：“怎么了？”

        “不周山这个地方，总感觉要出大事。”离徽思绪万千，却怎么也无法忽视心里的那一抹异样，便道：“长琴哥哥，要不然你别去了。”

        太子长琴摇头，“不去可是抗旨，肯定不行的。”

        “那还不简单，我去找父亲，让他收回旨意。”离徽挥手，金色的文字散去，圣旨自动卷起，落到了她的手中。

        太子长琴挥手，收起圣旨，拒绝道：“离徽，不可。”

        离徽轻叹道：“我明白你的顾虑，可是长琴哥哥，你知道的，神的预感一向很准，哪怕模糊不清，也不会有错。”

        “我知道。”太子长琴安抚地摸了摸离徽的脑袋，道：“你放心，就算有事发生，和我这个帮忙的，关系也不大。”

        离徽想了想，认可道：“说的也是。”

        “再说了，还有父亲和五叔在呢。”

        “对啊，有他们在，护住你应该不是问题。不过不周山毕竟是烛龙的地盘，烛龙沉睡后，一直由他的义子钟鼓打理，那可不是个好相与的家伙。”

        “放心，我会注意的。”

        离徽轻轻一笑，“那等你回来，我还陪你来榣山。”

        太子长琴一把抱住了离徽，眼中带着笑意，“好，等我回来，就让父亲去向天帝提亲。之后，你想去哪儿，我都陪着你，永远不分离，直到混沌再临。”

        “这可是你说的，我可不会给你反悔的机会。”

        “我保证，绝不悔。”

        离徽笑了起来，笑容明媚而又温柔，就像是高高在上的神，突然有了一丝人气，“好，哪怕混沌再临，吾亦相伴相随，永不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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